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仙侠玄幻 > 这个死鬼不太冷 > 第51章 破晓

这个死鬼不太冷 第51章 破晓

作者:术子佚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4-12-14 19:53:36 来源:文学城

战前两个小时。

将城最高的大厦,地下三层议事厅。

厅外空旷集结地早已站满了人,多半是各路行阴人以及合和师的弟子。厅内,百余张座椅层层叠落铺展,恍若一个微型体育竞技场。来自全国各地的,说得上名号的行阴人与合和师黑压压坐了大半,剩下的则是从各界抽调来的特殊人才。

气氛,肃杀。

因为进去过观世总部的原因,顾千坐在第一排正中间,马上,他需要对着这些人说明自己和零号节点的交易,季留云就在旁边,握着他的手,这个动作给足了勇气。

这场会议一共有三个议程:说明现在观世对于全世界的威胁,制定战略方案,分发任务。

顾千站起来走向讲台,站在投影前,深深呼吸。

蓝色流动的光芒在他脸上游走,所有目光都看向这个单薄瘦弱的年轻人。

顾千开口,没再做心理铺垫,“观世被阿史那玄挟制的具体内容,大家都知道了,我并没有和他们对抗,而是和观世做了交易,请求他们将计划延迟百年,换季留云、我的爱人从数据海回来。”

这句话的重量堪比一个小型炸弹,人头攒动起来,顾千听见有人倒吸冷气,有人低声责骂,但更多的人是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我还立下血誓,保证季留云百年之间不会干涉他们。”顾千停顿了一下,朝一个方向看过去,那里坐着他的挚友和亲人。

“如果违约,他们会把我身边的每一个人列为特级攻击目标。”

待他说完,一个人从最高处的阴影走出。

这次反抗关系重大,最高级灵力监管部门早已加入进来。

超自然能力管控局,这个机构成立于战后,负责监管一切超自然力量,局里不问出身,只要能力过硬就能加入,具有足够的权威性和专业性,同时也具有对所有阳间灵力的最高管理权和发言权。

这位是超自然能力管控局的赵局长,看起来不过五十岁上下,一身利落的中山装,两鬓斑白,沉稳不已。

精瘦的身材透着一股子老练和端肃。

赵局的目光落在顾千身上,“详细情况我们了解过,说实话,孩子,你当时那样的情况实在没法反抗,不要只看得见自己的问题,你愿意为世界争取一百年,已经做得很好了。”

顾千迎上赵局的目光,平静道:“我不否认,当时我是自私的,我想要季留云回来,没考虑那么多,如果还有挽救的机会,我可以为我当时的自私负责。”

他在这样的场合坦然承认,直视自己的软弱。

“君子论迹不论心。”赵局说,“为了保护珍视之人,重要之物,勇于面对,这才是人类最珍贵的样子。”

一语毕,赵局望向顾千的眼神忽而多了几分深意。

“所以说,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把事情想得太重。”

顾千愣了一下。

“我们局这些年也不是吃干饭的,早就在观世里埋了钉子,等他们松懈下来。”

“孩子,英雄不是生来就勇敢的。英雄也是人,只有一条命,有血有肉,会害怕,会难过。”

这句话不仅仅是对顾千说的,也是对今日前来参会的所有人。

“看清害怕,还敢往前走的人,叫做英雄。”

顾千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啊,你小子也别觉得亏了,起码把人救回来了不是?”

他说完,望向台下的季留云,忽而笑道:“现在,大家都知道你俩爱得很了。”

台上那个清冷的年轻人被说红了耳朵,台下的金发男子勾起了唇角。

这句话让原本凝重的氛围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陈巳就在季留云旁边,咧嘴朝顾千喊:“你别怕了!观世算个屁!反正我们迟早都要打进去!”

城无声也对着顾千点头。

季济弘更是激动,一拍桌子站起来,“他娘的,老子才不怕!”

顾千重新回到座位上。

赵局听着这群年轻人饱含活力的声音,眼中染上笑意。

“现在,很荣幸我能为各位制定战略。”

他转向投影屏,声音沉稳有力:“观世的详细手段在会议最开始我局已经说明过,接下来我做一个简短总结。”

“观世者以“单元”自称,他们把自己看出一个巨大的计算机,在这个计算机里,规则总单元是零号节点,各层阶级分布各司其职,一级节点负责评估具体方案,二级节点统筹并分发方案,散级节点负责监察并维护规则海,剩下的普通观世者必须无条件听命于这几个等级节点的话。”

“观世的数据海实现了科学和玄学的完美融合。”赵局指向投影中的一个点,“他们用场域来解释规则的影响范围,把阵法原理和信息学结合在一起,既能影响物质,也能影响灵力,这是前所未有的叠加态。”

继而,赵局手指滑向“规则海核心”几个字。

“观世目前的主要攻击手法就是利用数据规则切割空间,甚至还能构成屏障来阻碍灵力以及妖力,并且有足够的手段让空间在数据规则的作用下不断重组。”

“实战证明,以我们目前的一切科学和玄学手段,无法在观世的规则场域内和他们对抗,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

“既然,观世可以把人数据化,那我们就逆天而为,把他们变成‘类鬼’。”

随着赵局说话,他背后的大屏幕上出现了这两个字。

同时,会议场内也有人问:“什么是类鬼?”

所谓鬼,就是魂魄脱离肉|体的存在状态,这个在场众人都熟悉得很。

赵局说明道:“观世之内,所有节点在完成操作之前,都需要进行生物验证,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无法完成验证,继而无法继续操作。”

“类鬼,就是一种人为造成的游离态。敌人逆天而为,那我们也逆天而为,把所有阵法和灵力倒行逆施,在他们的灵魂和身体之间打一扇门。”

“毕竟,伟人说过,要合理利用辩证思维,把敌人的武器反过来对准他们自己。”

简称:现世报。

以暴制暴,完美的对称性报复。

这场会议制定了三个具体作战方案:第一步,实施“类鬼”计划,用逆向的阵法和灵力,把观世者转化为矛盾体,玄学角度上剥离他们的身份,继而让他们无法完成科学意义上的操作;第二步,摧毁规则海核心,这也是整个作战的关键,要切断观世对于现实世界的数据化控制;第三步,不论是哪种意义上的摧毁,彻底掐断这个组织。

赵局等议论声平息,才缓缓开口。

白发局长缓缓扫视场内众人,目光如炬。

“诸位,此刻我辈肩负重任。碍于数据和灵力尚未普世,这场战役或许永远不会被世界知晓,我们注定是无名英雄。”

他微微抬高了音调,字字铿锵。

“然而,正因为无人知晓,我们才更要赌上一切。等战役结束,世界明亮依旧,这就是我们的意义所在。”

“现在,我局正式命名这场战役为‘破晓’。”

赵局声音陡然拔高,“同志们,开战!”

