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 第36章 生辰宴

二人争的面红耳赤，仿佛南原同南溟的未来真的由她们一嘴定输赢一般，此时从屋子里慢慢走出个上了年纪的老咸鱼，她端着菜筐，步履蹒跚，垂眉耷拉眼，然则说起话来中气却很足，见这三人不务正事立即大声呼斥道:“不管是三万岁的小殿下还是九万岁的大殿下，都不会看上一条咸鱼当妻妾，你们有白日做梦的空隙，还是去采些泥吧!”

噗!朝曦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尽情的笑着，直到笑出两眼泪来，连忙用沾了泥的手拭了拭，而里面听动静的三条咸鱼纷纷探出头来，忽觉头顶一片凝重，抬眼一看，三张脸正神色怪异的盯着她，深感局面尴尬只好龇牙咧嘴的笑了笑:“打扰了各位的美梦，实在对不住。”

“你是谁？”

这三条年轻的咸鱼都穿着一样的服饰，朝曦并不能分清问话的是哪个。

“我是……”

“哦，你一定是那只蛇妖!”

她可真会猜。“我们蛇和你们鱼一样，向来是论条不论只，不过姐姐怎么知道我？”

“你如今在我们南海是大名鼎鼎了，听说小殿下为了你才与那妖首搏命，可是真的?”这副脸色，足见得是南溟的拥护者咸鱼丙。

“不真不真，殿下重挫妖首，是为遵从天地正道，怎么能是为了区区个人呢？”

“那倒也是，看你这灰头土脸又瘦不拉叽的样子，哪里能得小殿下青眼。”

“是是是，我一平庸小辈，万万不及姐姐们魅力艴边。”这番违心的夸赞咸鱼丙听的很是受用，丝毫认不清事实真相，她脸色一下子好了很多，抬手让朝曦赶快起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咸鱼三姐妹均对此问很好奇。

朝曦转了转眼珠道:“殿下派我微服私访，听听民间众声。”

“哪位殿下？”咸鱼甲与咸鱼丙齐声问道。

“呃公主殿下，南原大殿下，南溟小殿下。”她想了想，反正牛已经吹了，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何妨。

“你可吹吧，就你这身份，凭什么。”

“两位殿下就不说了，在下可是公主唯一的亲传弟子。”

咸鱼甲和咸鱼丙一脸质疑，但咸鱼乙的适时提醒让两人相信了朝曦的话，不敢再小瞧她，显然三姐妹中，这个咸鱼乙是个稳重靠谱且略知道那么一丢丢皇家秘事的。

“对了，你方才说小殿下不是三万多岁，是怎么回事?”

咸鱼乙有些犹豫，完全没想到自己头一遭议论皇家便被听了墙角,真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啊。想着本来这话就是不得证实的闲话，自己不能再口口相传，于是便不打算告诉，奈何这条小蛇不但爱听墙角，更爱听一个完整的墙角，半截腰斩的故事是她这里是从没有过的。

“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告诉殿下，你们三个在这议论皇家......”

“……”

“你快告诉她，要是真让殿下们知道了，咱们可就完了!”

再一次证明，威逼一定比利诱更加奏效，甲丙二人比咸鱼乙更为紧张害怕。无奈之下，咸鱼乙只好说道:“我也不甚清楚，只是一日鱼族的长老同婆婆吃酒时，闲议了几句，说神君同海后生生隐了小殿下四万多岁，事实上，他真实的年纪应该有七万岁了。”

“婆婆是谁?”

“就是方才训我们的那位。'”

朝曦眨了眨眼，想着隐瞒年龄这个事想着不是自己该管的事，便只嘿嘿一笑不再续说准备离开，将将抬脚，听见身后咸鱼丙出口挽留。

“使者留步,我有一事想问一问您的高见!”

使者，高见……朝曦用手指压了压笑意，庄重回问:“何事?你说。”

“方才婆婆说，殿下不会与一条鱼结亲，是真的吗?”咸鱼丙问后，又看了一眼咸鱼甲，二人相视点头，对这个问题难得一致的重视。

本着不能踩熄别人的愿望让人生无可恋，便美化事实道:“不是真的，你不知道咱们小殿下有个日日粘在他身后的小师妹，她也是鱼吗?”

“那位公主，可她是鲛人族啊，岂是咱们咸鱼可以比的。”

“鲛人族怎么，不过是条半鱼，我瞧着还不如你血统纯正，姿色美艳，所以说，不要丧失信心，继续努力吧。”

“那大殿下.….”

“我们大殿下为人老实，通常这类男子只要稍稍死缠烂打一些……唉瞧我这浑说什么，我走了。”

今日这番墙角甚有价值，成全了两个女子的一片痴心，不知这能不能算作一件功德呢?联想为公主和弥斐牵线搭桥一事，朝曦越发觉得，自己很适合当一个媒婆,等生辰一结束，便回去建一处妖精姻缘所，为来来往往的妖界众生缔结良缘，万一自己成了妖界月老，岂不是无量功德？想想便不胜欣喜。

到了生辰那日，前来祝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其他三海龙族与各水族不说，天界与八荒**许多仙族都来了重要人物，更为重要的是，应龙神君与他的海后在天界办公多日，终于想起家中的孩子们而回宫了。

