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曦色初醒。
早起的上班族和摊贩们,睁开眼睛后便开始忙碌。红绿灯,斑马线,快步行走的公文包和皮鞋;白汗巾,长围裙,热气腾腾的炸火腿和吆喝,为秋日添上第一道人间风景。
无需加入工作的晨跑者,他们会专门挑在秀丽如画的自然公园,边锻炼身体,边欣赏风景。此时层林颜色正浓,银杏、枫树,一个黄得灿烂,一个红得热情。松鼠之类的小动物在枝丫间上蹿下跳,储备过冬的粮食。
那些还没有醒来的家伙,盖着薄被做着梦,一觉睡到闹铃唤醒。夹着凉意的风,从横滨的海面吹过港口、街道,送入纱帘半掩的窗。阳光也随着缝隙偷偷溜进屋子,照在长方形的白色餐桌上,光点斑驳,晕染金边。
这户人家的厨房已经有了动静,一个在电炉前,一个在餐桌边,两个人分工明确。在餐桌前的是个黑头发、缠绷带的少年,他只拿了一人份的餐具,就迫不及待坐下来。
少年使用的餐具格外精致,本来是用来盛红酒的水晶高脚杯,却直接向它里面倒满明澈的清水,不免大材小用。
而杯子旁边的那个餐盘,以凡尔赛风格的玫瑰图案打底,出自某个轻奢的小众牌子,既华丽大方又彰显品味。
盘子里没有相应的牛排、松茸,空荡荡的。少年略一沉吟,从口袋里拿出药瓶,把五颜六色的药片倒在盘子中央。
这下,饮品和主食都有了。他满意地点点头,右手拿起汤匙,准备享用早饭。
绿色的杏仁眼看过来。
“喂,太宰,不要乱吃东西,我鸡蛋都煎好了。”栗本望伸手收走太宰治面前的盘子,教训道,“药不能乱吃,对身体有害的。而且,药的味道也很苦吧?”
“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被抢走“早饭”的太宰治垂头丧气,半阖了眼,像个漏气皮球软趴趴地贴在桌子上,小声嘟囔:“只要吃一口,就会让你的身体陷入麻木,动弹不得,连意识都会渐渐剥离。那种濒死的感觉,真是超美妙~”
栗本望将药片全部倒入垃圾桶里。
“吃药这种坏习惯,还是不要有瘾的好,别等着以后再后悔。”
栗本望很不赞同他的说法。太宰治乱吃东西的毛病可谓是重度晚期,在作死的边缘不断试探,连浴室里长出来的蘑菇都要尝两口。
“我讨厌自诩过来人的身份进行的说教。”
太宰治冷下脸,用手指敲着桌面,斜眼瞥他。这一眼暗含了少管闲事的警告,他们还没有那么亲密的关系。
“你怎么知道?”
栗本望先是一愣,他想起自己的黑历史,无惧太宰治的冷言冷语,皱起眉:“我只是现在觉得那样做很愚蠢,以伤害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事实上什么都得不到。这又不是出演青春伤痛文学,太幼稚了。”
“啊啊,真是卑鄙的说辞。”太宰治嗤笑出声,少年恶劣地拖长音调,戳对方痛脚,“当时,你明明就是乐在其中的。只要把药片吃下去,什么都可以不用想了,什么都——”
“太宰治。”
栗本望正式叫了他的全名,一字一句说道:“厨房里有一罐新买的蟹肉罐头。”
太宰治眼睛一亮,迫不及待从椅子上跳起来。他已经有整整一周没有吃到蟹肉罐头了,东躲西藏的生活实在不好受。
他与栗本望擦肩而过时,栗本望喉结滚动,心中暗自叹息,还是没忍住将劝诫的话从舌尖吐露:“死亡只是一个谎言,你别再追求了罢。”
“那可不行。”
伴随着罐头拉环开启的撕拉声,太宰治头也没抬,认真回答:“我就是为了得到这个,才选择了活着。”
“……你会长不高的。”
“没关系~我每天都有在做长高运动~”
“真的吗?”
