王亦召赶来教室时,早读已经开始。
他从后门溜进座位,路过靳瑜座位想跟他说话,没等开口,先被沈雁白给靳瑜收拾桌面的动静给晃了眼。
指骨修长的指节将破破烂烂的卷子一张张顺平叠好,按照每科分类放到不同的文件里,注意到王亦召的视线,沈雁白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王亦召吓得一哆嗦,蔫吧着坐回去。
其实沈雁白走之前,他也和他当过几年同学,因为和靳瑜做前后桌,沈雁白来找靳瑜时,偶尔跟他也会说几句话。
沈雁白长相帅气凌厉,面相冷硬又不爱笑,和谁说话都一幅生人勿进的模样,唯独对靳瑜一幅好脾气的样子,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面对靳瑜时,神情放松愉悦,细微的表情和动作也能显露出他们之间无可比拟的亲昵。
两个人在一起有一股天然磁场,里面的人享受其中,外面的人插不进去。
“同桌,数学作业写了没借我抄抄。”耳边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把王亦召从回忆里剥离出来,他从桌兜里拿出卷子递过去,侧身又看到沈雁白开始抄起笔记。
想到沈雁刚刚白轻飘飘瞥过来的一眼,王亦召搓了搓胳膊上的汗毛。
他谁也不怕,就怕对上沈雁白,从内到外的发怵,导致他一度觉得靳瑜一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让沈雁白俯首称臣。
后来沈雁白走后他和靳瑜关系变得亲近,这才发现靳瑜完全就是个懒蛋少爷,五谷不分四肢不勤,仔细想想,大概沈雁白是出于发小情谊才那么愿意照顾人。
不像他,他就单纯很多,完全是因为少爷财大气粗长得又好看,生气看脸气不起来,闹脾气买个礼物哄得他找不着北,好似靳瑜这人天生就有让人亲近的能力。
今早不小心打了他一下,立马就拿双鞋来哄,算起来他还赚了。
本着拿人手短的原则,他掏出手机热心关切:你俩什么情况?
靳瑜正在偷摸玩手机呢,看到手机顶端滑下来的字,侧了侧身,开始装:什么什么情况,能有什么情况,没有任何情况。
“啧,”王亦召光看他这字都能想象到身后这人多心虚,他直言挑明:你,他。你们俩,早上发生什么了。他为什么给你收拾卷子还给你记笔记,当然,他给你收拾东西这个事情我已经习惯了,问题是,你为什么让他收拾!!!
靳瑜握着手机思考。
他不想说沈雁白早上跟他道歉的事情,这事说到底,也是他和沈雁白之间的恩怨,旁人帮他打抱不平也好,跟他同仇敌忾也罢,也只是第三层关系,不在他和沈雁白之间。
更何况,他也压根没原谅人。
就是不知道沈雁白什么毛病,一进来就说要给他收拾东西。笑话,他难道没有手不会收拾吗。
就拿这点小恩小惠讨好他,他是那么容易被哄好的人吗。
结果对方非要强词夺理,说普通同学就不能收拾了吗?靳瑜懒的挣。
手机又震动一声,靳瑜回神,懒得说中间的过程,直接表面重点:他愿意收拾就给他收拾呗,我还能拦着不成。
王亦召真想把手机一摔,抓着靳瑜的衣领大喊,你怎么就不能拦着了,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听你的话吗!
他缓缓的探口气,将手机收回桌兜。
这一瞬间里,他突然理解了网上那些,劝分姐妹八百次,最后结婚做主桌的,闺蜜的无奈哀愁心理。
真是操蛋啊。
一上午的课过去,身边多了个人的缘故,靳瑜一上午都没怎么睡觉。
每当想拿出手机玩的时候,又想起徐女士电话里的命令,扰的人心不安。
一次进步五十名,还不如他拿安眠药把前面五十名弄晕更好实现一点。
“王亦召,”靳瑜抬腿踢了踢前桌的凳子,等王亦召靠后把耳朵竖过来,认真问:“你上次考试多少名?”
“五百多,具体名次忘了。”王亦召背对着他问:“怎么了?”
靳瑜想了想,这事不能当沈雁白的面问,他撤回腿,站起身准备往外走:“没事,先去吃饭。”
刚站起来,沈雁白也恰好写完最后一个字,随他一起起身,“中午要吃什么?”
这话熟稔的还以为他们俩天天吃饭呢。
靳瑜咽下满腔吐槽,看在对方没钱又跟他过道歉的份上,没直接拒绝,转而问王亦召:“你吃什么?”
