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车厢内很安静,所以陆平舟电话里的人声很清晰,南乔都听到了。
陆平舟突然僵硬的身体,以及停住的动作,让南乔突然感觉到不爽,偏了脑袋埋进阴影里,不说话,也不动弹。
陆平舟咽了咽口水,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裤子,开了车门往路边走。
路灯昏黄,一阵热风吹过来,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换号了吗?你怎么打过来的?”
白小华还是那副柔柔弱弱的语气,要哭不哭,惹得陆平舟心里很烦。
“狗蛋,我听说你好了,现在怎么样?钱够不够花,不够的话我让我爸再给你点。”
陆平舟其实对白小华已经没有感情了,没出事之前可能还有责任感作祟,所以还能迁就他,可是经过这件事,他已经完全放下了。
跟医生相处的这段时间,陆平舟明白了很多事,他终于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真心的人。
这么多年,他一直把白小华当作心里的宝宠着护着,生怕对方出一点事,可是白小华心里根本没有他,一丁点都没有,他已经习惯了陆平舟的付出,所以当陆平舟无法再为他付出时,他会毫不留情地离开。
看清这一切的陆平舟接到这个电话,只觉得嘲讽,他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才发现今晚一点星光都没有。
“白小华,我不需要了。”
他像是吐出一口气一样说出这句话,那是释然,是解脱。
可是白小华不理解,他还是认为陆平舟会无限包容他,所以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冷淡。
“哥哥,你是什么意思?是不需要钱吗?”
“不是。”陆平舟再回头看向车的方向,南乔已经坐在了驾驶位,扶着方向盘,远远地看着他。
“不需要钱……
也不需要你了。”
电话里沉默了,不一会儿白小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逐渐变得慌乱。
“哥哥,你不要说这样的话好不好,我知道我做错了很多事,我已经明白了你对我的感情,我才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你喜欢我很多年,我不敢承认,可是现在无所谓了,我决定了,我要跟你在一起,等我爸爸在这边的业务稳定下来,我马上回来跟你在一起,你等等我好不好?”
陆平舟只觉得很可笑,他也确实笑了出来,同时心里更加冰凉。
“白小华,前段时间我总在想,如果你从一开始就接受了我的感情,我们之间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可现在这段时间我又想通了,你这些话不管什么时候说,都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因为你的本质就是自私的,从一开始就是。”
这是陆平舟第一次将话说得这么明朗,这也意味着,他和白小华的关系再也回不去了。
白小华终于没有忍住,啜泣声从电话里传来,越来越大。
“哥哥,你不要这样,只要我回来,你见见我就不会这样说了,你一直都是一个很长情的人,我知道的,你都是气话。”
陆平舟收起了笑,再一次说了一遍:“白小华,把你的招风耳竖起来仔细听好了,我可不说第二遍。”
“我不喜欢你了,现在,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了,我很累,我想过没有你还有你的那堆麻烦事的生活,你听懂了吗?”
白小华已经泣不成声了他或许是后悔了,但是也只是后悔失去了一个无底线跪舔他的人而已。
陆平舟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敢爱敢恨,喜欢就会勇敢去追求,不喜欢就马上划清界限,对待白小华也是这样。
所以面对对方的哭泣,他不为所动,依旧冷冰冰地说:“别再打电话给我了,也别来找我,我现在过得很好,不希望你来打扰我,就这样。”
挂断了电话,陆平舟心里没有一点波澜,他仔细感受着热风吹过,那种真切的感受让他心情舒畅。
南乔或许是等得有点久了,也或许是对陆平舟不太放心,看他挂了电话才从车上下来,往这边走。
等靠近了以后,他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看你笑得挺开心的,你弟弟打电话主动关心你很高兴吧?”
