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的抬头看了自己阿玛一眼,很识趣儿的没说话。
他扭头看了弘历一眼,一副“四哥,快帮我劝劝阿玛”的表情。
见着弘昼和自己使眼色,弘历摇了摇头——他可不傻,知道阿玛这是生气了!
不过,弘历也不是个不讲义气的哥哥,弘昼趴在书桌上练字,他则坐在一旁的炕上看书。
不过弘历说是看书,实际上却是胤禛随手给他找了本兵书,上面有字儿,也有画的兵器,他不认识字儿,却是能认得画的。
弘历小短腿悬着,一晃一晃的,时不时还吃一口案几上放着的点心,这模样落在弘昼眼里,是怎么看怎么欠揍!
今日的胤禛似乎是铁了心,丝毫不理会弘昼那巴巴的眼神,一直没发话。
得,这下子一个写字儿,一个看书,还有胤禛处理公务,一大两小倒也其乐融融,当然,若是没有弘昼那时不时肚子呱呱叫的声音,那就更美了。
最开始弘昼肚子叫一声,弘历都要抬起头看他一眼,关心他一下。
可随着弘昼肚子叫的越来越频繁,弘历已经可以目不斜视了,但其实吧,他对这些兵书也没什么兴趣,上面要么画的是阵法,要么是些兵器……看着看着,他打起了哈欠,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知道。
等着弘历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早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一旁的官嬷嬷见他掀开帐幔,笑的不行,“小贝勒,您可算是醒了!”
弘历一脸懵,直到听官嬷嬷说起,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自己昏昏沉沉睡过去之后,弘昼小声叫了自己好几次自己都没醒,又累又饿又困的弘昼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可在一旁的阿玛却是充耳不闻。
但不管怎么说,弘昼到底是亲生的,后来阿玛见着弘昼哭的一抽一抽的,实在是伤心得很,便命人端了两碟子茶点来,不过却道——若是累了饿了吃点东西歇一歇吧!
反正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小崽子今儿不把作业写完就不准睡觉!
弘昼也是个挺聪明的小娃娃,苦苦挨了两个多时辰,作业总算是写完了。
到了最后,阿玛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抱着弘昼,亲自将他们送了回去……
昨晚上的官嬷嬷也跟着熬了半夜,脸上虽带着几分倦怠,却是笑意吟吟,她们这种奶嬷嬷是要一辈子都跟着主子的,主子得脸,她们就得脸!
当初格格跟着福晋出门上香之前还放心不下,生怕小贝勒顽皮惹恼了王爷,若晓得昨晚上的事儿,只怕要高兴的。
钮祜禄格格出身不显,有好多次都念叨着以后小贝勒没个好外家,若得王爷看重,以后还要什么好外家?
弘历却没官嬷嬷想的这么多,揉了揉眼睛就梳洗去吃早饭。
吃完了早饭,弘历则顶着大太阳去瞧弘昼。
叫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的弘昼已经起来了,甚至还挺着小腰杆坐在院子里练字。
弘历揉了揉眼睛。
自己没看错啊!
正在给弘昼打扇的奶嬷嬷见弘历来了,则叫了一声“小贝勒”!
弘昼这才反应过来,苦着脸喊了一声“四哥”。
昨儿他睡得比狗晚,今儿起的比鸡早,如今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可桌上已经练完了两张纸的大字了。
弘历感叹一声:“弘昼,你今天起的可真早!”
“我以后再也不想在阿玛书房里练字了!”弘昼长长叹了口气,任谁也想不到这样一声长叹会从一个五岁小娃娃嘴里发出来,“四哥,以后你也找我玩了,以后我可没时间陪你玩,我得练字了!”
弘历:“……”
到底是谁陪谁玩?
弘昼还真是说到做到,一大早上就写了五张纸的大字。
一旁的弘历还不解道:“先生不是说每天要我们练三张纸的字就好呢?”
“哼,我要每天写五张纸的字,让阿玛夸我!”弘昼这话说的是一脸傲娇,只是不知道他能坚持几日。
坐在他身侧给他打扇的奶嬷嬷也是一脸自豪,一副“我家小贝勒真厉害”的模样。
弘历吃着小太监送上来的冰镇葡萄和梅子,看弘昼写字。
六月的天儿已经是很热了,在树荫下坐着虽有微风拂过,但还是热得很,弘昼写字儿的时候又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啊,昨晚上实在太辛苦了。
弘历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则慢悠悠往回走,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钮祜禄格格的声音,“……你们也是的,弘历不懂事,难道你们也跟着不懂事?昨晚上他就没睡好,今中午当然得给他做些好东西补补!”
是额娘回来了!