*

观世总部。

乱局。

“再不停止进攻!观世会率先毁灭一个城市!”散级节点站在数据链条操纵窗口前,如此大声警告。

他头上一抹暗色从天而降,陈不辞稳住阵幡,刺进了喊话节点的脑干,算不得花里胡哨,没有任何玄学加持。

生物学意义上的插|进脑干。

三号节点的面具滑落,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陈不辞。

小老头咧嘴对他笑笑,并着把阵幡拔出来,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

“嚯,这衣服真硬!”

陈不辞想找个地方插住阵幡,结果发现这破地连条缝都没有。

小老头略加思索,嫌弃地将阵幡重新捅回去地上那具尸体的后脑勺里。

同时,白虎怒吼着踏上议事厅的地板,叼住一个节点的脑袋在老头身后猛地甩头。

陈不辞回头朝徒弟喊:“小崽子,开阵!”

陈巳把所有头发都绑了起来,漂亮又利落,他旋身避开一柄迎面捅来的数据薄刃,跃身间大喊:“陈家堂!”

数十面阵幡破空而出!

阵心深处,一名二级节点抬掌平地拔起一座数据堡垒,阵心红芒照在他脸上,将他眼底那些轻蔑照得无比清晰。

“这就是你们的手段?”

他抬臂甩出数据终端,透明薄刃瞬间分裂出无数刀身,直冲向阵幡要点,符文崩碎的同时,几名持幡的年轻人为了护住法阵,被刀划伤,立时变为数据消散。

这个二级节点自以为赢下一程,仰头大喊:“观世!”

陈巳大骂一声,扶住一个将倒的阵幡,身旁一个散级节点甩手将数据终端的薄刃转换形态,幽绿数字瞬时缠住了他,可白虎尚在几步之外,来不及解救主人。

他无法抽出护住阵幡的灵力,只好靠护身咒硬扛着,那散级节点愈发用力,誓要将陈巳数据化。

就是这关键时刻,碧色剑气破空而来,斩断了那条数据光刃,将陈巳解救。

青衫剑客立于空中,背着身后漫天剑影。

同时,二级节点还在指挥着数据薄刃攻击其他阵幡。

光芒明灭之间,响起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

“换潮!”

白发苍苍的老者挥动拂尘,墨色光点降落凝聚,形成狂澜数卷,奔袭在大厅之间,扯破了数据帷幕。

也填补了空缺的法阵。

不止如此!!

“青釉!”

“月隐!”

“天衡!”

“九璃!”

……

随着全国集结于此的合和师喊出自家名号,各派阵法次第展开,有如繁星破世,须臾间宇宙降临!

这并不是某一家或者某一派的舞台,而是整个灵力界,对观世的总攻!

此时再也没有任何派系之见,所有阵法交相辉映,前所未有的团结!

如此规模的阵法之下,毁掉了那名二级节点的所有数据薄刃。

二级节点眼看着情况不对,刚想后退,却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不晓得是哪里飘来的雪花,分明又轻又薄一片,沾身不过眨眼之间,顿时在他身上凝出了一层巴掌厚的冰层,把人冻了个结结实实。

同时,只瞧得见寒光一闪,二级节点那只操纵数据终端的手就连同规则铠一起被砍了下来!

而他,在冰层里,连尖叫喊痛的权利都没有。

城长歌笑呵呵地踢了一脚地上那截断手,并且试图用灵力把上头的规则铠剥下来。

几步之外,另一个二级节点见状,朝老爷子后心处张开手掌,立时有数据化成箭矢的形状凌空而去!

越来越近。

箭尖几乎就要撞进老爷子的衣服!

可城长歌并不在意,依旧拿脚摆弄着地上那截断臂,当真是很想把那古怪衣服拔下来研究。

一只手抓住了那枚箭矢,手背透着听霜之力的森白寒气。

城无声有些无奈地看了眼自家老爷子,并着用力一捏,把手里的箭碎成幽绿数字。

“爷爷,别玩了。”他说。

另一边,雾狼身上每一根毛发都裹着主人的灵力,重重踏上那名二级节点。后者反应也快,立刻发动身上的规则铠护住心脉位置,但在雾狼咬住他脑袋的同时,已有数名靖天成员持刃而来!

这个二级节点被冻起来,被拆掉了。

这次是物理学意义上的大卸八块。

合和师的阵已成,这片虚无之地上,再次爆发出更为强烈的灵光。

行阴人队伍登场,他们将自己的灵力燃烧至灼热状态,若有人此时细细看去,能瞧见每一个人手腕处的灵脉都在发亮发烫。

最强的攻击蓄势待发!

“来再多人也赢不了!”零号节点飞跃至议事厅最顶层,指尖朝着虚空里的数据海轻轻一点,立时得到了汹涌的回应。

随着数据海汹涌,规则之力张开成网,强行压制所有力量。

漫天灵力突然改变了流向,行阴人的灵力在他的操控之下居然开始攻击合和师的阵法!

他畅快地笑着,“一群蝼蚁,居然妄想撼动规则!”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这个倨傲的零号节点,并攻击他。

而他只是轻飘飘地打散那些扑面而来的灵光,还想继续发表自己正义的演讲。

甫一张口,一只黑鸦尾带墨蓝浓雾撞进了他嘴里。

顾家的鸦九诀本来就是独创且克制灵力的手段,只是……

“真恶心。”城长歌仰头点评。

“别废话了!”顾学往后退了几步做出一个预备起跳的动作,朝老友伸出手说,“再来一次,年轻时那招!”

“好,来!”城无声当即挥手,就此凭空召出一面巨大的冰盘,直径足有两米多,边缘锋利如刃,上头还浮这精致的霜花纹路。

城长歌跳上冰盘,随即借力来到顾学头顶,“上来!”

顾学纵身一跃,城长歌稳稳地抓住了老友手腕,另一只手猛地下劈,掌心爆发听霜之力,瞬间将这冰盘击上高空!

当年,他俩不知用这一招打架逃命过多少回。

纵然几十年星移斗转,但没有丝毫磨去半分默契。

冰盘在众人头顶划出一道弧线。

陈巳打斗间瞧见那道冰光划了过去,忍不住感慨:“卧槽,老爷子真会玩!”

城无声叹着气拽住这小痞子后脖领,把人扯退几步,眨眼之间,陈巳原先站着的地方就多了数道薄刃。

“专心点。”

“哦。”

还没破掉零号节点操纵规则海,一时难以按照计划逆行法阵。

胶着之际,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颤。

季留云真能有本事在几百米高阁上召唤地脉之力。

盘根错节的树干如怒龙一般拔地而起,几个散级节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这些树干贯穿。

像极了才从红油里捞出来的钵钵鸡。

佛桑花纷纷扬扬地落在树干上,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一道银光在树干之间不断腾挪,身后九条狐尾张若擎天巨掌,须臾之间跃上数米高。

顾千来到最高的一节树枝,朝空中伸手。

“小鸟!”

