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熄火了啊。”
工藤有希子有点苦恼。
飞机因为暴雪天气晚点,降落时已经是夜晚,从国际机场前往米花町的原定路线因为积雪封闭。
车辆也受严寒影响,一发动就熄火。这个天气和时间点,寻找拖车相当困难。
工藤新一无所谓,“没办法了,那就在车上睡一晚吧。”
他伸手要将前座的椅背放下,却被父亲工藤优作按住手,后者目光炯炯地看向停在他们后方的车。
工藤新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款式古典的黑色车辆转向,朝竖有[永见宅]路牌的上山车道行去,不一会就从转弯消失。
工藤有希子眼睛一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可以借宿呢。”
他们家出行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性能一向不错的车子突然因为各种原因熄火也是正常的,借宿甚至算家常便饭。
以夫妇两、尤其是妻子的知名度,大多数主人家都会乐意接待。
将停在路边的车锁上,一家人徒步往山上走。
积雪深重,冻得严实,地上时不时留下几圈车轮打滑的痕迹。
工藤优作抓着儿子的手臂,防止他脚下不稳,走在最前面,工藤有希子踩着他们两的脚印往前走,移动速度缓慢。
将近半小时,才望见一座富丽的雕花大门。
“藤峰有希子女士。”管家圆片眼镜后的眼睛仔细打量,“您能来借宿,这里的主人会非常高兴。”
保安听到这对夫妇声称车辆熄火,希望能在庄园借宿一晚后,电话联系管家,后者亲自前来接待。
“鄙人武田宽朝,是这座庄园的管家。庄园的主人是永见信纲先生。”
武田管家吩咐佣人准备客人的房间与晚餐,带着工藤一家人先去面见永见信纲。
“先生年事已高,身体欠佳,如有冒犯请见谅。”他引着人走到书房外,敲了敲门。
好一会,才听见里面一声“进来”。
这间书房宽阔,藏书柜层层,旋梯上层也是书架,比起办公的书房,更像是一座图书馆。
永见信纲年逾八十,是个胡须斑白的老人,与庄园内的管家、佣人一样,规整地穿着纹付羽织袴,眉心呈川字,深眼窝下的双目犀利有神,嘴角平直,投来视线时有种不可逼视的威势。
与以前借宿的主人家不同,他对曾经火遍全国的女演员藤峰有希子不感兴趣,但对于写出《暗夜男爵》系列的名作家工藤优作却态度温和。
两人坐到茶桌边,女仆从书架上取下《暗夜男爵》原书,保存良好,但书页微微散开,边角微卷,有反复研读的痕迹。
这位年迈的书迷与作家相谈甚欢。
“您的名字令人联想到战国时的剑圣上泉信纲,”工藤优作说,“想必您与他的相似之处不止是这一点。”
永见信纲没有主动揭秘的意思,只是以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在您的指侧,以及虎口有厚重的旧茧,这是握剑留下的练习痕迹。”他看向画卷下挂着的竹刀,“而上泉信纲开创的‘新阴流’剑术在练习时惯用竹刀。我想,您应该也是一位剑士。”
永见信纲这才颔首,“不错,这才是推理小说家应有的观察力和见识。”
他露出笑容,“老夫和那位剑圣的相似之处,可不止是这一点而已。”
他语气中隐有自傲,善于交流的工藤优作有意要顺着他的意往下延伸,但永见信纲却没有继续发散的意思,反而一转话题。
工藤新一和工藤有希子被晾在一边,前者无聊地捏了捏花瓶里朝他这一侧冒出的花朵,花头完全盛开,花瓣零散,一捏就掉下一片。
管家见状主动提起带他们去外面游览,母子俩提起精神,跟着他走出书房。
庄园宽广,而且四处是绿植,中心花园种着大片白山茶,乍一看像是绿叶上堆满了雪。
“先生爱花,所以这里四季都种着花草,过季就铲掉更换。”
工藤新一回头看走过的路,地灯无处不亮,灯火通明。
屋墙栅栏和围墙上都爬满了蔷薇藤,耐寒种在十二月的零下温度依然花朵爆满,生机勃勃。
“这里是先生的恒温花房,用来保存运来的花种,”管家拿锁打开门,“庄园房间内每三日更换花瓶鲜花作为点缀,佣人会从这里剪取鲜切花。”
“包括这个吗?”
将满十岁的工藤新一趴在水缸边,正好与盆中睡莲平视。
“是,先生很喜欢睡莲,每年都有栽种。”管家很清楚永见信纲的喜好,“这是澳洲的品种,花型较大,不过再过几周,它就不会开放了。”
夜间睡莲花苞闭合,只能看见蓝紫色的最外层花瓣,即使在温室内也隐约发皱,确实时日无多了。
“像莫奈有些睡莲画里池水的颜色。”工藤新一说,“真漂亮。”
管家微笑,“小先生懂得真多,如果您喜欢的话,明天早晨八点可以再来这里看睡莲开放。”
“稍微晚一点这里还开门吗?”工藤新一担心自己冬天起不来。
“当然,佣人经常要来花房取花,这里白天是不上锁的,但最漂亮的几朵睡莲会被剪下送到先生的书房,所以想看到它开花,还是早点到比较好。”
永见信纲的作息和每日活动很稳定,佣人会赶在他起床之前把卧室、书房等他常待的场所布置好。
管家耐心解释了原因,为了不使客人一会在晚餐中尴尬,又向他们介绍其他人。
“先生的两个儿子永见野、永见鸣先生,以及鸣先生的儿子永见莲少爷,目前都在庄园内。”
“鸣先生年近五十,野先生与工藤夫人年龄相仿,莲少爷今年刚从大学提前毕业,”管家简单介绍了几个主人的基本状况。
“因为不知道他们是否在卧室,不便提前会见,但可以肯定会与几位共进晚餐,不久就能在餐厅见面。”
恰逢佣人来报客房已经收拾好,管家带着两人前往。
“那位是永见野先生,是先生的幼子。”
管家指向的男人与工藤优作年龄相仿,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穿着黑色羽织,眼尾下垂,虽然样貌普通,但第一眼就给人脾气温和的印象。
他正与一名留着大胡子的男佣说着什么,见管家领着人过来,愣了片刻,才惊讶地说,“藤峰有希子女士?”