“只要把脖子挂在绳子上,双脚离地,就能拉伸脖颈。怎么样,你要不要来试一试?”
“那会变成吊/死鬼啊!”
太宰治假惺惺地点头:“哇,真遗憾,没有骗到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栗本望咬牙切齿,“太宰,我要诅咒你的身高永远比我矮!”
太宰治夸张地瞪圆眼睛:“太恶毒了吧!”
两个人喋喋不休地斗嘴,直到联络器响个不停,这才匆匆解决了早饭,投入各自的工作中。
“滴滴——龙女仆一号为您服务~正在为您连接异世界之人~☆”
栗本望拿着龙女仆挂件,倾听竹内隆那边三人组的汇报,另外一只手在纸上刷刷记录。他没有太宰治那种好记性和头脑,只能把情报一条条地抓出重点、整合,反复思索推敲。
这大概就是努力型和天赋型的差距吧,栗本望苦中作乐,心想自己好歹学到了不少东西,太宰治对他的称呼从“一窍不通的蠢货”升级为“榆木脑袋”。
内藤纯:“大人,您有在听吗?”
“啊、是!”
栗本望掐住手心,提醒自己集中精神。
内藤纯继续报告:“关于禅院家咒具被盗案、薨星宫遭到损毁等等,都被总监部记在您的头上了,详细情况我稍后发给您。”
“明明我都没有做过这些,难道我成了咒术界的头号大魔王吗?”
栗本望调侃道,得到的是内藤纯无声的默认。他对自己的风评感到好奇,多问一句:“我现在的形象是什么样的?”
“……在传闻里,您现在就是三头六臂的施瓦辛格。”
内藤纯尽量把话说得委婉,隐去了“栗本望一天要吃三个咒术师”的传闻。
栗本望:“你们没能控制一下舆论吗?”
“没有那个必要。”内藤纯咳嗽一声,“在传开之后,崇拜您的咒术师更多了。现在我们又吸纳了一批新的成员,等竹内特训完成后,就可以带到您的面前过目。”
三个人当中,由忠心耿耿的竹内隆带着新成员每天高喊口号。
今天的课程是学习规矩,竹内隆特意强调,一米七以下的成员见到首领鞠躬三十度,一米八以下的成员见到首领鞠躬六十度,一米九以下的成员鞠躬要达到九十度。
“身高不同,对首领尊敬的标准也不一样。”竹内隆走到最高的新成员面前,估量着男人的高度,“你这有两米了吧?以后尽量少出现在首领面前。”
新成员大受打击,可怜巴巴地恳求:“拜托,再给我一次机会!要不然打断我的腿,坐轮椅可以吗?”
“首领最讨厌弄虚作假!”竹内隆摇摇头,“身高是天生的,下辈子重新努力吧。”
两米高的壮汉咬着花手帕嘤嘤嘤。
栗本望并不知道,他的形象正在悄悄改变咒术师审美标准这件事。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竹内隆针对御三家和东京咒术高专的动向进行了专项报告。原本深感陌生的名字、能力和头衔,栗本望听多了,也能将信息一一对应上。
内藤纯看到下一条情报,声音突然顿了顿。他暗骂小林浩一句“没事找事”,明明告诉他别把这一条无关紧要的情报加进来。
“内藤先生,怎么不说了?是信号不好么?”
栗本望疑惑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不是的,大人。”经过内心挣扎,内藤纯开口,“下一条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于一周前在横滨失踪。高层那边用咒术探察后,他们暂无生命危险。”
“悟和杰失踪了?!”
栗本望身体一弹,双手撑桌战起,神色凝重,各种危险的想法在脑海里不断闪现。
好在他抑制住了冲动,深深呼吸,将额前的碎发拨到脑后,露出严肃的眉眼:“只要人还在横滨,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会把他们找出来的!”