“别他娘这么叫老子!”季济弘暴躁地回应,但还是很乖地飞过来拉住人。

借着这道力量,顾千也来到了零号节点身边。

城长歌和顾学正和他打得不分上下,随着顾千和季济弘的近身,零号节点已无力再维持规则海的反扑,规则之网匿身一瞬。

顾千已踩上零号节点的肩膀,用狐尾捆住他两条手臂,爷爷的鸦九诀裹住这个节点的脑袋,季济弘则是双手幻出灵刀,狠狠地扎进了零号节点的双脚。

城长歌在半空的冰面上张开双手,飞雪倾泄而下,听霜之力被释放到极致,雪花所过之处,连数据字符都被冻了起来。

“又想再冻一次我们?”零号节点问,“难道你们不知道,观世已经看破了你们所有的算法?”

也不知他在被挡住眼睛是如何看到战况的,但无所谓了。

在场节点被冻住的情况下,下面的合和师已然齐齐开始逆转法阵,行阴人自然全力配合!

倒行!

违背所有天地规则,扭转!

城长歌哈哈大笑,“那这样呢?!”

老爷子手腕一转,所有雪花都燃烧了起来!

顾千和季济弘撤身一瞬,极寒化作极热,零号节点身上也燃烧了起来。

这次是靖天集团送给观世者的慈善火化。

数百个阵法倒转,简直骇人听闻。

观世者们的身影变得忽明忽暗,身上引以为傲的规则铠纷纷崩解。

到此情况,零号节点丝毫不慌,他任由火烧着,“你们太小看观世的运算程序了,区区火烧而已,规则海很快就能计算出破解之法。”

讲完这句话,他身上的火焰快要熄灭殆尽。

火光退场,可他眼底那份狂热却越发炽热。

其实,这一点也在战略部署里面,要把观世者类鬼化,就需倒转灵力,他们算得很快,一个搭配不能长时间维持他们类鬼。

问题是……

顾千笑着说,“五行搭配能有多少种,你们慢慢算吧。”

他蹬了一脚零号节点,仰头后倒重回战场,季留云立时用树干接住了他。

顾千的脚下,所有树干开始震动,泥土从木头的纹理间渗出,落地堆叠成山丘,把在场节点压得扎扎实实。

包括在天上的零号节点,他刚躲过巨山,山丘内部又卷起狂风,将其他节点卷入其中。

每当观世的规则海算出应对方案,行阴人以及合和师门就立即变换搭配。

五行之力不再遵循传统的生克之法,组合得天马行空。

金块流淌,木枝如风,烈火结霜,山石浮空……

俨然是一个大型五行运用教学现场。

更加证明:世界的基本元素,才是发展一切的根本。

另一头,负责闯入规则海的队伍也逐渐加大力度。

谁都不知道观世如何进入规则海。

但正所谓,一力降十会。

他们不需要找到门,甚至不需要钥匙。

他们选择砸墙进去。

由阵法收束灵光,力量惊天撼地,对准了笼罩规则海的虚空壁垒。

包括零号节点在内,观世者因为“类鬼”而自顾不暇。

这边无人可挡,灵力尖端接触壁垒瞬间,巨响轰天。

第一道裂痕产生!

超自然能力局的队员身着统一作战服,胸前佩戴刻着代号的徽章。

“准备!”

随着领队一声令下,数十名作战人员迅速整理好队形,他们戴着特制手套,死死扣住虚空壁垒上那道正在愈合的裂缝。队员们的身体在作战服里绷紧,额头出现冷汗,但没有人松手。

领队继续指挥:“第二队!”

又一队人马冲出来,他们手持转换器迅速占据关键位置,对着裂缝注入转换过的灵力,阻止虚空闭合。

“撑开!”

所有人同时发力,裂缝逐渐扩大,露出规则海的深邃样貌。

每个人都是精准的齿轮,严丝合缝地咬住这场战斗。

“有入口了!”

“季留云!”顾千喊道,立时得到回应,树干伸展为他铺了一条冲向裂隙的道路。

与此同时,季留云也抓住季济弘的爪子,飞跃进裂隙。

“我也去!”陈巳跨上白虎后背,灵果带着主人追了上去,城无声也不遑多让,听霜之力凝出长阶,雾狼几次起落,随着主人一起跃进裂隙。

越来越多的参战者进入裂隙。

这是关键阶段——破坏规则海核心,斩断观世对全世界的控制。

也是随着规则海的暴露,节点们的反击到达了前所未有的状态,堪称为困兽之斗。

逼得许多赶路到一半的行阴人不得不分散注意力压制他们的反扑。

零号节点更是暴怒至极。

“我会让将城先付出代价!”

他把身上的规则铠分解,同时双臂交叠在胸前,数据链从那些分散的液态规则甲里脱离而出,光速跃出观世总部,于暗夜中无声笼罩住外面的整个将城。

“妈的!”顾学大骂一声,鸦九诀的墨蓝浓雾在网眼间穿梭,灵力黑鸦发现咬不断那些数据链条,开始蓄力撞击,每有一只黑鸦消散,规则链总会因此震颤片刻。陈不辞纵着迈巴鹤俯冲而上,尖喙如利刺,哪怕翅羽被划破甚至划断也无所畏惧。城长歌已召出冰龙飞跃于空,霜花伴随左右,它扯着、咬着数据锁链,身躯不断破碎又重组。

一场看不见的暴雪就此降临。

不止如此,因为零号节点这招釜底抽薪来得太突然,合和师与行阴人们无法抽身离开地面战场,只能纵出自己的灵兽去阻挡规则锁链。

而所有灵兽都是主人们最强悍的凝聚,若是灵兽有损,必定连着主人也要手上。

可无人后退,玄武、银狼、火凤、青狮……

灵兽们嘶鸣怒吼,燃烧着灵力也要拦住规则网。

与此同时,节点们的反击还在继续,零号节点发出指令:“所有还能移动的观世者,立刻进入规则海!”

在规则网作用下,将城已经开始产生空间扭曲,也开始有人在无知无觉中被变成了数据。

在场各家的师父眼睁睁瞧着自己徒弟进了裂隙,可零号节点就是要给他们做出选择:是要去看自家小辈,还是保护这个城市。

答案显而易见。

于是,零号节点成为最后一个跃入规则海的人。

在进入的瞬间,他扯动手中最后一根数据链,裂缝的边缘开始快速闭合,那些死死抓住裂隙的队员瞬时被同化,成为数据消散。

越来越多的人被数据化,这就说明,如果剩下的人没能打赢这场战役,那么就再也无法救出这些人。

无形中,压力之山倾倒。

*

规则海。

顾千只觉得眼前浮现过一片又一片字符,最后越来越少,直到视野变得清晰。

证明他已经穿过了规则海。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数据空间,在这里现实中的物理法则已经完全失效,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数据规则。

字符组合在一起,犹如极光那般远远地挂着,无数半透明的岛屿漂浮在这里,它们是被凝固的信息,形状是棱角分明的信息体。

而且,规则海似乎存在着某种自主意识,会攻击入侵者,数据风暴试图抹除异常。

数据风暴来得猝不及防,顾千靠着本能张开屏障,可依然被生生切断了一角狐尾,季留云不管不顾地跃过来抱住他,共同抵挡,同时树干虬枝从他后背疯长而出,绞住距离最近的几道数据风暴。