这语气,一股子醋味儿,盖都盖不住。
陆平舟贱兮兮地想耍一下他,故意轻佻地说:“还是挺高兴的,看来这小子心里有我。”
南乔的表情明显挂不住了,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压抑着怒气:“那真好,你和白小华确实很登对,一个油腔滑调只知道骗人,一个唯唯诺诺只知道哭,天生一对。”
说完他扭头就往车那边走,陆平舟知道他是真生气了,赶紧手足无措地去拉扯他的胳膊,慌张地解释:“南医生,骗你的,我高兴什么啊,我刚刚已经把话讲清楚了。”
可是南乔根本不相信他,生起气来跟头牛似的扯都扯不动,等两个人拉拉扯扯走到车旁边时,陆平舟干脆把人抵在车门上,阻止他开门的动作。
“喂,南医生,你最近脾气有点大哦,是不是恃宠而骄了?”
南乔听了只觉得对方不可理喻:“我恃宠而骄?你怎么不说你之前明明好了,还要在我家里骗吃骗喝,现在白小华一个电话你就动容了,还是想依附白家的富贵是吧?赶紧去,少利用我。”
他一顿输出完,转身就去握门把手,最后还是被陆平舟摁住了,死活拉不开。
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陆平舟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反倒有些开心,从后面抱住南乔的腰,脑袋凑在他的耳朵边,轻佻的语气十分欠揍。
“南医生,你说这么多,是因为在乎我,对不对?”
“放屁,你阅读理解是不是从来不及格?”
“及格了,还考了高分,我听出来了,你就是在乎我。”陆平舟干脆两只手揽住他,愉悦的模样看起来很享受,“宝贝,别气了,我这么喜欢你,哪舍得丢下你啊,我刚刚真的已经跟白小华说清楚了,以后他都不会再来找我了。”
温柔的话让南乔最终还是安静了下来,那句【哪舍得丢下你】就像是一颗定心丸,浇灭了他心里的不安,他不再别扭,反倒扭过头认真地看着陆平舟问他:“姓陆的,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陆平舟义正言辞,要不是两只手都抱着南乔,他都要伸出手指发誓了:“比珍珠还真,你都不知道我为你放弃了什么。”
“放弃了什么?”
陆平舟说漏了嘴,顿时愣了愣,赶紧打哈哈圆过去:“放弃了世间那么多的花花草草,就喜欢你这棵歪脖子树。”
南乔白了他一眼,费力地抠开他的手,径直坐上了车,嘴里低声暗骂:“你才歪脖子树。”
只不过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一个柔和的笑慢慢地绽开。
然而,他们不知道,今晚过后,太阳便再未升起过。
*
几天之后,新闻播报陆子安被无罪释放了。
根据警方的调节,南秦自愿签订了谅解书,甚至没有要任何赔偿。
得知这件事的南乔犹如晴天霹雳,无法置信,还在医院值班的他二话不说就往南秦的蛋糕店跑,都忘了通知陆平舟。
可是到达蛋糕店以后,他才发现大门紧锁,南秦早不知道去哪里了。
心急如焚的他立马拨通南秦的电话,可是一直都没有人接,貌似手机都没带在身上。
南乔难得地失去了理智,他刚想抬脚去别的地方找,这时旁边一个杂货铺的老太太却突然叫住了他:“你在找小秦吗?”
南乔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点头:“对,你知道她去哪了?”
老太太想了想,说道:“刚刚看到她上了一个男人的车,看起来挺有钱的,我耳朵不好,就依稀听见他们说去什么什么富丽酒店……”
南乔顿时间瞳孔收缩,身体微微颤抖,他试探地问:“你有看清那个男人什么样吗?”
“嗯……我想想,瘦瘦的,高高的,是个寸头,哦,听见小秦喊他的名字,好像叫什么陆什么安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话,南乔已经冲上了车往富丽酒店赶。
一路上他汗如雨下,脸色苍白,车连闯好几个红灯都没有意识。
不用猜他就知道陆子安把南秦带去酒店是去干嘛,他不敢想,不敢接受。
满腔的愤怒已经让他彻底失去了神智,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面对陆子安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到了富丽酒店大堂,南乔直接走到前台,没等服务员开口问,他就说:“我要续房,陆子安。”
服务员愣了愣,不过还是微笑着点点头,摆弄了一下电脑:“好的,稍等,陆子安先生,406豪华套房是吧?续多久呢?”