“大人,请您不要以身涉险。”内藤纯十分冷静,“我知道他们是您重要的朋友,但是,我们也不能失去您。”
栗本望沉默许久,他知道感情用事是大忌,但又不能轻易许下绝对理性的承诺。
等不来肯的定回答,内藤纯很是无奈。他也不想把关系闹僵,只能转移到下一个话题:“我们前天收到的消息,住在夜蛾正道家中的中岛敦和栗本依子,也就是您的弟弟妹妹,他们偷偷溜去了横滨。路上意图跟踪袭击的咒术师们,都被我们的人处理了。”
栗本望颇为惊讶:“那他们现在在哪?”
“在跟到横滨的时候,我们遇上了一批拦截的人。他们很奇怪,似乎是专门针对咒术师而来。”内藤纯蹙眉回答,“打斗耽误了时间,我们就跟丢了。”
“在横滨晚上出来,专门针对咒术师的人?”栗本望感到不可思议,“这也太奇怪了。”
“是的,更奇怪的是,他们全都长得一模一样,就像电影里的克隆人。”
内藤纯把这话说出口,自己都觉得荒唐。
“这件事我会留心的。”栗本望头痛地揉着太阳穴,略感心累,“小敦和依子应该不会碰上什么危险,好歹小敦也是个异能力者。内藤先生,还有什么事情么?”
“大人,没有需要报告的了。”
栗本望闷声说“好”,感谢他为自己辛苦搜集情报。
内藤纯心头一暖,整个人放松了许多。
通讯结束,栗本望拿着一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纸,思量再三后去找太宰治。
咚咚。栗本望礼貌敲门。
“进。”
“太宰,我有事要找你商量——”
栗本望刚说,注意到太宰治头戴耳机,在专心操作一台笔记本电脑。他骤然息声,生怕打扰到对方的思路。
显然太宰治是那种一心二用毫不费劲的人,他边连续敲击空格键,边答上栗本望的话:“你要说什么,我知道。”
“诶?你为什么会知道?”
栗本望脑筋还没有转过来。他知道太宰治聪明,但已经到了未卜先知的程度吗?
太宰治:“你不及格啊。”
栗本望恍然大悟,低头四处摸索,最终从脖领后面摸到一个□□。
“你什么时候放的?”
栗本望捏着窃听器,心情复杂。说实话,这不是第一次了。太宰治美其名曰对他加强训练,让他时刻保持警惕性。
这也太防不胜防了。
“早饭那会儿。”
太宰治顺利敲下最后一行数字,成功破译了在香椎小姐房子里找到的U盘,文件夹里有关于实验室的核心数据。
“问题的答案都在这里。”太宰治指着屏幕上的地理位置坐标,“两个小时后,我们出发。”
纵然有千言万语的疑问,栗本望通通咽了回去,他不想暴露自己的无知……虽然已经从呆滞的表情中暴露得非常明显了。
向大佬低头.jpg
栗本望抿起嘴,试探地问:“那,午饭还吃吗?”
太宰治放下电脑:“吃什么?”
栗本望想了想,说:“鸡肉咖喱。还可以加苹果和蜂蜜,我刚从网络上学的。”
太宰治一锤定音:“那就两个半小时后出发。”
“不会耽误计划吧?”栗本望挽起袖子,准备去厨房切菜,“是不是还得做些准备?”
“不用。”太宰治言简意赅,打开某个隐蔽的网址,“我在黑市叫个滴滴快车。”
“好哦,那我去做饭。”
时间过去得很快,吃完鸡肉咖喱,再喝一杯大麦茶,刚好两个半小时。
门铃响了。
“是你们下的单子?”
高大健硕的男人单手撑在门框上,短小的黑色背心紧紧勾出腹肌和胸肌的线条,散发出强烈的荷尔蒙气息。他不耐烦地扯动嘴角,企图露出一个讨好意味的笑。
毕竟这一单是个大单子,他又不会跟钱过不去,尤其是他在赌场连输十场之后。
太宰治“唔”了一声,视线停在对方嘴角的疤痕上,脑海里迅速回忆这张倍感熟悉的脸。
不等他找到答案,已经有人抢先一步答出来了:“伏黑甚尔?”
栗本望站在原地,怀疑自己看到的人脸,格外诧异:“你……你没死?”