城无声在风暴上凝结出冰晶,陈巳配合着爆发法阵光球,轰碎了面前被冻住的风暴。

能进入到这一片数据海的绝非泛泛之辈。

各路人马都在奋力抵抗,但数据风暴越来越猛烈,已经有人难以为继,身体开始被数据化,大多数人都是从指尖或是伤口开始崩解,却仍死死咬牙坚持着。

虚无之中,就此爆发了一场小规模战役。

零号节点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顾千身后,声音带着胜利者的傲慢。

“在这里,我们是神。”

“你离他远些!”季留云金光爆开,但对方只是轻轻一挥手,就散去了所有攻击。

幸存的所有人见状,立即结成战阵,超自然能力局的队员们手持转换器冲在最前面,试图阻断零号节点与规则海的联系。

但始终慢了一步。

规则海之内,连逆行灵力都没有用,一切都只能按照零号节点的思维来。

数据锁链如同毒蛇从幽黑中长出。

顾千九条狐尾交织成盾,但数据链依旧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防御,刺入他的身体。透过不断穿梭变化的黑影,他看见季留云扑了过来。

锁链刺穿了众人,唯独季留云避开了,他进来过规则海一次,他灵、鬼、妖三力共用,甚至还有半缕将军残念,金红色的龙气攀上那些树干,金光辉映之间,季留云为所有人张开了一个屏障。

也就是他试图保护的同时,零号节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机会,更为粗重的锁链瞬时缠绕住季留云,与此同时,一个二级节点捡起空中的灵力转化器,随手扯了一条规矩加入其中,对准了季留云胸口。

“不!”

顾千拼命挣扎,可转瞬之间,规则与灵力的光束贯穿了季留云,血肉瞬间汽化,露出一个触目惊心的空洞,鲜血只来得及绽放一瞬,又迅速数据化。

零号节点冰冷地说:“你不会再有机会能接近核心了。”

“季留云!”季济弘再次折断翅膀,想从规则锁链中挣脱出来,可很快,又被钉穿。

顾千不管身上被多少锁链贯穿,拿血肉磨着伤口奋力往前,颤抖的掌心释放灵力,试图堵住季留云胸口的血洞,可只能眼睁睁地瞧着血肉与数据在指缝间流失。

“你敢……”顾千只觉得自己肺腑之间寒意遍生,“你敢在我面前伤害他!”

佛桑花自虚空绽放,银镯的愤怒嗡鸣响彻整片规则海,他双目赤红,纵着狐尾缠上捆绑自己的锁链,从不同方向把链子扯了出去。

妖力和数据在体内爆发,撕裂出更深的创伤。

但疼啊,流血啊。

什么都顾不上了。

顾千双眼彻底兽化,怒火大作,挥开想要再次刺来的锁链,手臂被捅出血洞也不管。

零号节点面前,锁链和狐尾交缠,两两交手,光芒刺眼。

他忽而冷笑着加大力量,掌心的数据终端击中顾千左肩。

恍若一座山迎面砸了过来。

顾千被掀飞出去,明明看着是一段很短的距离,但他觉得自己在半空中停滞了很久,以至于可以看清季留云苍白的脸,看见季济弘折断的翅膀,看见陈巳被紧紧桎梏,看见城无声已经开始数据化的腿……

直到后背撞上什么东西,他才回过神来。

在顾千身后,是规则海的内核。

巨大,死寂。

幽蓝色的液体凝聚成一团足有十多层楼高的球,悬浮在所有数据旋涡中心,液体正中浸泡着一个人,他双眼紧闭,白发舒展,身上所有要命的穴位都连着数据链条。

几乎是一瞬之间,顾千就认出了这个人。

季留云说过,他之所以身处规则海能那样爆发能量摧毁核心。

因为规则海的核心里,是他两千多年来的宿敌,阿史那玄。

可在这团水球周围,密密麻麻围了数层白袍这人,他们姿态各异,或是笔直站立,或是盘膝而坐,亦或是伸展四肢漂浮着。

唯一相同的,是那永世招展的白袍,以及微笑假面。

和之前见过的辙人不同,哪怕顾千都撞到面前了,这些辙人都没有动作。

像是……护卫。

顾千忽而想到零号节点刚才对季留云说的那句话:“你再也没有机会接近核心了。”

分明,这群观世者进规则海可以阻止季留云,为什么当时没有进来。

核心。

顾千再次看向这一大群辙人,心中定了定。

他和追过来的节点厮杀着,一路往零号节点那里赶。

与此同时,那边也开始反击。

原因是出于零号节点某种变态的折磨欲,他分明有能力将在场众人瞬间数据化。

可是这个节点似乎很坚持于变成数据就不会有痛苦,所以他故意让剧痛伴随着数据化在众人身上蔓延。

陈巳疼得意识模糊,只觉得自己被烧红的铁剑捅了,痛觉在血肉里炸开,伤口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凋零。他勉强睁开眼,从一片滑过面前的规则团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他双眼失焦地盯了那张脸几秒,艰难地抬手抚上自己脸侧那一大条开始数据化的伤口。

半死不活这个状态下,他几乎都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了,可是暴怒来得毫无阻碍。

陈巳凭着本能怒吼:“老子这张脸,花了钱的!!”

吼完,他也不管自己的挣脱会在身上划出什么伤口。

城无声正凝着听霜之力冻住所有人身上的链条,他离得最近,也听得最清楚。

要知道,陈巳被几条链子刺了个对穿时都没哼一声啊。

此时却是愤怒至极,几乎没有理智,不管不顾地烧着命里所有里灵力。

城无声:“……”

他无语一瞬,但也很快跟上了陈巳。

而零号节点呢,下意识地分析每一句话,可是这句话他一直没能理解,也就是这么个愣怔的时候,陈巳已经杀到他脸上了。

一虎一狼和零号节点交手,其他节点因为进入了规则海,失去观世总部里的那些显像仪器,存在也显得鸡肋起来,只能用规则源放出薄刃。

趁他们拖住了零号节点,季济弘来到季留云身边,扯着他身上的锁链。

其余人受这股气势影响,纷纷发起反扑。合和师的弟子们大多手指数据化,于是咬腕放血,用血来维持最后的阵光;行阴人们不顾身体崩解的剧痛,前仆后继地厮杀;超自然能力局的队员更是无惧死亡威胁。

决心萌芽于同归于尽。

顾千冲向零号节点,眼中只剩下杀意,腾挪间被规则链条将左手齐肘斩断,吃痛一瞬导致动作慢了一秒,右手也被紧紧绞住,鲜血从手臂里被挤了出来。

但他的目光越发疯狂,不能用手掐诀而已,他有的是办法放血纵灵。

顾千猛地咬断了自己舌尖,顿时满嘴热烫!

