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阎禅生百思不得其解,还想再问,却被慕言一句“你如何知道禅生与我的关系?”给堵了回来,半天憋出两个气泡:“话本。”
慕言了然,伸出一只手指点点它的脑壳,“你这只小妖不学好,话本上的都是假的,不要信。”
话本上我和你是假的,那我和白冰清就是真的了?阎禅生心里怒火一阵高过一阵,心想果然是铁石心肠的一颗好心。
慕言不知道它在生气,拿起一张红牌问它,“老实交代,这些是从哪来的?”
阎禅生不想理他,甩出四个水泡就一头扎进水翁里不出来了。
慕言看了看,上面写道:“石头变的?”
对,都是你这颗石头招来的!阎禅生待在水翁底部泄气地想,要不变成一条人鱼,将他就地正法算了。
‘这水翁盛不下一条人鱼。’
阎禅生闭眸深吸一口气,刚想骂祂一句滚,临到嘴边又停了下来,难得心绪平常地问祂一句话,“我那个时候是不是对他不好?”
他想起慕言看到太极后殿那一幕时的眼神,沉默又物伤其类,让人心揪得疼。
“恶种”保持沉默,阎禅生没有等祂的答案,闭上眼将神识铺满房间,能很清楚地看到慕言在干什么。他将那几十张红牌整理好放在一旁,继续用那些长短一致的小木棍摆他的法阵。
他没揪着疑问不放,也没追过来要它的答案,即使是明显的敷衍他也没打算深究,仿佛默认每个生灵都应该有自己的秘密,而他慕言谨慎地保持着那该死的边界感。
‘那个时候,若吾再次面对相同的抉择,吾会做出和你一样的事。’沉默了很久的“恶种”突然开口说道。
阎禅生没答话,那是他的梦魇,他的逆鳞。
慕言用小木棍将整座上京城简单地摆出来,设了围墙和主要的街道,能大致看清楚上京城的分布。
他重新画了一张佑灵符,将它点燃,火焰漂浮在简易模型的上空,与模型下的阵法对应起来,本来只是粗糙的上京城摆设却好像活了过来,那些小木棍整合在一起,伸长或者压缩,构建起了一座与现实的上京城一模一样的城池,占满了整张桌子。
与点燃的佑灵符对应的,城池的东西南北四方出现四缕不同的气息,那是何家弟子的所在,慕言手轻轻在上面一拂,四面不同的影像便出现在他面前。
大弟子何靖舒正在城东的东城门处跟人缠斗在一起,他的剑法精妙,虽然仅是金丹初期,面对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也能以小力搏大力,处处打在法修的致命处,逼得法修只守不攻。
这剑法倒是与他的师弟殷无忧有些像,主快而不破,力道有些微不足,但若是将他手上的剑再打磨打磨,他能更得心应手一些。
此时东城门火光冲天,何靖舒专门在这里守株待兔,找到资格牌的修士要想保平安,必然不会在城里多呆,而城东外面是一处茂密的树林,躲进去轻易不会被人找到,所以必有修士带着资格牌从这里出城。
何靖舒一剑刺破眼前火修的法衣,从他腰间勾走资格牌的吊绳,是个红牌,何靖舒有些欣喜,但火修却恼羞成怒,他毕竟比何靖舒高一个阶层,此时祭出杀招,强烈的火流烧灼了他的皮肤,一尊强大的法相出现在他身后,是个巨大的周身着火的熊。
慕言饶有兴致地看着,修士争夺资源无可厚非,但自当向下兼容,向上争锋。
何靖舒自从法修的法相出来后便有些吃力,几次差点被伤中命脉,刚刚得手的红牌也在一次躲闪中被夺了回去,何靖舒半跪在地上捂住被打伤的胸口,呸的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无所谓地笑一声:“在下不敌,先走一步!”