他以为对方早就死在自己的刀下了。可对于伏黑甚尔那堪称变/态的恢复速度来说,受伤从不代表接近死亡。
莫名的,栗本望心中负罪感少了一些。
伏黑甚尔站直身体,想要跑路。
那个叫夏油杰的少年放了他,叫他去找栗本望求救。但是横滨的赌场实在太多了,伏黑甚尔乐在其中,早就把这件急事抛之脑后。
等到身上的钱输了干净,欠了不少债,伏黑甚尔才从新认识的中介那边,接了个危险高的活儿赚点外快。
这样做挺人渣的,但这就是他的一贯风格。
“你欠债的对象是港口黑手党名下的赌场,他们的讨债工作一向做得很好,至今为止还没有放跑过一个赌徒。”
太宰治看穿了伏黑甚尔想要逃单的意图,决定给对方一些警告:“房产土地,身体器官,直系家属,无论用什么方法,你都有足够的剩余价值哦。”
伏黑甚尔眼神一凛,毫无预兆地快速出拳,身形快得像猎豹。
他的拳头没有落空。
这一拳打在了刀刃的侧面上,力道震得栗本望手腕发麻。
躲在栗本望后边的太宰治开始拱火:“栗本,快点上!把他关进你的领域里狠狠折磨!”
栗本望拿着天逆鉾同伏黑甚尔对峙:“不用你说,领域我想开就开。”
自己失去了先手机会,和一个特级咒术师对上更无优势。伏黑甚尔识时务地收回拳头,收敛起一身危险气息,故作无事发生,摊手抱怨:“我认输,用脑子的家伙真讨厌啊。”
这家伙脸皮真厚。栗本望想道,明明是打不过自己,还要声明是向太宰治服软。
太宰治从栗本望身后露出脑袋,他不再往自己的右眼上缠绷带,一双鸢色的漂亮眼睛完整地露出来。
“你在撒谎。”太宰治冷静地观察伏黑甚尔,“真要认输的话,就该把腰后的匕首交出来吧?”
伏黑甚尔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那笑意倒不像是笑意,会让人联想到野兽的低吼。
“喏。”
伏黑甚尔利索地抽出腰后的匕首,丢到栗本望脚下转了几圈。
差点被匕首砸到脚的栗本望感觉很方。
太宰治眯起眼睛,他是那种连底裤也不会给对手留的作风:“微型手/枪,折叠刀,麻醉针……”
伏黑甚尔的脸色愈加难看。
他藏得这么隐蔽,为什么还能被看出来?
目睹了伏黑甚尔吃瘪,栗本望幸灾乐祸:嗨,碰上太宰治算你倒霉。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明显了,伏黑甚尔冷哼一声,抚上腹部:“我原来有个能存放武器的咒灵。”
栗本望不明所以: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诶?那个虫子好像是我捡走的,应该还在硝子手里,供她防身。
这么说,是被东西的失主找上门来了?
栗本望心虚地移开目光。
“它跟了我很久,里面存放的咒具少说也有几个亿。”伏黑甚尔搓搓手指,“那都是我的宝贝。”
栗本望企图为自己辩解:“当时我也问过你了,明明是你不要,我才留下了的。”
伏黑甚尔一口咬定:“那不是我。”
栗本望:“什么?”
伏黑甚尔懒洋洋地抱起胳膊:“如果人格分裂也算是本人的话,还要精神病干嘛?”
栗本望:“……”歪理邪说!
他还在琢磨反驳的话,直到腿窝被太宰治踹了一脚。
太宰治,你不讲武德!
大意的栗本望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差点就扑到伏黑甚尔的胸口。伏黑甚尔并没有挪开身体,而是顺势单手将他拦腰扛起,一气呵成。
栗本望晕乎乎的,愤愤挣扎:“太宰!你踹我干嘛?”
“上车啊。”太宰治抬眼,意味深长,“我叫的是一辆能扛起两个人、移速迅捷的‘人力车’,没错吧?”