他仰起头,献祭一般地燃烧生命。

刹那间,无数佛桑花瓣从他五官涌出,在规则海中瞬时盛开又凋零。

带着他的血,带着他的命。

像是无数只残破的蝶,在规则海中不要命地扇出最后一口气。花瓣盘旋笼罩住所有人,即便消散也要把最后的力气割向零号节点。佛桑的馥郁香气里有血腥奔涌,分不清死亡和生机是谁在拉扯谁。

整片规则海陷入一场血色葬礼。

在场大多数人都知道他,他们在会议上见过这个年轻人,晓得他是将城颇有名气的行阴人顾千,可他们也讨论过甚至谴责过这个和观世做交易的年轻人。

可此时见他,浴血、断臂、单薄的身子被伤口淹没。

每个人都看呆了。

零号节点更是因为这不要命突破规则的打法而频频受限。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同时,金红龙气在季留云胸口炸开,和树干交织在一起,于规则海中掀起巨浪!

“放手……”季留云将所有无限延伸的树干用力收回,直指零号节点面门,“我让你松手!”

这一击实在要命,纵使中途有许多节点想要挡下,身子却在这道红鳞龙气之下崩解,零号节点不得不专注于抗下这一击。

他松懈的瞬间,城无声凝聚所有力气在掌心砸向零号节点胸口,冰晶泛着冷光在炸在虚空里,碎片锋利得令人心惊。

顾千用尽战意,从痛楚深处爆发出更为清明的怒火。

花瓣飞旋着保护主人,他右手化作利爪,朝零号节点探去。

决死一击。

忽而有条幽蓝的规则链从零号节点后脑穿透而出。

他的脑袋像西瓜坠地般炸开,里面却无血无肉,只有密密麻麻的数据。

零号节点剩下的半张脸还残留着咬牙切齿的表情,整个场面看上去像一个滑稽的玩笑。

可是,刚才攻击零号节点的数据链和观世的不一样,倒更像是规则海核心的颜色。

顾千隐隐觉得不安,他朝攻击的方向望去。

是城欢雪。

她缓缓放下手臂,手心的数据终端还闪烁着幽光,表情和她的动作一样,平静得可怕。

仿佛她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几乎是同时,核心水球外的所有辙人都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站直了身子,牵扯着阿史那玄的数据链条剧烈震动。

阿史那玄睁开了眼。

他眼中那抹对于故国的执念闪耀在幽蓝液体中,整个规则海为他而震颤,像是瑟瑟发抖地迎接终于回家的主人那样。

原本流动的数据忽然停止,继而逆转,场面犹如星河倒悬。

前所未有的力量降临,昭示着真正的规则之力应该是什么样子。

所有人都失去了行动能力,城无声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却发现自己连一片雪花都放不出来,陈巳的法阵被撕碎,白虎和雾狼已然开始数据化。

规则海中,众人甚至都来不及看一眼身边的人,所有人都被数据化了。

除了顾千、季留云、季济弘、城欢雪。

只是眨眼之间。

数据锁链破空而来,把顾千吊到幽蓝水球面前。

阿史那玄从水球中露出脸,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身前这个血肉模糊的人。

季留云想冲上前,却被一道规则壁垒死死拦住,季济弘想要飞起,却也被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

“季留云。”

阿史那玄的声音在规则海中回荡,数据风暴亲昵地蹭到他的水核旁边,不断变换的数据光芒衬得他脸上那抹笑容格外残忍。

“这就是你的爱人?”

他问。

链条忽而收紧,将顾千喉咙勒得发紫,鲜血顺着链条往下流淌,残余的狐尾无力地垂着。

季留云觉得自己这条命也在那锁链下被勒紧,他死死地盯着阿史那玄,半缕念想同滚烫的愤怒一并沸腾,龙气在他身边咆哮翻滚,金红色鳞片在他皮肤表面浮现,可没能再在规则海掀起半点波澜。

“放开他,阿史那玄,你没必要激怒我。”季留云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龙吟般的震颤。

“你以为我和观世那群疯子一样?”阿史那玄的声音里带着两千五百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志得意满,“我已经赢了。”

顾千满嘴血,偏头之间能听见自己脖子被链条勒得咯吱作响。

他问:“规则源,是什么?”

阿史那玄似是有些震惊这人事到如今还关心什么是规则源。

他略带惋惜地说:“可惜,你要是没喜欢上季留云,我一定带着你去全新的昼阳国。”

于是顾千又问一遍:“规则……源,是什么。”

阿史那玄这次缓缓抬起手,随他动作,整个规则海开始剧烈颤抖。

“我就是规则源,我把自己的命嵌入了最深处,我是整个体系的核心。”阿史那玄说,“观世算个屁。”

顾千实在没忍住,哼笑了一声,换来脖间的数据链收紧,血从脖颈间渗出来。

“难道,你真的以为规则海是观世的?”阿史那玄对于顾千还能笑得出来感到鄙夷,“从你们踏进来那一刻开始,你们和零号节点同时出现在这里的那一瞬间开始,这里每一寸空间都是我的。”

他看向季留云说:“我随时都能从你身上取走念想,你们自杀那一套,只能唬住零号节点。”

季留云迎着万钧压力抬起头,“阿史那玄,你有什么冲我来,你不会,这么多年忘了是跟谁有仇吧。”

“我当然是跟你有仇!”阿史那玄的确恨极了季留云,捏拳攥紧顾千身上的锁链,在捕捉到季留云脸上不加掩饰的惊惶时,他才满意地说,“所以我更知道要如何让你疼。”

季留云死死地盯着他,龙气在他浑身的伤口上燃烧,“你为了你的国,杀这么多人,拿血堆出来的国,你真的想要吗?”

“谁赢,谁说了算。”阿史那玄居高临下地讲,“你还没懂吗?你到底守着那个正义要干什么呢?临了,你护住了谁?”

“那你还被锁着。”顾千忽而开口哑声问。

“你真是个好奇宝宝。”阿是那玄危险地看向他,末了脸上浮现一个轻松的笑容,“因为我把魂魄融进念想里,季留云抢走半缕念想,我没法彻底掌握规则海,只能让零号节点作威作福,但只要你们同时现身,那我需要的东西就齐了。”

“那你……”顾千艰难地开口,“那你刚才还装死。”

阿史那玄笑道:“我喜欢看你们打得死去活来的样子。”

顾千也笑,“你可真大方,什么都说。”

“我和季留云斗了这么多年,我愿意让你们死得明白。”阿史那玄问,“还有问题吗?

顾千摇头。

但他心中已有了计较——魂魄融进念想,念想是阿史那玄的命,若能夺走剩下那半缕念想,或有生路。

怎么夺呢?

顾千脑中隐隐冒出一个念头,但他很快刹住了车,他不知道这整片规则海的控制包括不包括思维。

于是他在阿史那玄准备再次开口时打断了对方。

“阿史那玄,我觉得你,其实很厉害。”

实则他心中同步在想:阿史那玄,狗屎昼阳国。

阿史那玄眯眼一瞬,甚至问:“你是疼傻了?”

