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 第33章 造化青莲

常言讲知已知彼为制胜之道，对梵雎的认识几乎可以说是没有，在六界中更是无人见过他的真容，因为不周山有来无回，天知道死在这儿的人有没有见过他。

两三个时辰后，山中恶灵凶兽尽收壶中，天地间归于一片安静。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若不是急于求成，朝曦根本没有做绝之意，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炼妖壶的威力远不止于此，不周山里最后一只恶兽归入壶中后，周遭的礁石荒丘竟也往瓶中钻去，城墙，巨塔，像河沙一样一个个的流逝于眼前。

她恍然想起，吞天噬地这个功能竟然不是夸大吹嘘，而是真实存在的。惊讶难以言说，耳边终于传进苍凉声音：“若再不住手，本座即刻将造化青莲碎了。”

梵雎终于出现了。“我的来意已经说明，时间紧迫，就请神尊赐我青莲吧。”这个时候，是用不着再假意客气了，经历过才懂，高手过招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蛇族性野心大手段狠毒，的确不错。”上空不知何时移来成片黑云，本就黯淡的白昼这下唯一的光亮也没了。“只是你背弃本族，背弃妖界去救应龙之子，可知妖魔两界能饶的了你？”

“那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

“你说的不错，与我是没有什么干系。只是本座为你不值，你肯舍命为他，他却不会同样待你，他拥有战神命格，举兵妖界是迟早的事，到那时候你情何以堪？”

她不会去想那么久远，更不会杞人忧天忧虑一些不确定的事。“殿下仙品贵重，从未因我是妖有半分嫌弃，神尊，你自己过的不幸福难道别人都得活的凄凉吗？你这心态属实是自己淋了雨也不许别人有伞。”

梵雎被她批判的哑口无言，持壶胁迫这不是件磊落行径，但如果讲规则自己恐怕早就死了，略略有些得意时，思绪猛然被拽进一片战乱场景，海水鲜红尸浮遍野，半空、海边、陆地上两方兵士厮杀激烈，南溟身披战甲持着紫斗剑杀红了眼，一剑一命，疾快精准。神剑对准了一双母子，那女人瑟瑟发抖，紧紧的将孩子搂在怀中，她不断哀求，求这位战神放过自己的孩子。

南溟与剑皆不为所动，当他高高举起，朝曦迅速跑到了他的剑下，挡在那对母子身前。“殿下，放过她们。”

近乎乞求的语调也换来了他微许的停顿，不肖片刻那冷漠便又恢复如常：“斩妖除魔是天地正道，这个可怜，那个柔弱，难道还要挑着杀吗。”

“可他们也是生命啊？殿下，那我呢？不挑不捡，连我也要杀吗？”

“天道面前，谁也不能例外。”

朝曦坚定的挡在那儿，她不相信南溟会真的动手，可朝曦低估了他的决心，所谓正道面前一视同仁，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特殊。

长剑向她刺去，赴死之心却未能如愿，忽然闯进一枚纤弱的身影，迅捷的扑在她的身前，剑身无情的刺穿她的身体，倒在朝曦的怀里：“阿娘，阿娘你怎么……”

“小曦……”紫斗的剑气销蚀着她的生命，撑着最后一口气嘱咐那才相见的女儿：“仙妖异路，小曦你要谨记。”

“阿娘，阿娘……”泪水不住的涌出，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肝都碎了，痛苦的神思被扯回现实，她却始终走不出来。

只听那藏匿于暗处的声音辩证道：“看吧，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有罪的，你又凭什么例外？你的母亲，朋友，皆会这样殒命于他，紫斗剑下亡魂多不可数，大都是你的族人。”

朝曦放肆的哭泣着，心中所有的委屈痛苦都在这一刻释放，肝肠寸断的样子令那不周山主人无限得意，可他失算了，她如此哀伤只是一种释放，一种情绪感情的宣泄，即便那幻境造的天衣无缝，她也不会陷在其中，一切没有真实发生过的事都是幻象，喜乐苦痛再深刻，她也绝不会被它们绊住脚。

“戏本写的不错，若不坚定可真的要留在您布的幻境里了。”

“你的戏也不错，本座竟险些信了你。”

“神尊没有听过戏假情真吗？我的情感都是真实的，但不管那些是真是假，我不会困在里面。”