“当然。”
伏黑甚尔弯下腰,饶有趣味地点了点头。
虽然说,被人扛在肩膀上的滋味并不好受,但太宰治动作熟练地调整了姿势,以防压住胃部造成呕吐。他对这个“座驾”表示满意,肌肉的厚实度和肩骨的宽度都很合适。
栗本望有学有样,默默向后挪了几厘米。
呼呼的风声灌耳,伏黑甚尔在高速奔跑中,故意颠了两下。
两个人的肋骨重重硌在他的肩头。
使坏落空、痛在己身的伏黑甚尔咂嘴。
他漫不经心地想,这两个人轻得跟猫崽一样,真的是十六岁么?
相较于同龄人(五条悟、夏油杰)的正常体格,简直就是黑豹和黑猫之间拉开的发育差距。自己要是有个崽子,绝对不能长成这样。
两只黑猫不约而同发出抗议。
绿眼睛黑猫挥动爪子:“伏黑甚尔,你压到我的胃了,我中午才吃饱饭!”
绑绷带的黑猫龇牙咧嘴:“比小蛞蝓的载人技术还差,你是在来的路上磕了药吗?”
“等等,太宰,你那是什么意思?”
栗本望猛然扭头,嫉妒的酸水咕噜噜地往外冒,不依不饶地追问,“中原先生经常带你回去?你居然在嫌弃中原先生?你还给他起外号!”
栗本望脑中闪过凡尔赛滤镜加持的幻想场景:中原中也嘴叼玫瑰,闪闪发亮,对太宰治温柔地使用了公主抱。发动重力异能后,中原中也带着太宰治尽情飞翔在天际,满天鲜花在他们身边绽开。
太宰治:……啧,无可救药的蛞蝓厨。
“吵死了。”伏黑甚尔刹住脚步,他已经扛着两个人穿过三个街区、两条隧道、一片树林,粗声问道,“喂,接下来往哪里走?”
“看见那块石头了吗?”太宰治指着前面一块足有三米高的岩石说道,“你,站上去。”
这片卧在陡坡边上的岩石群,长得极像《森林中的岩石》画中搬出来的实景。保罗·塞尚通过蓝绿紫三种色彩呈现出岩石形状的变化,让鲜明的色块拥有了轮廓。
那幅画究竟是参照了普罗旺斯的森林,还是枫丹白露的郊区,至今仍有争论。不过,绝对不会是眼前这片林子,它们有许多不同之处。
金色的光线没能穿透浓密的树冠,岩石静静躺在郁郁树影下,关于表层是否覆盖了滑腻的苔藓植物,伏黑甚尔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小腿微弯,蓄力待发,纵身一跃。
哐当——
伏黑甚尔夹着两个人,在空荡的四方空间翻滚落地。这块岩石的顶部安装了重力感应,内里中空,才令这三人直接下坠。
未等三人平稳起身,机械的电子音不知从何处响起,近在耳边:“请输入启动密码。”
在栗本望不解的眼神中,太宰治及时报出一串复杂绕口的数字。
实验室每日的入口和口令都会发生变动,太宰治根据破译的数据资料,准确无误掌握了今日的密码。尝试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输入错误,四周的墙壁会迅速喷出有毒/气体。
“密码正确。”
左边墙壁缓缓打开,入口处仅供一人通行,不能并排行走,下面连着一条深不见底的回形楼梯。
栗本望谨慎地探头看了看,发现洞顶有红点闪烁,应该是用于监视的摄像机。
“缠绷带的小鬼,我的任务完成了,快点打款。”
伏黑甚尔不想再纠缠下去,他不客气地揪住太宰治的衣领,要求太宰治将尾款补齐,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被衣领紧紧勒住脖子,喉口发痛,太宰治剧烈咳嗽起来。他的脸上找不到一丝讨饶的意味,看向伏黑甚尔的眼神更加轻蔑。
“哈……哈……哈哈哈……”
太宰治哑着嗓子,断断续续说道:“本来……只是想找一个探路的替死鬼……你真以为自己能呃……全身而退的?”
被那个赌场的中介人摆了一道!