顾千微笑起来,又问,“你说你能看到整个规则海有什么,你能看到我袜子是什么颜色吗?”

阿史那玄这次没再回答,反而说:“胜败已定,你耽误时间没用。”

顾千恍若未闻,又问:“那你怎么有办法夺走季留云的念想?”

锁链骤然锁紧,生生绞断了顾千的脚,他整个人疼得在半空剧烈晃动。

“不要!”

下面响起两声惊呼,一男一女,是季留云和城欢雪。

“阿史那玄!”季留云嘶喊出声,魔气不受控制地在体内迸发,与龙气一同交织成暴虐的金红色风暴,他拼命地冲撞着困住自己的规则避雷,每一次撞击都让他全身的伤口崩裂积分,鲜红染红了大半个身子。

“还要问吗?”阿是那玄冷冷道。

顾千咬紧牙抗过这一阵痛到耳鸣的刺激,更加逼着自己理清关键。

原来,规则海控制不了思维,或者说,阿史那玄听不见思维,就算能拿走季留云身上的念想,也是因为已知。

阿史那玄无法拿走未知的东西,就像他不知道袜子的颜色,就像他不知道玉刀在顾千包里。

尤记得,零号节点在给出这把玉刀时说过:只要能让对方不设防靠近,就能取走念想。

顾千此时不能再思考下去这一招对阿史那玄有没有用了,九死一生,必须要做。

所以,只要一个靠近的理由……

阿史那玄很满意顾千没有再继续出声,于是继续他的威胁:“季留云,现在,我要你跪着交出念想。”

他边说,边掌控着链条捆住顾千的头,“不然,我会在这个人身上,重复一遍当年那三天的刑罚。”

阿史那玄声音森冷地问:“你还记得吗?一刀一刀割下去的滋味?”

还未等季留云有什么反应,城欢雪忽然扑倒在地。

“等等!大人,求求你,不要伤害他的身体!”

她褪去脸上的冷漠,惊慌到朝着阿是那玄磕头,闷响中,她说完了自己的祈求。

“你可以虐待他的灵魂,但是求你留下他的身体!”

当城欢雪背叛的话语响起时,季留云周身的魔气和龙气于瞬时之间收敛,转为一种更平静的危险,他转头看向几步之外的那个女人。

顾千浑身一颤,难言的寒意从胃里冒出来。

可城欢雪的伤害还在继续,“我为你杀了零号节点,我带他们进来了。你答应过我的,用顾千的身体来托举他父亲,我丈夫的魂魄,求求你,我要他的身体。”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跪地的母亲,本能下,他甚至想抬手抱住自己,可是他此时四肢不全,甚至还被捆住了,以至于他的身体要和眼睛耳朵一起接受这种折磨。

顾千想起当年那个抱着自己在阳光下讲童话的妈妈,她说:“小千,妈妈爱你。”

记忆里那张笑脸是温柔美好的,可现在跪在地上的也是那张脸。

顾千觉得自己有些想哭,又怕自己一张嘴就把支离破碎的心脏呕出来。

“那我呢?”他颤声问,“妈妈,那我呢?”

他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妈妈”这个词,此刻说出口,就像自己又把舌头咬掉一截。

本就因为断了舌尖而鲜血淋漓的嘴,此刻讲出什么都是含糊的呜咽。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更加急切的磕头声。

于是顾千像是不甘心地又问了一遍:“妈妈,那我呢!”

他喊得那样急切,像极了小时候摔倒时呼唤母亲的样子。

城欢雪的磕头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抬头,顾千这才得以看清她的眼睛,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爱,没有温柔,是一片黑暗的荒野。

“你以为,你有资格职责我吗?”

顾千听得愣住了。

城欢雪的声音开始颤抖,却不是因为心疼面前血肉模糊的儿子,而是沉浸在某种扭曲的执念里,“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你知道我有多想他吗?”

顾千不知道,他想说,你们一早就丢下我了呀,他要怎么知道呢?

可无论如何,还是又问了一遍:“那我呢?”

这次再也没有回答。

季留云是多么想挣开束缚,去抱一抱顾千,可他做不到,两千五百多年,他从未有这么不甘过,心中又再次翻腾起魔气。

他听见顾千颤声喊出那两次“妈妈”,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什么妖力、灵力、鬼气、龙气完全乱套,他身上的鳞片彻底显现,额间甚至长出了半个龙角,外放出前所未有的能量,困住季留云的规则壁垒出现裂纹。

“我说,够了!”他的声音震得整个规则海都在摇晃,“我可以任你处置,放开他!”

阿史那玄似乎被季留云这股气势惊道,但很快,他又露出那抹残忍的笑容。

“你以为我会信?我说了,你跪下,承认那季将军不值得,承认你错了,跪着把念想双手奉上!”

“季留云,现在就选,说你错了,不然我动手了!”

顾千瞧清季留云身上的鳞片开始泛黑——那是在燃烧生命。

不能再等了。

他忽然大喊:“老子真是受够了!”

季留云的暴发停滞一瞬,连带着阿史那玄也颇为好奇地看向顾千。

顾千盯着母亲,忽然笑了:“阿史那玄,做个交易吧,你把这个女人杀了,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阿史那玄似乎特别享受这样人性暴露的时刻,颇有兴致地问:“什么?”

“我从季留云口中,听到过一句关于昼阳国的话。”顾千轻声说,“你想听吗?这句话他到死都不会告诉你。”

阿史那玄:“说吧。”

顾千失血太多,灵力妖力皆被锁住,他能感受到生命急速消退,连耳边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他好像听城欢雪在尖叫,又好像是季留云在尖叫。

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疯子才会尖叫,季留云才不是疯子。

他压根就听不清阿史那玄回答了什么,只是判断着自己还没靠近。

于是顾千又说:“你不知道什么是说悄悄话?”

讲完这句话,顾千身上都开始出现了失血性抽搐的反应,他每次竭力呼吸,都带着金属般的腥味。

阿史那玄上下扫眼看他虚弱的样子,把锁链扯近了些。

顾千咬着舌头刺激出新的痛意,逼自己把仅剩无几的注意力击中到口袋里。随着移动靠近阿史那玄,他能感受到刀在震动,在呼唤,在等待最后的时机——玉刀正贪婪地渴求着阿史那玄。