以剑气荡开缠身的火焰,何靖舒手中的剑分出无数把,一起冲向那只火熊,趁他防御的空隙,脚下快走,踩在墙壁上几步踏上屋顶,下面的火修却不想如此放他离开,从随身携带的储物袋中抽出几支焠了毒的银针,甩向他的后心。
这是要何靖舒的命,慕言皱眉,手指点在何靖舒的镜像中,引得何靖舒体内的灵火暴涨,张开一张屏障弹开了射过来的毒针。
何靖舒回过头,见银针扎在草丛里,绿油油的一片嫩草瞬间泛黄枯萎,何靖舒冷了脸色。“道友,动毒可不仗义。”
火修嘴角扯开一丝笑,却没再动手,而是探究地看向他周身弹开的屏障,估计是在忌惮他背后的人。
“我现在打不过你,但等我突破,到时定与道友一战高下。”何靖舒哼笑着说完,转身飞檐走壁,极快地离开了原地。
慕言也收了手,毕竟是自家师侄孙争夺在先,不敌之后遁走了,若不是那名火修想要师侄孙的性命,慕言也不会插手。
阎禅生目睹了全程,心想这小子还挺能屈能伸,但瞅着怎么也不是在何博才和慕言面前那副稳重、严肃的样子,倒像个蔫坏的种,跟殷无忧的脾性倒是一样。
何靖舒离开后去往了城西,慕言随即将视角转向了何延年那里,城东的那名火修退出了他的视线,所以没人注意到留在原地的火修并没有着急出城,反而转身向城中走去,法相消散,同时他脸上的五官拉伸变化,完全变成了另一副长相。
黑越对隐在暗处的手下吩咐道:“去通知宗主,慕言此刻在上京城,并且与万剑宗的人在一起。”
洛云城早已成为一座空城,多亏了慕言在城中用了法力,他们才能凭借气息找到这里。
城西,何延年寻摸了一晚上资格牌,找得饥肠辘辘,一大早就买了城西最盛名的几家糕点铺的糕点,坐在其中一家店外的台阶上,一边吃一边愁眉苦脸。
他在城西小心地躲避修士,把每一条街从街口到街尾每家店铺挂的红黄绿色幌子都摸了个遍,什么草啊花啊他也都亲切问候过,垃圾桶他也翻了,还冒着生命危险偷看修士斗法,想着斗着斗着他们之间互相飙狠话,不得露出点儿啥,结果人家好严谨,全程打架不多话。
何延年惆怅地再次吞下一块绿豆糕,一边发愁一边想着这家绿豆糕真好吃,等会儿回去给师傅师祖师兄师姐带一点儿,但他吃着吃着脸色突然变得怪异起来。
这种感觉怎么不对呢?变味儿了?
何延年迟疑地掏出自己的手帕将嘴里的东西吐掉,看到手帕上那块已经被他嚼碎的糕点,绿光一闪,变成一块绿色的资格牌,但已经碎成几块了。
QAQ
慕言捂额,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何靖舒凭感觉找到人的时候正好看到何延年正小心地拼自己的绿牌子,走上前去坐在他身边,两手手肘撑在身后,这个角度正好适合他晒太阳,他眯了眯眼,瞥到何延年身边的糕点,心中了然。
“拼好了还能用吗?”
“你快安慰安慰我能。”何延年快哭了,瞥他的那一眼瞬间注意到他身上有血,吓了一跳,“你被人抢劫了?”
