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庸俗的阴雨天 第19章 第19章 共沉沦

“我不喜欢你的头像。”

又持续忙活一整个下午，终于再有机会休息，柳虞接杯水靠在椅子上，有同事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看到姜樾半小时前发的消息。

她问：“为什么？”

“你两个号都用一样的，我分不清。”

这让柳虞更觉得奇怪，姜樾与叶冬不同，和她没有多少工作上的往来，平时收发文件也少，两个号对他来说就是回复消息快慢的区别，不需要分得特别清楚。

于是她回：“干嘛分清，不都是我？”

他仍坚持：“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要是一样，你为什么要分两个号？”姜樾反问。

忽然让柳虞感觉有几分道理，她点开头像大图，生气的小人依旧看起来生龙活虎。那年冬天，柳虞和蔺闻逛庙会，因为比赛打气球稍逊一筹，柳虞对他生闷气。

他扭头看到商家摆的浅缸里游着金鱼，眼睛周围有两个大大的透明水泡，和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如出一辙。

蔺闻指着笑：“你看起来和它一模一样。正好名字里都有个‘鱼’，你这么爱生气，该不会上辈子是条生气的小金鱼吧？”

柳虞懒得理他，把蔺闻往旁边推。

他却去找商家买了个网，直招呼她过来。

难得冬天都能捞金鱼，柳虞摆会架子，还是走过去。

“这天居然没结冰。”她和商家随口攀谈。

“恒温鱼池，都通着电的。”商家笑呵呵地回答，给他们看拖了很长的电线，被黑色绝缘橡胶包裹着，“这些鱼都是我们自己养的，漂亮吧？”

“漂亮。”蔺闻回答，“这种鱼回去好好养的话，还能活多久啊？”

“正常养的话三五年不是问题。”商家说，“要是遇到细心的，**年都有。”

柳虞的父亲平时喜欢养点景观鱼，但她从没关心过，只是想在这玩玩，没打算把鱼带走。听见蔺闻这么说，她抬头问：“带回去你养啊？”

“养呗。”蔺闻说，“它长得跟你那么像，我爱屋及乌。”

好端端的人不当，谁喜欢跟条鱼长得像，柳虞把手缩进袖子里，当成鞭子往他身上抽。

蔺闻笑呵呵地挨了几下打，把网递给她。可能天气太冷，戴着手套不够灵活，摘了手套又冻得发僵，柳虞半天没捞上来一条。

才在打气球那尝尽失败滋味，捞金鱼也出师未捷，她的怒气越攒越多，和那条鱼较上劲。

商家看不出来，蔺闻对她的情绪变化可是了如指掌，本来在帮忙录像，过会开始笑。

“你笑什么？”柳虞瞪他。

“嗯……有人居然捞金鱼都能捞急眼。”

阴阳怪气的，她恨不得把网丢到他身上。

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柳虞还是捞到了那条水泡眼金鱼。商家说着恭喜，拿来一个小塑料袋，灌上水，把鱼装在里面递给她。

柳虞举起来，放到脸边，让蔺闻拍下这成功时刻。

后来他对着这张照片，将她的表情改了改，画成一幅简笔画，就成了柳虞使用至今的头像。

最开始是蔺闻要求，后来成习惯，注册工作号时又懒得再找新的，柳虞就又用了这张，也许也怀揣一些对他的怀念。

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那时柳虞绝不可能想到，自己之后会遇见姜樾。

也许应该慢慢学会放下了。

“我现在没有合适的。”柳虞说，“等找到就换吧。”

姜樾还以为要烦她一阵才会有结果，柳虞说完倒也没太上心，毕竟新头像找都要找一阵。

没想到他趁热打铁，马上发过来两张。

是情侣头像。

可爱归可爱，柳虞看着却想笑。

“你要跟我用？”

“对啊。”姜樾说。

“全公司都看得见。”她提醒。

姜樾想了想：“你用生活号，我用工作号。”

“叶冬有我的好友。”柳虞又道，“我们下班会聊天的。”