这就足够了。

顾千抬起失焦的眼睛,对阿史那玄弯了弯嘴角。

这个笑容里藏着太多东西。

即便此时将死,他也要让所有人记住,他不会是季留云的阻碍。

只要有人愿意爱顾千,顾千就敢交付所有。

在他彻底昏死过去的瞬间,玉刀嗡鸣着破空而起,刀身泛着幽蓝色的光芒,精准地从阿史那玄心口处勾出剩下那半缕念想。

阿史那玄看清了那柄玉刀,不敢相信这把刀会背叛自己,他像过去一样召唤这把刀,可玉刀勾出念想之后,那半缕念想就带着他剩下那半片魂魄奔向了季留云的玉牌。

阿史那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玉刀如此被磁石吸引那般离开。

到头,连自己的玉刀都背叛了自己。

功亏一篑。

难以置信。

阿史那玄失去了对规则海的控制,只能朝着最近的顾千发怒,他一掌拍上顾千胸口。

血肉碎裂的声响在规则海中格外清晰,破碎的肋骨刺穿了周围的脏器。

季留云的怒吼震动整片规则海,金红龙气在融合团聚的一瞬爆发,他撕裂了虚空朝阿史那玄扑去。

阿史那玄极为不甘,失去魂魄等同于和零号节点一样失去对规则海的掌控权,他在所有力量褪去的瞬间,操纵数据层铺天盖地地砸下去。

世界坍塌,数据洪流如同雪崩那样碾压而下,一层又一层,每层爆发的力量都足以毁掉一座城市。

可季留云此时杀意浓度到达最高,所过之处数据尽数崩解,可每斩断一层,上方就压下更多。他和阿史那玄在崩塌的数据海中你来我往,整个规则海都在为这场厮杀而颤抖。

剑气纵横,规则肆虐。

像是一场宇宙爆炸。

阿史那玄专注于对付季留云,目光死死地锁定住对手的每一个动作。

可他忘了还有一个人。

或者说一只鸟。

那个两千五百年里,从未被阿史那玄正视过的鹰。

以至于他都没发现,多久了,从自己开口之后多久了?他都没有听见季济弘骂过一句。

对阿史那玄来说,季济弘太过暴躁,做事不靠脑子,对比做事稳当的老树季留云,这只鸟根本不足畏惧。

至少,阿史那玄从未没有给过他任何一个正视的目光。

可是他低估了季济弘的执念。

小鸟对于名声无所谓的。

小鸟的戾气有多么泼天,他就有多么爱主人和师父。给过他温暖的两个人,永远活在他记忆里的两个人。

季留云会顾及善良无辜,会思考家国大义。

小鸟不明白家国大义,只晓得为了主人,折断翅膀也要往前冲。

主人和师父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小鸟只知道这个,他要让阿史那玄付出代价。

即便漫天规则碎片坍塌,小鸟什么都瞧不见,眼中只剩下那一个要杀的目标。

此时的季济弘为了突围已经被削去了半边身子,翅羽凋零,血肉模糊。

他仿佛又瞧见了主人的背影,那个在梦里追了很多年的背影。

小鸟没在怕的,此时的他是复仇的鹰,是跨越两千多年飞向主人怀抱的雏鸟。

所以即便季济弘半边身子都没知觉了,依旧能不偏不倚地把刀扎进阿史那玄的后心。

小鸟给出最后一击的时候,阿史那玄惊疑间回头望。

在这个凋敝枯萎的结局里,他第一次瞧清季济弘的样子。

这只鹰眼里的思念,历经两千五百年依旧灼亮且深远。

与此同时,规则海外的战场上,反抗队伍已经拆掉了覆盖在将城上的数据链条。

合和师的法阵再次燃起,行阴人配合着将灵力凝成尖刺,撞向虚无避雷。

规则海内,阿史那玄丧失理智,引爆了身边数层辙人!

季留云瞬间瞧清了他的意图,金红龙气爆发之余,他烧尽最后的生命力,形成一个巨大的茧,把顾千和季济弘护在怀里,背对身后即将毁天灭地的爆炸。

顾千的伤口还在淌血,季济弘的半边身子几乎要散架,但季留云知道,他必须保护好他们。

爆炸来临。

但预想中的灾难和疼痛都没有到来。

那道闪耀的白光不仅没有伤害到季留云他们,反而切开了规则海的界限。

规则海外的反抗军毫发无损。

可所有观世者都在瞬间化作齑粉。

*

顾千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下沉。

像是缓缓坠入深渊。

疼痛、愤怒、不甘,所有激烈的情绪都在这下坠中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听见水声,不是规则海中数据流动的声响,而是真实的,温柔的水波荡漾。

等他彻底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座水中亭台里,小古靠在柱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而旁边,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长发男子。

男子俊逸非凡,美得不似人间物,额前有朵黑莲绽放幽光。

小古见顾千醒来,笑吟吟地介绍:“这我爹,冥王。”

生人见冥王。

顾千当下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慌,而是一种说不出的安心。也许是因为瞧见了小古的笑脸,也许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和刚才的杀伐之气格格不入。

轻雾氤氲,游丝般的水汽在亭柱间缭绕,仿佛能洗去一切疲惫和伤痛。

顾千愣神。

冥王也笑吟吟地等他愣神,甚至热络道:“忘川涨潮把我冥殿泡了,不然得请你去坐坐。”

他说话和其恣意随性,一点都不像是那个传说中掌管阴间的冥王。

顾千坐起身问:“为什么,人间闹成这样,你们阴间和神仙都没有插手?”

“插了呀。”小古说,“最后辙人大爆炸,我爹他扭转了一手,把观世炸了,观世一炸,你们所有人都能从数据海里出来,伤也能愈合。”

冥王靠在廊上含笑点头,脸颊侧面两个梨涡也跟着一晃一晃。

顾千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最开始不干预呢?”

冥王语气轻快地讲:“因为这场变革必须由现世的生灵自己做出选择。”

“为什么呀?”顾千觉得脑子蒙了一层雾,只能依据本能提问,他狐疑地站起身,发现自己哪哪都不痛了。

“人间是母体。”小古解释说,“所谓的神仙和阴间都是人间的衍生物,我们无法替你们做,就像孩子无法替母亲做出选择,我们只能作为助力,前提是有人反抗,若是没有反抗的声音把路铺出来,我们没有资格干涉。”

顾千垂眼想了想,说:“所以,那时候你才说‘不知道’?”

小古笑眯眯地点头:“是的。”

“那你们早料到了这一步?”

冥王摇头晃脑地说:“不是料到,是人间总有这一步。”

顾千若有所思地坐到亭子另一边,“那岂不是人间消亡了,你们神仙也不存在了吗?”

“是哒。”小古再次点头。

“那,如果没人反抗,你们也什么都不做吗?”

冥王高声莫测地笑了起来,“如果人间再也没有反抗的声音,那么这个人间已经不再需要神仙了。”

“那,之前……”

小古说:“有的是和你们一样没有说出来的故事。”

顾千环首看四周水雾,问:“你们是来带我走的吗?会不会……太隆重了一点?”

“我是有两件比较重要的事找你。”冥王忽而正经起来,“第一件,你拯救了两次世界,这个功德足以抵消你的妖力和生机相扯。”

“我可以作为人活着吗?”顾千问。

“你要做人?”冥王像是起了兴趣,“不做妖?“

顾千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我要做人。”

“那好办。”小古掏出灵笺来刷刷翻了几页,抬手从空中捻了支笔,在纸上勾勾画画。

“现在你是人了。”

顾千:?

“就……这么随意?”