弘历迈着小短腿,蹬蹬往里头跑,一把抱住钮祜禄格格,“额娘,您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平日里他虽有些调皮,但更多的时候却懂事的不像个五岁的孩子,他知道,额娘在王府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他不能给额娘添麻烦!
钮祜禄格格蹲下来,摸摸他的小揪揪辫,眉里眼里都是笑意,“额娘也想弘历了,听说弘历被你阿玛夸赞呢?”
弘历重重点点头,露出一副得意的模样来。
也就在钮祜禄格格跟前,他才能完完全全没有遮掩,“阿玛夸我聪明,还夸您将我教得好……额娘,我真的好想您啊,这几日做梦的时候都梦见您了!”
他还梦见额娘当了太后,不过这话,额娘教过他,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
“真是额娘的好儿子!”钮祜禄格格脸上的笑意更甚,可若是仔细看来,她的眼睛却是红红肿肿的,似乎是哭过的样子。
弘历满心欢心,也没注意到钮祜禄格格的异常。
母子两人用过了午饭,钮祜禄格格则照顾着弘历午睡了,前几日她不在的时候,弘历净知道和弘昼瞎玩去了,没一天睡过午觉。
习惯一旦养成,想要别过来就没这么容易,可为了不叫钮祜禄格格担心,弘历索性……装睡起来。
钮祜禄格格坐在炕上给弘历打扇,一下接一下的,脸上的愁容却是越来越深。
她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有姑娘家的纯美,有妇人的娇媚,正是生的最美的年纪,可却是眉头紧蹙,怎么都没舒展开来。
一旁的桂姑姑低声道:“格格当真舍得将小贝勒养在福晋膝下?”
她是从小就跟在钮祜禄格格身边的,与其说像是仆妇,倒不如像是姐姐一般。
弘历心里一个咯噔,暗觉不妙。
不说起这件事还好,一说起这件事,钮祜禄格格就掉下眼泪来,“前几日是什么情形,你也看见了,福晋摆明了是想将弘历养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年福晋一直看我不顺眼,当初要不是福晋暗中照拂,只怕弘历根本就长不到这么大……”
眼泪簌簌落下,她声音又低了几分,“可一想到要将弘历养到福晋身边,我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如今他还小,日日念着我巴着我,若真养到福晋身边,小孩子忘性又大,过不了几年就不认得我了!”
她心里并没有想要靠儿子谋得宠爱的想法,只要儿子过得好,她就好。
如今福晋会真心对她的弘历,可以后了?谁敢保证?
桂姑姑当初在钮祜禄格格嫁入王府之前曾成过亲,有过孩子,只是她命不好,孩子和男人都病死了,这才又跟着钮祜禄格格。
她是打从心底里将弘历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不管是福晋也好,还是年福晋也罢,她们存的是什么心思,难道格格您不知道?她们啊就是看着小贝勒命好,想将小贝勒养在她们身边替她们招个儿子来,若她们真有了儿子,谁还会想着念着小贝勒?”
“别的不说,就说前几日咱们不在府里,若换成了从前,年福晋抓住了小贝勒的错处,怎么会不责罚他?哪里会息事宁人?”
“叫我说,您这性子还是太软了些,您就算是不为自己想一想,也得为小贝勒想一想啊!”
其实这些钮祜禄格格在王府中算是得宠的,她容貌出众,又有个儿子傍身,胤禛对她很好,只是很多时候她却是刻意避宠,怕的就是树大招风,那些人不好明着对她怎么样,就怕变着法子对她儿子使坏!
正落泪的钮祜禄格格看了眼睡得正熟的弘历,喃喃道:“弘历放心,额娘一定会好好护着你的!”
自己额娘说的话,弘历都听到了,却没懂其中的意思,他是额娘的儿子,怎么替别人招个儿子来?
不过不懂也不要紧,他知道额娘不高兴了。
所以等着傍晚钮祜禄格格牵着他的手去正院给福晋请安时,他没有像从前一样欢欢喜喜喊福晋一声“额娘”,只是抱着钮祜禄格格的腿不说话,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福晋出门没几日,却是憔悴了许多,可在见到弘历时眼中却带着几分笑意,冲着弘历招招手,“弘历,过来,额娘这才去寺庙还为你求了块小金佛,保你长命百岁了!”
一向懂事的弘历看了看钮祜禄格格,没有动。
钮祜禄格格笑着道:“弘历,福晋在同你说话了。”
弘历低着头,道:“我不想要小金佛。”
福晋又招呼着弘历吃糕点,弘历却也是兴趣不大的样子。
这下,连福晋都瞧出不对来,“我们不过出门几日,弘历怎么像是变了人似的?莫不是生病呢?如今天气热,要是中了暑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