被人无视了一路,这还是有希子第一次被注意到,难得为此有些高兴,向他自我介绍,“……现在请称呼我工藤夫人就好。”
永见野知道了她借宿的始末,友善地点头,“希望寒舍不会有招待不周之处。”
“当然不会,”工藤有希子笑眯眯地说,“贵家礼数非常周全。”
永见家的客房布置得很完善,贴心地准备成人和孩童的睡衣,佣人介绍了房内布置才退出去。
在床上躺了一会,又有佣人敲门说晚餐已经准备好,工藤有希子带着打哈欠的儿子往餐厅走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在拐角处,有希子差点与一人撞上,白衬衫出现在视野中,对方扶了她一把,她连忙道谢。
带路的佣人也没想到他们会刚巧撞上,朝这名青年低头,“莲少爷。”
看来这就是那位永见鸣先生的儿子永见莲了。工藤有希子思绪转得很快,嘴上已经笑吟吟将自己的来历又介绍了一遍。
永见莲和自己的叔叔在外貌和个性上都迥然不同。他高挑俊美,寡言少语,对她的话只是客套性地回以简单的自我介绍。
因为他的冷淡,有希子也不好热络地寒暄,一时无言。
餐厅内很亮堂,工藤有希子在餐桌边见到了庄园的最后一个主人永见鸣。
他已步入中年,虽然眼角的皱纹、两颊的法令纹清晰,但整体保养得宜,西装笔挺,身形颀长,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
永见野和永见鸣两兄弟之间关系疏远,打过招呼就是长久的沉默。
比起和哥哥说话,永见野似乎更愿意和工藤有希子这个外人聊天,主动提起她曾经饰演过的角色坂本乙女。
而永见鸣看见工藤新一双眼一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我是工藤新一。”
“原来是小工藤君。”永见鸣笑着说,“真是令人怀念,我儿子小时候也喜欢在冬天穿着西装呢。”
被提到的儿子本人就在旁边,但完全没有反应,漠然地玩着手里的掌机。
工藤新一老神在在地回,“我想,这可能是受到了你的影响吧。”
“嗯?”
“先生你应该是因为职业需求,所以经常穿着正装吧,庄园里的其他人都默认穿着和服,只有你们两个不一样。”工藤新一很有信心,“小孩子会天然地模仿大人。”
“是吗。”永见鸣一愣,“我和妻子确实是这样。”
工藤新一接着说,“那么,先生你和夫人其中之一应该是在律所工作吧。”
“这又是怎么猜到的呢?”永见鸣说,“需要穿正装的职业非常多。”
“不需要猜啦。”工藤新一半月眼,“因为名片从手巾袋里露出来了。”
露出的上方印着“青山&佐藤法律事务所”字样。后方的另一张从边缘设计看是相同款式。可以推出是为自用准备的。
一直站在后方的管家忽然出声,“鸣先生。”
永见鸣:“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是。”管家叹气,“但是,清小姐在医院去世后,先生很哀痛,如果可以,还是不要让他生气比较好。”
永见鸣没有回话,但手上将两枚名片从胸前取下,放入口袋中。
半晌,他才开口,“大姐她……”
他的话还没说完,发现场上忽然安静。
顺着管家的视线,他回过头,看见了二十年不见的父亲。
这个男人苍老了许多,那张严厉、刻薄的面皮发皱,根根竖起的短发已经雪白,几乎让他一眼认不出来了,记忆中永远挺直的脊背弯了下来,唯独目光中的厌恶不变。
“谁让你回来的?”永见信纲眉头紧皱,嘴角下拉着,怒气明显,“武田?”
管家连忙请罪,“是我自作主张邀请了鸣先生回来,他也希望能来看望您。”
“看望我。”永见信纲厉声,“是看我死了没有吗?把他赶出去!”
“先生……”管家额冒冷汗,很是为难,“雪天不便出行,起码让鸣先生今晚在这住下吧。”
永见鸣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变差,但似乎有所顾忌,攥着拳头没有发怒。
反而是旁边的永见莲抬起头,无视了凝固的气氛,若无其事地说,“敬爱的祖父,你的身体都这样了,不要总是发脾气,坐下来吃饭吧。”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永见信纲气得胡子发抖,吃不下饭,拂袖而去,走之前还怒气冲冲地对着管家说,“去叫森田过来,今晚我就立下遗嘱,省的有些人总盼着我死了。”
“森田律师最近告假……”
然而永见信纲根本没打算听管家的回复,在他说话以前就离开了。
管家长长地叹了口气,很快恢复为原来的样子,招呼工藤优作也坐下用餐。
但因为目睹了这场家内争吵,气氛始终尴尬,精心准备的晚餐潦草结束。
想砂仁手法真难啊,我不是经常砂仁的人,想了一会,蔫了,想了一会,又蔫了,最后痛苦地接受了以自己的智商真的只能想出这种拙劣手法的事实。
没事,众所周知这是低智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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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永见庄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