“不随意啊。”小古收起灵笺,“用你的妖力吊住了最后一丝灵力,你从这以后就是个普通人啦,但是,如果你再用灵力或者妖力,就会彻底变成妖怪。”

这个结果过于突然,顾千消化了好一会。

他又问:“请问冥王来找我的第二件事是?”

“这个就比较重要。”冥王招招手,暗云在黑色长袖上舞动,“最近玉兰和小古都提起你,我就很好奇来看看。”

比较重要。

很好奇。

顾千忍住了吐槽的念头,“玉兰是……”

“我爹。”小古回答,“我另一个爹,月老,给你牵了根钢筋红线。”

“那你家这也……”顾千头一回见神仙,正措辞呢,瞥见冥王脸上大有“你敢乱讲一个字我现在就送你去喝汤”的意味。

于是他说:“你们家很美满。”

小古扬起笑容,冥王也满意。

“那我的血誓呢?”顾千又问,“我那什么……我立了血誓,不是死了就散吗?我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你那血誓就不搭你的命,没用的。”冥王话音未落,他头顶忽而出现一团迷你乌云,轻飘飘地降了道雷。

他坐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缕烟。

爹变烟,小古连瞧都没瞧一眼,多么阴间的父子关系。

顾千目瞪口呆,“这是?”

小古一脸见怪不怪,“我爹刚才说漏嘴了,他追天道打去了。”

顾千不晓得该怎么说,只好讲真厉害。

也不知怎的,他在这水榭亭台之中脑子总觉得轻飘飘的,以至于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爹,为什么要说我拯救过两次世界?”

“嗐。”小古起了十成兴趣,往顾千身边一坐,“就那‘不可说’,界融里讲过的那破开昙花封印的,那是个活爹,大祖宗。”

顾千没听明白,“关我什么事?”

“他有一个愿望,出来找上我爹,我爹说你要能达成一个任务,那你该干嘛干嘛,于是他兴冲冲上了人间,但是失败了。”

“能让你们阴间觉得活爹的,得是多难的任务啊?”顾千实在想不出。

小古说:“不难的,就是附身一个小男孩,在他生日上许下第一个愿望。”

顾千陷入思考,缓缓睁大眼睛,抬手指向自己,“别是我在儿童乐园做的那件事吧。”

“就是你啊。”小古讲,“所以他任务失败了。”

“那么。”顾千听得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才好,“现在方便问一下他是什么愿望吗?”

“很朴素的愿望。”小古心平德和地说,“他要毁灭世界。”

“他要……”顾千半天才反应过来,“所以我算是拯救了两次世界?”

小古含笑点头,“是的,你很牛逼,对了,那活爹现在踩缝纫机呢,他和我要了你的名字和住址,说以后一定要来找你。”

顾千:“找我干嘛?报仇?”

小古:“不好说,反正他不大正常,要你有机会见到就明白了,放心,千百年出不来了。”

顾千点点头,又问:“这拯救世界,会不会过于玩笑了点?”

“谁知道呢,世界就是这样的呀,谁都不晓得自己一个决定是拨动一片羽毛,还是掀起一座山。”

顾千再次陷入思考,小古忽而叹了口气。

“顾千,我是真喜欢你,别误会,不是你和金毛鬼那种喜欢。我没活过,但是总能在你身上感觉活着。”

顾千莫名其妙,“怎么说?”

“就是,不好不坏,有好有坏的活着。”小古活像在交代晚辈一样,“别把自己逼太紧,听天由命,听的是自己的声音,由的是自己的命。”

“世界上有很多事不必执着,你很快就会明白这一点。”

小古居然还把自己说伤感了,顾千越听越奇怪,没明白这个伤感所为何事?

怪怪的,这对父子。

顾千扯开话题,“那,你是狗身,你爹他……”

“我俩不是一个物种。”小古任然惆怅,却也有问必答,“我爹是我领养的。”

顾千不明觉厉,“那你家,比我家复杂。”

“哎。”小古又是种种叹一口气。

“这是干什么?”顾千问。

“没什么呀,我真觉得你这样的活宝下阴间多好。”小古坦然说我,“可你没机会下——”

那团小乌云再次出现,小古也变成黑烟一缕。

顾千:?

随着小古消失,恍惚间所有虚幻的感觉开始褪去。

雾气消散,水波荡漾,一切不真实的触感都在逐渐远去,顾千忽然有些不舍。那里虽然是幻境,却给他了一次重新喘息的机会,让他得以在生死之间找到片刻宁静。

很快,现实的感知世界开始回归——血肉重组的刺痛实感,是顾千自己的呼吸,是胸腔里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他睁开眼,适应了会光亮,发现自己正躺在季留云怀里。

周围是正在坍缩的观世总部,碎石和尘埃在半空中消散。

陈巳一个箭步冲上来抱住顾千,“你吓死我了!”

城无声则是坐在地上,长长地呼了口气。

季济弘一边哭一边骂:“你他娘的没死你早睁眼啊,你吓唬老子呢!”

顾千感觉到季留云抱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他虚弱地说:“我刚才,见到冥王了。”

季留云把人抱得更紧了,声音里是难掩的后怕:“别说鬼故事。”

从地狱般的战场到重获新生,这转变来得太快,以至于顾千一时不晓得该如何消化这剧烈的情感落差。直到确定自己听见了好友哽咽的声音,看到倒霉表哥释然的笑容,以及小鸟又哭又骂的关切,还有,季留云一如既往温暖的怀抱。

他才真切地意识到:活下来了,他们都活下来了。

天亮了。

晨曦咽下长夜。

战场褪去,数据迷网、空间裂隙、过往恩仇、息世观世都消散了。

晨光熹微,观世总部消散于无声,他们躺在地上,狼狈得不像话。

大家身上多少都带着伤,但比起刚才的地狱,这点痛不足挂齿。

一个扎着头巾的保洁阿姨捏着扫帚走过来,皱眉打量着地上这几个衣衫褴褛躺得横七竖八的人。

顾千抬起脸,笑得疲惫又释然,“阿姨,我们才拯救完世界,让我们再躺会。”

阿姨绕开他们继续日常的清扫工作,嘴里嘀咕:“现在的人喲,怪得很。”

街道逐渐有了人气,今天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没人知道昨夜的惊心动魄,也没人知道自己差点失去了什么。

但正是这份普通,才是他们拼死守护的东西。

顾千忽而觉得眼眶有些热。

他躺在地上,说话时眼睛眯着看向初升的太阳。

“吃早点去吗?”

回答得声音有气无力但格外整齐。

“去!”

其实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不论是灵间、息世还是观世,他们的失败是必然的,他们追求完美规则,却否定了矛盾,可矛盾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力。所谓无暇的规则,本质上违背了辩证法的基本原理,忽视了人的主体地位,而且阻碍了社会发展的动力,甚至脱离了实践检验,更是否定了人的全面发展。毕竟,任何制度和规则的指定,一定要尊重客观规律,重视人的意志,保持灵活性的同时接受实践检验,以全面促进人的发展为前提。(听伟人的话呀!)

以及,再有两章就正文完结咯!

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破晓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