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炎敬看如兰不哭了,方柔声道:“如妹妹,我知道,嫁给我委屈你了,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去对岳父大人说,我有隐疾,不能耽误了你,让岳父和岳母再给你找个好人家。”
如兰瞪着眼睛道:“你哪有隐疾啊?再说了,你有隐疾所以退亲,那你还能找得到娘子吗?”
“只要如妹妹能找个好人家一生幸福,我就算终身不娶又如何?”
文炎敬这话一出口,别说如兰了,所有听如兰讲故事的娘子们都动容了:艾玛,敬哥哥太会哄人了有木有!
文炎敬还替如兰筹划上了:“退了亲,你再找,就找你大姐夫这样的。大姐姐嫁得好,袁将军是伯府嫡二子,如今是四品将军,能干出众,将来还能升官!”
“才不是呢!大姐夫上头有嫡长兄,将来伯府的爵位就算降等袭爵,也轮不到大姐夫。而且她那个婆婆,尖酸刻薄,看大姐夫能干大姐姐嫁妆丰厚,一家子就如吸血虫一样全靠大姐夫两口子养活,伯府的好处归老大,负担都归大姐夫!”
“那找你四姐夫这样的。梁公子是侯府嫡幼子,听闻最得父母宠爱,背靠大树好乘凉,家里的重担都是哥哥们担起来,自在逍遥!”
“才不是呢!四姐夫没上进心也就罢了,关键好色,墨兰还没嫁过去就有了万小娘这个贵妾,如今开了脸的丫头都四五个了,我才不要!”
“对,你这几个姐妹,还是你六妹妹嫁得最好!小公爷,不,现在是齐大人了,玉树临风,文采出众,正人君子,不好女色,救驾功臣,前途无量啊!当初要是你嫁进齐家,我也就放心了!”
“才不是呢!当初六妹妹嫁的时候,四五个太医都说六妹夫怕是挺不过来了,送六妹妹出门的时候全家哭的啊,知道的说我们送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出殡呢!平宁郡主最是架子大规矩足,要不是冲喜,我们盛家的女儿她才看不上呢!”
“那,让二嫂给你找个和二哥一样的,将来入阁拜相,你就是宰相夫人!”
“得了吧,二哥哥也就是二嫂能受得了他,每天说话就跟背四书五经一样,成日里都是忧国忧民,什么都不会玩,闷死个人了!”
“那……”
“行了行了,敬哥哥,我就是心情不好,冲你乱发脾气,你生我气吧!”如兰低着头,刚擦干的眼睛又水汪汪了。“敬哥哥,我就是害怕了……我怕敬哥哥你以后会负我,像四姐夫一样喜欢别的女子;我怕你娘会欺负我,像平宁郡主一样时刻压我一头;我怕你以后拿我的嫁妆去贴补弟妹,像大姐夫一样被家里人吸血也不敢出声;我怕以后在姐妹当中我过得最差,被我娘数落,人前人后都抬不起头来……我……我怕到不想嫁了……”
如兰再次嘤嘤哭了起来,再简单再直接再粗暴再可爱的小钢炮,终究也没能幸免患上婚前恐惧症啊!
文炎敬仍然将如兰搂在怀里,轻言细语地安慰:“如妹妹,自从我们第一天认识,我就从来没有瞒过你任何事。我这样的出身,能得岳父青眼,许之以爱女,哪怕是你四姐姐,也是天上掉馅饼,由不得我挑肥拣瘦。后来你四姐姐嫁进侯府,岳父和二哥对我愧疚不已,我却如释重负。若四娘子爱的是高门大户,就算嫁了我将来也是一对怨偶,何必呢!”
如兰将头埋在文炎敬怀里,抽泣着说:“墨兰嫁了高门大户又怎样,她现在过得也不好!”
“她是你的四姐姐,以后可不要再直呼其名了。我知道你和岳母幼时为了她和她小娘,受了好多委屈。可如今林小娘不在了,她也嫁了,都是姓盛的,外人看来你们是同胞姐妹,同枝连气,你四姐姐过得不好,你面上也无光。”
这话虽然不对如兰的胃口,但世道如此确实没错,海朝云最近也常发出同样的提醒。再说如兰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不嫁的话都说出来了,为了表示补偿,便低着头小声嗯了一下。
文炎敬用手托起了如兰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如妹妹,我不能许你封公封侯荣华富贵,我只能许你衣食无忧自由自在,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会用规矩束缚你,不会让你有苦往肚子里咽。无论你有多离经叛道的想法多说不出口的委屈,都可以说给我听。我不会笑你骂你,我只会听着,然后哄你教你。”
如兰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众人都听得出神,沈青萍便催她:“然后呢?”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如兰突然之间脸就红了,如同火烧一般。
沈青萍还是女孩儿家不明白,其他已婚妇女心下了然,明兰促狭地道:“难为五姐夫了,软玉温香抱了大半晚上,柳下惠也该有些行动了。说的好不如做的好,五姐姐,是不是?”