“没,我抢别人没抢过,”何靖舒坦然道,抻着脖子迎着阳光往上看的时候,突然看到两道熟悉的人影,是驭兽宗白家的那两个弟子,进了一处阁楼。
何延年从袖子里掏出伤药正要给他擦一擦,嘴上数落道:“你说你打不过还——”
“嘘——”何靖舒食指抵住他的嘴,脸上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走,别拼你的绿牌子了,哥带你去抢俩红牌回来。”
说着就拽起何延年,拉着人飞上了屋顶,慕言看他们去的方向正是那两个白家弟子进的阁楼,知道这俩侄孙要做什么,暗自比较了一下两方的实力,慕言暂时放心,将视线转向宗里唯一的女弟子。
何忆霜一身飒爽黑衣高居鸳鸯楼的楼顶,拿着又一张黄牌叹气,随手将黄牌点燃扔下了高楼,目光俯瞰这片勾栏戏院。
眼睛一合一开,碧色的兽瞳取代人眼,细细打量此处的灵力波动,她为妖,要比人修更容易察觉资格牌的存在。
这处混乱的地方昨晚就被糟蹋了个干净,那些修士不敢去流芳阁,偏偏来这里作乐,她看不惯,已经取了好几个人头,黄牌便是从他们身上搜刮的,同时也发现那些大宗门的弟子并不为资格牌而发愁,而是按照宗门内的等级,他们早就有了不同的资格牌。
何忆霜看到街口又来了一批人,打头的人穿着崇天宗的弟子服,服制又与身后的弟子有些许不同,何忆霜认得他,崇天宗的大弟子,人称刚正不阿的伽蓝佛。
“哼,虚伪。”何忆霜不屑地骂了一句,但她在他身上看到了红牌才有的灵气,眼见他们就要进脚下的鸳鸯楼,何忆霜眼眸一转,他们人多势众,她不一定打得过,得换个法子才行,随即翻身从阁楼的窗户翻进了鸳鸯楼。
响指咯哒一响,她一身飒爽的黑衣转眼就变成了一套宽领长袖的红艳绸衣,妆容也由淡转浓,如新生的夜魅,淡定地从楼上走下来,混在楼梯上的一群姑娘中,从上往下看去。
劈啪一声鞭响,崇天宗的大弟子冷着一张脸,虽俊俏,但看上去也很古板,毫不留情地用鞭子狠抽绑在长凳上的几个人,那几个人被扒了上衣,看得出来也是崇天宗的弟子。
“师兄!大师兄!我们错了大师兄!我们再也不敢来了!啊!”
“大师兄饶命啊!啊!啊!”
陌铭眼神示意将他们的嘴堵上,手下的鞭子再次抽上去。
鸳鸯楼里的姑娘窃窃私语,何忆霜盯着下面发现自己想错了,眉头紧皱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她看得太过专注,陌铭同样皱着眉望过来,正好与她对上视线,一瞬间他脸色似乎变了变。
何忆霜心里咯噔一声,心想莫不是被发现了?
慕言皱眉,妖倒是无所谓,他自己也看到过自己的真身,是只白色的鸟,已经能化形且结出了内丹的妖虽然比金丹期的修士还要强悍,但她装扮成这副模样明显是要去诱敌,慕言担心她会吃亏,犹豫着在她身上多加了几道禁制。
桌面上空燃烧的佑灵符突然跳动了一下,慕言也有所察觉,赶忙调出城北的镜像。
何博才捂着自己被打蒙的头从一匹战马肚子下面钻出来,他的眉心被印上了一记马蹄,那记马蹄踢得太准,将他眉心火踢灭了。
那匹战马好像是离睿明的,此时他正得意洋洋地招手让马儿过来,何博才气得破口大骂,那只马的脚底沾上了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黄牌!
但他骂着骂着好像想到了什么,急忙从北城门出去招来了自己的四匹角马,坏笑着指挥自己的角马使美马计。
慕言不知该作何感想,阎禅生却忍不住笑了一声,见慕言将视线转向水翁,阎禅生又将自己的动静平息了,准备等慕言过来将自己捞起,但慕言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做,反而看了看自己。
他最后确认了一下四个弟子的安全,抬手弄出一个两掌能合拢的水球,悬浮在身前,而他伸手解开了自己腰间的衣带,将外袍脱了下来。
阎禅生顿住,鱼身睁开了眼,神识密集在慕言身边靠拢,注视着慕言将衣服一件一件解衣,然后手指摸上了最后一件中衣的衣带,他正注视着他愣神,却听见慕言弯唇笑了一声,抬手点在空气中的一处,阎禅生的神识被屏蔽了。
阎禅生皱眉越出水面,却只看见地上慕言脱下来的衣服,包括那件中衣,而屋内却空无一人。
那只被慕言提前准备好的小水球,出现了一条白色的小鱼,长得与阿九的鱼身很像,眼睛却黑黑大大的,正打量着自己新的身体。
阎禅生盯着它,想把它吃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