伏黑甚尔来不及细想,颈后一凉,久经战斗的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凌厉的刀风即将落在伏黑甚尔的后颈,伏黑甚尔右脚向前大跨一步,险险跳开栗本望的攻击范围。
随后,伏黑甚尔勾起嘴角,借助右脚的着力点猛然扭身,横向踢出劲道十足的一脚,势必要将栗本望直接踹飞!
这一刀劈下去暂时无法扭转方向,为了躲开伏黑甚尔的横踢,栗本望干脆松开手,全靠腰部肌肉堪堪向后方下腰。宽松的衣服随之滑落,露出他柔韧紧实的腰身。
电光火石之间,四目相对,战意迸发。
在伏黑甚尔第二次攻击落下之前,栗本望屏住呼吸,当机立断,做出召唤术式的手势!
一只咒力构成的鲸鱼凭空显形,它的身影挤满了狭窄的空间,吃瓜群众太宰治瞬间被拍到墙上,无法动弹。
呼啦——
鲸鱼摆动宽大的尾巴,将伏黑甚尔直接推入深不见底的通道。
一杆进洞!
有重物砸在楼梯上,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又滚动了几圈。
栗本望配合太宰治圆满完成“坑人成就”。
“黑吃黑,你做得好啊。”太宰治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本来就没钱了,这下又省一笔。”
栗本望的嘴唇动了动,笑得和善:“太宰,下面已经有了人充当垫子,你也快点下去吧?”
太宰治更加欣慰。
教会了徒弟,就要饿死师傅,这种话果然不无道理。
于是,太宰治说:“栗本,你看看脚下踩到了什么。”
栗本望听话地低头。
一块滑腻腻的青苔,像是被大力扯下来的,新鲜指数五颗星。
太宰治使用了“苔藓”作为隐藏道具!
“你算计我啊啊啊——”
地下实验室的牢房里。
编号9527的夏油杰独占一间单人间,床铺、书桌、卫生间等基础设备一应俱全,除了不能使用咒力,倒没有不太方便的地方。
“唉。”
夏油杰面色红润,一头长发油光水亮。他推开剩了一半的荞麦面,开始思考起百无聊赖的人生。
这是他吃过的第十一种荞麦面,由知名老店的主厨亲自做好,送到面前。
夏油杰无法昧着良心说坏话。
众所周知,咒力来自于“微小情绪”和“负面情绪”。
先不说那个教授对他们使用了某种道具,吸走了全部咒力。现在又创造了一个极度舒适的环境,让夏油杰源源不断产生正面情绪。
这种囚禁方式倒是别具一格。
“9527,你要的游戏送来了。”
门口的棕发研究员抱着一个大纸箱,摁下门口的按钮,将箱子放在传送带上,送入牢房内。
夏油杰起身拆开箱子:《文明》系列,《塞尔达传说》系列,《生化危机》系列,《黑魂》系列……诸如此类。
可恶。这些够他肝上好几年的。
边唾骂敌人使用俾斯麦的“糖果政策”,夏油杰的手很诚实地打开了游戏机,准备消磨今日的闲暇。
什么?
你说夏油杰完全不担心五条悟的安危?
在教授的眼中,五条悟的实验价值比夏油杰更高,待遇也提到最高档。
五条悟的牢房就在夏油杰隔壁,是摆满了高级糖果的两室一厅。只要他愿意,甚至可以睡在高高的糖果山里。
他要做的实验,就是每天站在一台奇怪的机器里,等待十五分钟。
教授会要求他输送一点咒力,通过机器进行提取,转而输入具有微弱异能力的克隆人体内。
“六眼神子的咒力来自神树的力量,理论上更为合适。”教授目不转睛,盯住克隆人的不适反应,“如果将咒力同异能力进行结合,一定能找出那个特异点!”
可惜克隆人的身体强度不够,无法承担两份力量在体内运作、互斥,往往都是爆/体而亡的结果。
教授又突发奇想:“咒灵也是纯粹的诅咒,要是将咒灵喂给异能力者,又会变成什么样?”