然而没有得到回应,南乔直接扭头进了电梯厢,往四楼去。
此时的服务员才意识到不对劲,刚刚她明显看到那个男人的右手一直在上衣口袋里摩擦,好像那里藏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慌张之下她赶紧打电话通知安保,让他们跟上去看看。
到了楼层,南乔直接走到了406的房间门口,他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幽深的走廊尽头,身体里藏着一股冲动,就等待着一个契机奔涌而出。
平静地敲了敲门,等待片刻,门口探出陆子安那张烦躁的脸,人没认清就先骂了起来:“我不是说了不需要保洁不需要服务吗?还来打扰我干……”
他看见南乔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鬼魅般猩红,在走廊暗淡的光照耀下就像一头狮子一样。
一股冷空气拍打在陆子安光溜溜的屁股上,使得他打了个寒噤,故作镇静:“你……你你干嘛?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南乔没工夫跟他扯,狠狠地推开他往里走。
然而越走,他的心就越凉,一地的被撕得稀碎的衣服,有男人的,有女人的,一直这样延伸到卧室。
不仅如此,地上还**裸地摆放着一些情·趣用品,每一样都是那样令人心惊肉跳。
南乔感觉脚步不稳,险些摔倒,只有那口气吊着他让他坚持着走进了卧室。
接下来,他便看见了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凄惨的场面。
南秦浑身**,□□,四肢被绑在床角,身上是大大小小的长条形鞭痕,有的已经渗血,有的还是淤青,看起来大概有几十条。
凌乱的头发将她的脸都糊住了,一缕一缕凝固在一起,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只有那双失焦的眼睛露了出来,茫然地盯着白色的天花板。
此时的她活着,却又好像已经死了。
南乔的大脑嗡地一声炸裂了,耳边全是嘈杂的喻喻声,眼泪犹如奔泻而出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麻木地跪坐在床边,颤抖着解开南秦的束缚,随意找来几件衣服遮住她的躯体,遮住那些伤痕,遮住那些残缺。
或许是南乔的眼泪让她有了片刻的清醒,她僵硬地扭过头看他,露出了一个凄美的笑。
这个笑让南乔最后一丝理智都湮灭了,他不再在乎这个令人恶心的世界,不再寄托希望给制定社会规则的那群人,能打败黑暗的,只有黑暗。
眼眶里的泪逐渐变成愤怒,变成绝望,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只剩满目疮痍。
他望见外面那个无所事事的人,好像对他来说,这种事已经是他人生里再平常不过的事。
南乔摸到口袋里的手术刀,如此冷静地站起来,朝着陆子安走过去。
陆子安没有意识到危险,只穿着一条内裤的他反倒还摊开手,无所谓地说:“小舅子,别激动,都说了我和你姐姐两情相悦,这可是她自愿的。”
南乔轻轻抹掉脸上的泪,露出了和南秦一样的笑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手术刀被掏出来的时候,陆子安连尖叫都没来得及。
刀起刀落,毫不留情。
陆子安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被扎了好几个血洞了,他惊恐地在地上挣扎翻滚,就像一头待宰的白皮猪。
南乔似乎是疯了,他按不住陆子安,就追在陆子安身后,胡乱地挥动着手术刀,鲜血溅到他脸上他也没有任何知觉。
直到他看见一个白色身影从他们身边飞过,他才停住了动作,疯一般地追着南秦出了门。
“秦姐!”
南乔拼命地嘶吼,手里的手术刀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可是南秦实在跑得太快了,没有一丝一毫地停留,最后跑进了电梯。
南乔眼睁睁地看着电梯门关上,将他隔绝在外,而那个数字正在慢慢往上升。
他突然紧绷了起来。
南秦要去的是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