诚然叶冬知道一些内情，但柳虞还没有心理强大到换了那个头像，还能在她面前装没事人一样。假如她真好奇地问，柳虞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且这么明显，左叡看到也会问。”她还补充。

“那你也给他用。”他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两个人的头像三个人用，这剧情亏他真敢想出来，柳虞不想搭理他。

姜樾也不说话了。

在两人保持沉默的时间里，柳虞的脑海中浮现出他对着屏幕闷闷不乐的样子。那个表情实在不太适合出现在那张脸上，柳虞过了会主动说：“都用生活号不就好了？”

之前她还觉得两个人这号加那号的多此一举，切来切去地聊天徒增烦扰，没想到真能派上点用场，尽管这用途也没有多正当。

怎料姜樾还不乐意：“不好。”

“为什么？”柳虞不明白，“你那个号也没加公司里的人。”

“我都不怎么用。”他说。

“不用你非要加我？”

柳虞的耐心快被耗尽，不想再伺候这位小少爷，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他这种性格。

姜樾抿着嘴唇，看了屏幕半晌，手指悬在键盘上，却怎么都敲不出一个字。

最后只能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柳虞说，“我只是好奇。”

“什么？”

“你的朋友平时怎么忍住不骂你的。”

姜樾对着那行字竟是笑起来，在格外的偏心和忍耐中才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爱意存在：“我的朋友不多。”

“我猜也是。”柳虞依旧没什么好气。

“六七岁之前我都不太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一会笑过一会又哭，甚至有时候明明笑着却在流眼泪，连我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别人觉得我很奇怪，不爱和我玩。”姜樾说，“长大以后才好一点。”

这段话让柳虞觉得熟悉无比，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排除网上刷到的中二病发言。

半回忆半推测，好像蔺闻也说过类似的事情。

具体内容与姜樾描述的不太相同，大概意思差不多。不过她并没有太在意，对此的印象很浅，所以不太能确定。

人们常常会在某个时刻觉得当前的瞬间熟悉无比，仿佛梦里或者曾经经历过一样，她也不排除是这种情况。

劳碌的一周再度结束。

柳虞收拾东西，听见同事们互相道着下周见，却并未轻松几分。她还有事没忙完，周末恐怕在家里都得加班。

刚回办公室的同事推开门，笑着说：“柳虞，你男朋友又来接你了。”

下午她都没怎么看手机，听见同事说，才发现一个钟头前左叡就发过来消息。

“唉，羡慕啊。”有个比她年长几岁的同事站起来，经过柳虞身边时拍拍她的肩膀，“不用挤地铁了。”

“晚高峰那么堵，有时候还不如坐地铁呢。”柳虞笑着回答。

她没说什么，拉开门，冲大家摇摇手道别。

“不过你男朋友对你真挺殷勤，隔三差五就过来。”叶冬对面的同事也说，“我一开始以为是公司招的新前台，还跟那想，长得是挺周正，就是工作态度怎么这么差，动不动就坐那偷懒，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家属。”

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引得大家都乐。

柳虞解释：“他工作没那么忙，而且离得近，接我方便点，所以经常过来。”

“这么好？”她顺势说，“那他们公司还有别的单身男青年吗，有空给我介绍一个。”

“行啊，回去我帮你打听打听。”

叶冬和男友约好了下班之后约会，两人结伴走到大厅，等候多时的左叡站起来。

“老婆。”当着叶冬的面，他就迫不及待地过来抱柳虞。

“刚才我们几个同事还聊你呢。”叶冬顺嘴道。

左叡来了兴趣，扭头问：“聊我什么？”

柳虞简单总结：“夸你温柔体贴有耐心，天天接我下班。”

“没人夸我帅吗？”他更关心这个。

就连叶冬都忍不住笑起来。

“那多肤浅啊。”

左叡固执地看柳虞，后者点头：“有的。”

于是又把刚才那个同事的玩笑向他复述一遍。

左叡听后不以为意：“有我这么有气质的前台吗？”