如兰张牙舞爪地朝明兰扑了过去,华兰和海朝云急忙拉住,大家一齐笑得东倒西歪。
如兰扶正了头上的凤冠道:“后来,我还告诉敬哥哥,直接请婆婆、二弟和弟妹一起住到我嫁妆院子里吧,迎亲时也热闹些。”
华兰忍不住激动了:“五妹妹,你真地长大了!这样你嫁过去,我们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那当然,二嫂嫂一有空就教我为妻之道,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反正婆婆早晚都会住进来,不如我主动开这个口,还卖了敬哥哥一个人情。”如兰得意地说:“其实我还有一个秘诀,就是凡事我先想想娘会怎么做,然后反着来就行了!”
华兰、明兰和海朝云:……
如兰最后深呼吸一口气,仿佛给自己打气加油般道:“我一定要把我的小日子过好,过得越舒心越好!至少要比四姐姐过得好!”
众人一起满脸姨母笑地点了点头。如兰就是这样鲜活而有生命力的存在,你可以说她不够美丽文雅,却不能否认她活泼讨喜;你可以说她莽撞偶尔粗暴,却必须承认她简单易处。
明兰和姐妹们躲在闺房说悄悄话的时候,齐衡也偷偷拉了盛长柏在说悄悄话:“二哥,请教你一下,二嫂怀着全哥儿的时候,这个,和平时,有没有什么不同?”
盛长柏被问得莫名其妙:“废话,妇人怀孕,能跟平时一样吗?肚子大成那样,总不能看成发胖吧?!”
“不是,不是这个,不是外貌上的不同。”齐衡压力山大啊,要跟一本正经的大舅哥抱怨自己心爱的六妹妹,实在有点儿难以启齿啊,于是他选择了迂回前进。
“二哥,你和二叔不是问过我,这几日上朝为何总是眼圈发黑么!”
“是啊!不过,不是我想问的啊,是仲怀非要拉着我问的。我说你定然是思君思国思社稷,劳累所致;他非说你是因六妹妹有孕得不到满足,想婆娘想的!我当时就骂他,元若不可能和你一样无耻!”盛长柏想起顾廷烨那不要脸的样子就没好气。
齐衡暗说二哥你太看得起我了,吞吞吐吐地说:“二哥,其实吧,我这黑眼圈,确实和六妹妹,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什么?”盛长柏震惊了,盯着齐衡看了半天,突然严肃起来:“我说元若,你该不会真是仲怀说的那样无耻吧?!”
“当然不是!”齐衡立即否认,随后再次吞吞吐吐起来:“其实,这个,六妹妹她,她有孕之后,这个,她和平常,十分不同。”
盛长柏开始表示重视了:“怎么个不同法?”
“这个,不好说。二哥,二嫂怀孕的时候,性情可有没有什么变化?”
盛长柏开始提高警惕了:“性情变化?没有啊!一如既往的贤惠,就是犯懒,不爱搭理人。我说话向来无趣,但她多少会回应一两句,照顾我的面子;怀孕的时候就直接不理我了。那也不能怪她,她到七个月的时候,肚子大不说,小腿都肿得发亮,可吓人了!六妹妹现在才四个月,你就等着吧!”
齐衡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呆了半晌方道:“二嫂犯懒,不爱搭理人,那二哥你怎么应对呢?”
“我看她那么辛苦,就不怎么在外应酬了,天天早回家陪她。可是陪她吧,她又不怎么搭理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呀,就给她念书。你别说,这一招可好使了,一般我念个四五页,她就睡着了,睡着了不就没事了!”
“哦……”齐衡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决定今晚就回家试试,给明兰念书!
盛长柏还问呢:“是不是六妹妹有孕性情有变?她一向最乖巧省事,变也变不到哪里去,你看她辛苦,可不能跟她计较。哎,你这黑眼圈到底跟六妹妹有什么关系?”
齐衡终于说了实话:“六妹妹这些日子动不动就发脾气,发着发着就哭了,问她为什么,她要么不说,要么就说不知道……每晚我都要哄好久才能睡,还要早起上衙门。幸好六妹妹不用早起,不然怎么够睡!”
盛长柏表示明白,“哦,所以你的黑眼圈都是哄六妹妹睡觉哄的?那你问我可是问对人了,我那会子给你二嫂念书很好使啊!你今晚回去就试试!”
“行!今晚我就给六妹妹念,念什么呢?六妹妹喜欢看话本子和传奇故事,那我给她念个唐代传奇吧!元稹的《会真记》,张生和崔莺莺,二哥,怎么样?”
“不怎么样!哎呀元若,你脑子进水啊!”盛长柏拍着大腿说:“张生对崔莺莺始乱终弃,这种故事,哪个小娘子听了不哭啊!你别念错了书!”
“那二哥你都跟二嫂念些什么书?”
“《大学》,《中庸》,《论语》,《春秋》!一听就着,特别有效!”
齐衡听完无语望天,最后拱着手对盛长柏道:“二哥,过去我总觉得你先我中举并不是因为你比我有才,而是考官更喜欢你的文风。但我现在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