一个生辰竟这样隆重，不由让她想起了咸鱼姐妹的对话，南海风气低调，南溟也从不喜欢张扬，这样大操大办是为了什么？猜测除了咸鱼姐妹说的有可能是为南溟选妃，大抵只有立太子这一项了。朝曦在脑中假想他当太子的模样，除了能够变得华丽一点，傲慢一点，目中无人一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正睡得朦朦胧胧，被一个小侍女急切唤醒，说是宾客均已到席，小殿下让她速速过去。因为昨夜一时睡不着，便想了好多事情，大抵是回忆的过程中牵动了情绪，造成了严重失眠，以致于她特别不想起床。

于是便推诿道:“你去回殿下，我就不出席了。”

小侍女的语调高昂，全然不将她的困倦放在眼里:“不行，殿下说了，姑娘必须得到场。”

“哪里就那么多必须了?难道我不去，他这一岁就不长了么?”抱怨着，还是得拖着软塌塌的身子起来，揉搓着模糊的双眼，看见两个侍女正对着一套衣服各种摆弄，她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衣裳啊。”

“我当然知道这是衣裳。”

“是衣裳，姑娘你的衣裳，殿下为你准备的衣裳。”侍女脸色阴沉，口气满是不忿。

她赤脚下地近上前去，鸢尾紫与芍药粉层层交叠，身后一片长纱缀着点点莹光，有如银河里的小星游弋自在，因是天蚕丝织就，尽管衣有数层,却仍是薄如蝉翼，触觉丝滑，衣旁的妆案上放置着一套银贝钗环，精致明亮，简婉秀雅，与衣裳的配合可说得上相得益彰，恰到好处，整体来看很是娇俏可人，然而这明显不是自己的风格。

“确定是给我的?没有听错?”

“都说了是你的，你怎么还问。”

“到底是只妖，上不得台面。”

她捧着衣袖默默一叹，没想到自己在南海这么不受待见，只以为是她妖精身份的缘故，却从没想过，这一切都是因为南溟待她太好。

灏泽宫

伤势虽未大好，但又经青莲护养三日，气力精神均恢复了不少，南溟冠带齐整，容色端肃，是这许多年来少见的郑重，时辰将至，大殿中宾客均数到齐，可他仍坐在案前抱着书卷他细研读，好像今日的事与他无关。

“殿下，时辰就到眼前了，出于礼节，咱们是不是也…….”

“前殿不是有人招待。”

南溟的打算时常让人摸不着头脑，知命便觉得自己有些婆婆妈妈了，但是没办法，这种细碎事情总要有人提醒。

亦棠从热闹的正殿抽身，甫一走进这片安静地，瞬间舒畅不少。“听说凤族送了重礼，你却将他家的簪星公主拒于门外，是否有些不妥？”

“又不只是拒他一家，所来者若一一见了，这生辰宴我就不必出现了。”

“话是如此，可这簪星是你母亲看中的，你真的不……”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啰嗦了。”南溟这才不耐烦的抬了抬眉。

“不是我啰嗦，只是你今日真的好好应酬一番，自重挫妖族一事天帝褒奖于你后，你的大名早已在外，此番生辰宴，你父母又广发宴帖，这仙族里凡是叫的上名号的都带着女儿来了，你今日若没个定论，以后恐要不胜其扰。”

“你也得了天帝褒奖，你可议婚了？”

“我同你不一样，我没有氏族荣耀加身，自然不得那些贵族追捧，可你是南海神君之子，他们岂肯放过这攀龙附凤，地位飞升的好机会？”

南溟终于放下手中书卷，冷哼一声：“你也知道，同我家结亲是门只赚不赔的好买卖？我偏不遂他们所愿。”

“他们？”

“所有人。”

时辰正好，南溟在正看着的那页夹好书笺，吩咐知命放好，便叫着亦棠去往正殿，他神色笃定，似乎早有成算在心，亦棠总觉哪里不对，在知命悄悄使了眼色后才猜到了他的意图。

南溟生**消遥厌拘束，自幼便不服管教，将应龙请来的先生一个一个的气走。换作常人当是要放弃此子，奈何他天生战神命格天赋极高，天界怎肯放弃这个利器，于是便将他送去了雾仪山教化，修习久年性子沉定了不少，可人的秉性怎会轻易改变，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内心的向往也只是被暂时压制罢了。

不管是南海神君还是天界战神，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束缚，他的愿望，从来都只是做一个逍遥散仙。可随他出生的那个战神命格，像紧箍一样冠在他脑袋上的甩都甩不掉，师尊不厌其烦的教他以天地苍生为重，父亲应龙将南海前程这付重担架在他的双肩，他的母亲虞贞更是时常耳提面命的告诫他，身为她的儿子务必要争气。

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想过他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若说有一个例外，那便是朝曦了，她总能让他放下那些无形枷锁，教他要快乐一点，想到这儿便觉得不想再伪装。

见他总是很矛盾的一面所有人的期望努力着，一面又表现的让旁人觉得他不堪重任，亦棠不明白这种苦恼，但对此他这种不太负责的行为，不是很赞许。

“南溟，这些年咱们都不容易，你已经不是过去，如今的你是天界和师尊最看重的，若一意孤行，白白断送了前程不说，恐怕从此连天界都不能立足。”

“你口中的前程，很对我父君母后的心思，可我不觉得有什么要紧，难道我自己的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吗？”

“恐怕……不能。”

“我偏要自己做主。”

亦棠的劝未起一丝作用，不知怎么，明明已经令六界改观，如今又桀骜的如当年一样，看来执念一词，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