“要不二食堂的米线,或者校外麻辣烫,你昨天晚上不是说想吃。”王亦召回。
靳瑜想了想,相对于外面的苍蝇饭馆,还是学校食堂卫生一些,他拿下主意:“二食堂吧。”
到了食堂门口,他巡视一圈,大堂内都坐满了人,窗口前也不少,逡巡一圈才在角落里找了四个位置,他指给沈雁白看:“那有空位,你去那等着我。”
说完又觉得没交代清楚,顾及到沈雁白现在的情况,他一巴掌拍王亦召后背上,手里抖着饭卡,大爷似的说道:“我妈昨天给我打了生活费,这顿饭我请。”
王亦召上道又狗腿,搂着靳瑜的肩膀往前走,谄媚道:“谢谢哥,我跟你一块去拿。”
沈雁白被落在门口,他望着靳瑜和人勾肩搭背的身影,脑子有一瞬的宕机。
“沈雁白,”大脑重启的唤醒声响起,他和回过头的靳瑜对视上:“你快去占座,不要香菜和花生,我知道你的忌口。”
浑身的血液重新热起来,唇角小幅度弯起,他目送着人走到窗口去排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靳瑜拉下王亦召的胳膊,严肃道:“明天你想个办法请客。”
“为啥?”
靳瑜拽他耳朵:“没为啥,钱我回去转你。”
一顿饭吃完,靳瑜和王亦召回了寝室,靳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好不容易酝酿出睡意,肩膀“哒哒”给人敲了两下。眼没睁开,嘴含糊问:“干嘛,有话说?”
“你今天问我成绩,是不是想让我给你补课?”王亦召神秘兮兮的问,他昨天晚上,多多少少听到靳瑜和妈妈的通话内容。
靳瑜刷的睁开眼,肩膀抵在枕头上侧躺着,惊喜的问:“你是不是能补?”
王亦召回答的贼快:“我不能。”
靳瑜边翻白眼边躺回去。
“我虽然不能,但我可以给你个宝典,这东西能帮你啊。”王亦召将少爷扶起来,神秘兮兮的将手里东西送出去,贼眉鼠眼的样子像极了地下特务接头。
宝典是一本装订成册的笔记本,A4纸复印出来的,上面还有笔记本的横格线,封皮上印着终极笔记四个大字。
东西怪沉的,靳瑜颠了颠问:“这啥东西?”
“葵花宝典。”王亦召一本正经。
靳瑜随手一扬:“说人话,我对自宫没兴趣。”
王亦召咳嗽两声,郑重道:“这是外校传来的,据说是他们学校学神的笔记,学渣看一遍一科能提高至少二十分,中等生看完能挤上前十,学霸看了能成状元。”
靳瑜肃然起敬,两手捧着半信半疑:“真的?”
王亦召点头。
拥有再强的笔记也好,说到底学习还是得靠个人,靳瑜虽然感到新奇,但没有多少期望,他翻看一页本想随便瞅瞅,谁知这随便一晃就移不开目光。
这笔记上的字实在太过眼熟,和他今早在试卷上看到的字迹,一模一样!
靳瑜快速翻开几页仔细辨别。
错不了,就是沈雁白的字。
“你哪来的这个?”靳瑜问。
“你不知道吗?”王亦召作为八卦处理处首席收集人员,消息处理中心首脑,混迹论坛的高级潜水分子,绝不允许自己的朋友落于人后,他垫脚扒栏杆,老神在在:“论坛里买的,听贴主说这笔记得来不易。毕竟是学神,那可是千金难求,以前有人找他要都不给,不知道现在怎么就拿出来卖了,电子版的一科十块钱,纸质版一科三十,满一百减运费。”
靳瑜大脑听完大脑突然嗡一声。
他知道为什么拿出来卖,因为没钱了。甚至连生活费都要自理,午饭还要省着只喝一碗免费的汤。
“这本我要了,”靳瑜把复印本压到枕头下面,严谨的问:“买这个的话,笔记主人可以收到钱吗?”
王亦召看他突然宝贝起来这玩意儿,只当他被徐雯雯逼得没办法,压低嗓音跟人透露底细:“我听说啊,只是听说,好像收不到钱。”
“诶诶诶,你先别生气。”王亦召瞅着靳瑜沉下来的脸色,愈发小心翼翼:“我听论坛的卖家说,这玩意是他从一个远方亲戚那里得来的,笔记是学神转学时忘拿走了,所以他们才敢私下里偷偷卖。”
靳瑜顿时怒气冲天,脸上染上愠怒:“什么东西,拿了人家的劳动成果还不给人钱。”
亏他还以为是沈雁白得了一份来钱的渠道,原来是被人当成冤大头。
“别气别气,”王亦召又开始熟练的顺毛,“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按理说即使转走了也该和前同学有联系,不能被整个班吭吧。”
“谁知道呢!”靳瑜没好气的说。
以沈雁白那个高冷不近人情的态度来说,说不定就把整个班的人给得罪了。
完蛋玩意儿,被人坑了还不知道。
拳头狠狠砸向枕头,靳瑜一通出气。
王亦召被他这嫉恶如仇,想给陌生人伸张正义的态度给吓到,忙不迭的说:“那我要不帮你打听打听,没准是想联系学神,但没联系到呢。”
以往遇到事情高高挂起的靳瑜一反常态,重重点头:“嗯!有事即可上奏!”