“好，好！到底是妖族少主。留下炼妖壶和你的血，青莲带走。”话音落，眼前黑湖水转出一个漩涡来，中心隐隐泛出一捧青光随即整个造化青莲浮出湖面，朝曦施术将炼妖壶推向湖心，不见青莲移动，她便幻出短刀狠狠在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鲜血流落满地，那青莲即刻移到她的面前，念诀将它收好便转身离开。

沉厚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朝曦，你会为你今日的行为后悔的。”

一跛一拐的走着，盘桓在心中的疑问促使她停止前行，她知道问或不问都改变不了什么 ，可这是她的遗憾，若无答案一生难眠，她抬头看了看褪去的黑云，这里是她唯一能解惑的地方，“幻境之中真假难辩，我的阿娘，是真是假？”

“通过去，晓未来，假做真时真亦假，朝曦，我们还会再见的。”

朝曦没有再去询问，在走出不周山门时耳边不断传来母亲的声音，她清楚的知道，那是自己的心念，是对阿娘的想念，忍住泪水对着山门重重叩了三个头，便起身离去。

心事重重的返回乌榆林，看到她的断腿和无数伤痕丹妩既惊又以喜，再怎么样是回来了。她将青莲交给弥斐，委托他立刻送回南海，交给南溟。

“天神护佑，你竟能从不周山回来。”

弥斐眼中亦是不可置信：“是啊，那梵雎曾以一人之力将天界数座神山夷为平地，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她自己也不明白梵雎为何要放水，炼妖壶是原因之一，可他若想抢走实在太容易了。

“因缘造化吧，一切解释不了的事情归类于此就通顺了。”

“那你的因缘造化也忒多了些，先是在雾仪山待了许多年，南溟为了你与玄霜斗法，险些送命，这回你竟能从不周山活着回来，还如愿得了青莲。”庚酉摇着羽扇子，又晃着脑袋，越说越不可置信。

“是吧？”朝曦苦笑着咳了一阵：“我总想安然闲逸的生活，可现在越来越不能了。”

“不如去涂山吧。”丹妩思索后劝道：“论安全，灵气，那里都是最适宜居宿的，何况狐族又极有地位，不管是哪方哪界，都不会轻易寻衅。”

弥斐如是点了点头。朝曦没有立刻应承，她的心里一直环着梵雎最后那句话，嘴上亦不自觉念了出来：“通过去，晓未来 ，假做真是真亦假。”

“怎么你去的是不周山，讲的去是钟山的真言？”

“钟山？”她看向庚酉，期待答案。

“是啊，通过去，晓未来 ，这便是被封在山中的烛九阴的本事，举凡在世上存在过的，不拘多久远，他都断得。”

原来是这样，梵雎的话意是说，钟山是真正的解惑之地。松驰下来她的伤便开始慢慢发作，咳了一阵吐了一大滩血，几人俱是担心不已。

弥斐见状劝说：“你伤得这么重，不如先用这青莲养护一番，我再送去南海？”

她摇了摇头，面上笑着话意却格外坚定：“说了是送给殿下的，我不会沾染半分。”

“南溟没有这个青莲也是能活的，你何必公逼自己成这强弩呢？”三人见她执拗不免道一声傻蛇，嘱咐宝芝好好照顾她后，弥斐便揣着青莲送去南海。南溟已经有了意识，只是伤势太重，整个人仍躺在珊瑚床上将醒未醒。

南乔见着弥斐难掩喜悦，又是亲自斟茶，又是嘘寒问暖：“一路上辛苦了，晚膳想用些什么 ？”

“公主不必客气，我是来替朝曦送一样东西给小殿下的，您收好，我便回去了。”

情绪由晴转阴，南乔舒了口气却舒不去心中失落：“南溟这次重伤也有她一份功劳，听说她去游了北荒，可真是心宽量大啊。”

“不是北荒，是不周山。”

“什么 ？”南乔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主，是不周山。”他郑重道。

好一会儿的沉默，南乔知道弥斐不是信口开河的人，朝曦那小丫头虽然日常狡猾了些，但也是个品行端正的人，可她想不明白她的意图。

“不周山是什么地方，梵雎又是什么人？那可是天界都敬而远之的，她去那做什么？”

“朝曦并非公主想的那般没有没肺，相反，她是个极仗义的人。此番她去，便是为了这个。”说罢，弥斐便将青莲幻出原状，闭合的莲瓣瞬间绽开，青色泽光大幅扩开，整个南海海面皆被这圣物光泽护佑。

整张芙蓉面震惊不已，至瞳孔皆如此，她不是不识，而是不敢置信：“这是？”

“帝神遗留圣物，造化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