这次他挑了一个异能力更为强大的克隆人,不出意外,又失败了。
实验频频碰壁,教授愈发急躁。
如果能做到的话,他想直接抓“荒霸吐”中原中也来同五条悟进行融合。
不行不行不行!
这些咒力与异能力,终究是以人的身体作为容器,不够纯粹,不够完美!
要是能找到咒力与异能力的源头,用最精纯的力量进行操作,绝对能实现他的理想!
教授叫人去找薨星宫的神树同异能特务科的“书”。五条悟和夏油杰暂时被搁置了,他们格外清闲,每天坐等投喂。
“太过分了,他们居然优待俘虏。”五条悟打了一个饱嗝,摸着浑圆的肚皮抗议,“再来一份!”
直到这一天,实验室的平静被打破了,红色警报拉响全场,每个房间都能听得见。
棕发研究员站在夏油杰的牢房门口,四处张望:“有入侵者闯进了实验室,警卫队呢?那些穿了特种部队衣服的家伙,真是靠不住!”
他不知道的是,猎犬部队的队长福地樱痴被叫去东京开会,在三个小时之后才会回来。副队长大仓烨子也没在此处,今天是她的轮休。
入侵者们算准了守卫最薄弱的时机。
夏油杰站在门口,细听外面的动静。
隔壁的五条悟戴着眼罩,懒洋洋地翻身。
听到不远处的枪声和打斗声越来越近,棕发研究员心寒胆战。
他咬紧牙关,心想守护实验室义不容辞。无论面对的敌人多么穷凶恶煞,绝对不能吐露半点机密!
从正面突击的入侵者们统一穿了黑袍,还用动物面具遮住脸部,似乎是不想被认出来。
“喂,你,站住!”
戴着蝴蝶面具的黑袍人闷声喊道,伸手揪住棕发研究员的胳膊,用枪抵住他的腰。
要死了要死了!
入侵者肯定会抓住他严刑拷问,逼着他交出牢房钥匙,不然就把他大卸八块!
棕发研究员抖个不停,牙齿都在哆嗦:“请别杀我!我什么都会说的!牢房的钥匙在——”
“我不想知道那个。”蝴蝶面具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你们的资料都放在哪里?和人体实验相关的部分!”
棕发研究员:“……”
这就触及到我的盲区了,我只是个看管牢房钥匙的平淡无奇小角色。
“你在嘴硬?”蝴蝶面具冷笑一声,“让我来给你的嘴巴做个开缝手术——”
棕发研究员打个冷颤:“档案资料一般都放在B区,具体是哪个房间号我就不知道了!”
“看他也就知道这么多东西,我们走吧。”
蝴蝶面具唤上身边的同伴离开,她对人体实验痛恶深绝,这次一定要借机查个底朝天。
他们迅速向B区移动。
逃过一劫的棕发研究员刚刚喘上一口气,第二波袭击实验室的团伙从天而降。
“从天而降”的意思是,他们直接打穿了楼层,一堆生死未卜的警卫横七竖八摔了下来。
为首的是一个黑发金瞳的小男孩,他利索地摁住棕发研究员的头顶,直截了当:“你想死吗?”
棕发研究员夹住腿,瑟瑟发抖:“不不不,我不想死!您是想要一把牢房钥匙,还是想要两把牢房钥匙?”
他只有这一点价值。
“都不对,”小男孩摇摇头,“我是来找教授的。”
棕发研究员:“……”
为什么又是知识盲区题。
教授身为实验室的大BOSS,岂是他能随时掌握动向的?
小男孩把目光看向身侧的人,十二岁左右的瘦弱男孩淡定说道:“三号先生,接下来就由在下将此人的牙关撬开。请您离远一点,别让溅出来的血弄脏了衣服。”
“我知道!教授肯定在A区!”棕发研究员立刻高呼,“今天轮到以A编号开头的实验,绝对不会出错的!”