“遮。”小召子退下了。
往后一周,靳瑜一直想着这事儿,徐雯雯期间打过两会电话,逼迫他不得不认真上课听讲,回来时还拿这“葵花宝典”看。
靳瑜看一半后觉得自己可能被外传的噱头坑了,还学神呢,怎么全是基础知识点。
不该是那种拔高题竞赛题吗,不过做的也是真好。
左边知识点解析,右边是例题,解题步骤还用不同颜色的笔写,遇到难点还有步骤说明。
几页之后有知识点汇总和打印裁剪出来的试题。靳瑜试着做了几个,有的会,有的差几步卡半路上。
遇到一个函数题,他带着王亦召跟他一起解,两人相看半宿,后又求助手机,未果。
遂寝......
第二天一醒,靳瑜茫然的睁开眼睛。
以往他都是被尿憋醒,这还是第一次,他因为题没做出来被吓醒,还是在这么美好的周六。
要命。
他起身放水,洗漱。那道数学题还盘旋在脑海里迟迟不肯褪去。
靳瑜刷牙,吐沫,想题。
洗脸,擦脸,想题。
穿鞋,系鞋带,想题。
敲门,开门,想题。
“早。”沈雁白拿着早餐站在门外。
靳瑜看着让他一整晚都无法安心入睡的笔记本的主人站在门外,气突然不打一出来。哼哼两声:“不早。”
沈雁白挑眉,“那我下次再来早点。”
今天的早饭是肉沫粥和油条,还有茶叶蛋和小菜,沈雁白去阳台洗了手,回来给靳瑜剥皮。
余光看到靳瑜脸颊鼓鼓囊囊,问:“怎么了,不高兴?”
“没有。”靳瑜呼噜一口粥:“没有不高兴。”
“那就好。”沈雁白说。
靳瑜又喝一口,眼前闪过修长指节,沈雁白把茶叶蛋放他手边,又去阳台洗手。
靳瑜喝粥的动作一顿,心理嘀咕。
第一天来就剩十五块钱,连着两周买早饭,早该花光了吧,就算后面又充了些,手头又能有多少。
他冲着阳台扬声问:“沈雁白,你还有多少钱?”
“什么?”沈雁白没听清从阳台窗框旁露出头。
靳瑜嗫嚅:“你还,还...算了没事。”
他第二遍问不出来。
沈雁白没有追问,只是静静陪在一旁,等他吃完饭。
靳瑜回头看他:“你还有事?”
“没,”沈雁白说,“等你吃完收拾。”
“哦。”靳瑜坐回去了。
探究的目光太过扎眼,靳瑜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数学题堵在心口,担心沈雁白没钱也堵在心口,好好一顿早饭吃的满身不畅快。
一顿饭没滋没味的吃完,沈雁白收拾东西走了。
王亦召再次支着他蹲麻的腿从厕所出来,颤颤悠悠的问:“咋起这么早?”
靳瑜摊开宝典:“解题,解不出来我烦。”
“那你刚刚怎么不问沈雁白,”王亦召随口说:“他肯定会啊。”
那一瞬间,靳瑜醍醐灌顶,一条康庄大道在他眼前展开。
与其看人家的笔记,不如让人直接给他补课。
就他那成绩,考一次试什么都知道了,没啥可隐瞒的。
这样成绩提高了,徐雯雯女士一开心就给他打钱,更重要的是,他也能趁机给沈雁白塞钱,把人从水深火热之中救出来,一举三得,靳瑜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靳瑜支着脑袋,“包养”这词又不受控制的跳出脑海。
当家教老师就是沈雁白管他,但他当金主,就是他管沈雁白了。
他凭什么要受制于人。
歪头回忆沈雁白刚刚买饭收拾桌子的样子,好像也不错。一日三餐加上补习,他钱还出的起。
而且那人,长得帅,带出去也有面子。
可万一人家不愿意呢?
靳瑜把笔一扔,冲下二楼。
饭都买不起的人有什么资格拒绝!
他冲进走廊,一把推开门,沉声:“沈雁白,我要包你。”
小沈:还有这等好事[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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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要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