“我们公司的前台小哥也很有气质的。”柳虞更正他。

三人正聊，同样下班的姜樾将耳机挂在脖子上，拿着手机经过大厅。他的消息才发到一半，余光瞥见休息区的三人。

在这里出入那么多次，就连他甚至都有点习惯这里坐着一个等待的人了。

停下脚步。

叶冬正好和姜樾对上视线。

既然被发现，若无其事地走掉不太礼貌，姜樾的目光从柳虞腰间的那只手上一扫而过，放下手机打招呼：“叶冬。”

听到声音，左叡也看过来。

“柳虞。”姜樾便向她也喊了声，略过左叡。他们没说过几句话，又不熟，本来就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腰上的力量让柳虞不得不挪了几个小碎步，肩膀紧紧贴到左叡身上。

她奇怪地抬头瞧他，左叡恍若不知，还反问：“嗯？”

柳虞摇头。

好像是心理因素，再看向姜樾，总觉得他的表情又淡几分。

叶冬冲姜樾颔首：“下班了？”

“嗯，那我先走了。”他说。

“好，下周见。”叶冬拿出工作里对待所有人的微笑面具，对他道别。

他也完全没有停留，戴上耳机，汇入人群离开大厅。

依稀记得，上次听见他喊柳虞时，名字后面还接了个“姐”。

左叡微微蹙眉，问：“他怎么不叫你‘柳虞姐’了？”

柳虞正不知如何解释，叶冬插话：“我让的。”

两人都看她。

“就差两岁而已，哪有必要那么讲究。在公司里这么喊，别人都以为我资历多深呢。上次我跟我们部门负责人在一块，也是跟他一起来的新人，管人家叫‘哥’，管我叫‘姐’，弄得人家客户那边都分不清楚，以为我才是头儿。”叶冬掩嘴，悄悄对他们说，“大事小事都找我汇报，我那负责人脸都绿了。”

柳虞只好说：“至少证明他看起来显年轻。”

“我也这么说呢。”叶冬摇头，“所以我就跟那几个新来的都说，以后直接叫名字就行，大家都是同事，没必要抠那个称谓。”

去叶冬男友的公司附近，正好和吃饭的地方顺路，所以柳虞让左叡捎了她一程。

她下车后，通过车窗向柳虞道别。

停在红绿灯，左叡又探过来。

刚刚叶冬在，出发前她没有例行亲他，在心里惦记半天，总要找机会讨回来。

左叡点点脸颊。

柳虞还算配合，撑起身体。

没想到他忽然转头，主动贴过来。

“唔……”后脑勺被按住，他这次热情得过分。灯很长，倒计时两百多秒，几次柳虞想退，都被左叡追上。

她听见“咔哒”一声，他解开安全带。

似乎每次见过姜樾以后，左叡都会有点隐隐的失控，他心里总是本能地在怕些什么。

头晕目眩地分开，她的胸口因为短暂的缺氧而起伏着。

“老婆。”左叡用拇指摩挲她的耳朵，低声呢喃。

柳虞的心里又塌陷一块，用鼻尖轻轻蹭他，像小动物之间的安慰。

“我想换个头像了。”柳虞忽地说。

左叡意外地抬起眼梢。

他一向尊重柳虞的习惯，知道她喜欢那个头像，哪怕两人交往后注册的新账号依然用着，他都没提过任何意见。可原作者是蔺闻，左叡不可能真的毫无芥蒂，只是在忍。

“怎么突然想换？”左叡问。

“没什么，就觉得看腻了。”柳虞说，“而且头像一样，叶冬有时候分不清楚，文件总是发错。”

最前排的车子已经松了刹车，隐隐有启动的迹象。

左叡坐回去，重新扣好安全带：“好啊，你打算换什么？”

“没想好。”柳虞回答的同时，姜樾发的那两张图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她顿了顿，犹豫问，“你想和我一起换吗？”

对他而言绝无推托的道理。

“好呀！”左叡不假思索地答应。

“我之前看到有一对挺可爱的。”她打开和姜樾的对话框，那句“那你也给他用”显得刺眼无比，柳虞咬住下唇，心一横按了转发，“发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