“三号先生,在下认为他没有说谎的迹象。”
“看他也是废物一个,管不了什么大事,我们走吧。”
他骂我废物。
棕发研究员心生屈辱,他总觉得自己被看扁了,鼓起胆子:“我这里有十分重要的牢房钥匙……”
“狗都不要。”
第二波人头也不回,朝A区走去。
棕发研究员站在原地,攥紧拳头。
他活这么大,受过的气都没有今天多。
两次恐吓让棕发研究员怒从胆边生,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要把钥匙狠狠摔在入侵者的脸上,叫他们带着犯人滚呐!
很不幸的,第三次,他遇上了一尊杀神。
棕发研究员连爬带滚逃了几米,一只大手提起他的衣领,嘴角带疤的男人恶狠狠地问:“你们的财物都放在哪里?”
“我只是个管牢房的……”
棕发研究员欲哭无泪。
能不能尊重一下他的工作!
“喂,管牢房的,你们实验室的药都在哪放着?”太宰治挤过来,颇有兴致地描述道,“就是那种喝了一口、就能去看三途川的药。”
棕发研究员神情麻木。
他也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后悔药。
“你们两个都闪开。”慢一步的栗本望独自解决了追兵,喘着气问棕发研究员,“这位研究员,你有没有见过两个咒术师?”
密码正确!就是你了!
棕发研究员如释重负,挣扎着将口袋里的钥匙交付到栗本望手上,两眼一翻,昏迷过去。
栗本望对棕发研究员肃然起敬。
“太宰,他有媲美游戏NPC的美德,尽职尽责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不,他只是个笨蛋。”太宰治摸着下巴,“而笨蛋又会和笨蛋相互吸引的。”
“……呸,我不听。”
【小剧场】
#八一八我那两个进别人房间从不敲门的朋友#
在输入框打出这行字,手机幽幽的光照在栗本望的脸上,他决定发个深夜吐槽贴。
“我有两个朋友,一个是DK,另外一个也是DK。”
案件一:
五条悟兴致冲冲推开房门:“望,快看我新买的夹克——”
栗本望赤着上半身,一只手正放在裤腰带上,准备继续脱裤子,又羞又怒:“五条悟,你不敲门的吗?!”
“没关系~没关系~”
五条悟边说边打开手机自拍,比了一个剪刀手的姿势:“我的新夹克上面印了九十九个不同口味的喜久福图案,我要发推!”
栗本望提上裤子,伸手遮脸:“喂,不准把我拍进去啊混蛋!”
案件二:
夏油杰做任务归来,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推开了栗本望宿舍的门:“望,我给你端来了西瓜——”
三秒钟之内,栗本望打开抽屉,手忙脚乱藏起自己心爱的手办。
手办虽然不是那种穿着清凉的色色手办,可他对着手办自言自语、喜笑颜开的痴态,绝对称得上社会性死亡。
夏油杰:“我什么都没看见。”
栗本望对上夏油杰意味深长的目光,磨着后槽牙,反问道:“杰,我有在门口贴上‘进入敲门’的告示吧?”
“有吗?”夏油杰后退一步,恍然大悟,“纸条贴得太低了,我完全没有看到。”
综上所述,栗本望决心做出改变。
锁门是不能锁门的,那两个人“用力一握”,门把手都给你轻松拽烂。
栗本望继续刷帖子,网友给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意见。
网友A:“既然无法反抗,那就顺从生活,让你的门变成薛定谔的门。”
栗本望:习惯是不能习惯的,充满刺激的生活对心脏不好!
网友B:“给他们制造一个冲击又刺激的场景,你的朋友就能记住门不能随便开了。”
栗本望:我觉得他们两个会当场加入。
网友C:“也可以这样去整整你的朋友,不打招呼去开他们的门!”
栗本望:他们的宿舍根本不关门。
看到最新评论,栗本望眼前一亮,就决定采用这个主意了!
第二天。
五条悟和夏油杰站在栗本望门前面面相觑。
他们的额头都出现了一道红色印痕。
“我新换了一扇门,门框高度只有一米八。”
栗本望翻个身,同家入硝子感慨道:“我的世界终于清净了!”
家入硝子欲言又止:“……嗯,你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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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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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拯救DK两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