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庸俗的阴雨天 第15章 第15章 三周年

星期三。

晴转中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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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公司园区陆陆续续有下班往外走的人，左叡瞅准一个刚空出来的车位停进去，逆着人流到柳虞的公司大厅。

他特意请了下午的假，这次过来，没提前和柳虞商量，到路上才打电话。

柳虞很惊讶：“那你稍等我一下，我可能要晚个十几二十分钟。”

左叡说他不急，在大厅坐会。

总刷手机也无聊，他到前台的桌子拿了本他们公司的宣传杂志。

柳虞曾经指着封面上的一个女人说，这是她非常敬仰的金牌HR，公司的元老之一，在核心部门担任要务十余年，如今已身家百亿。

左叡曾有幸在一个半公开的私募交流会上与这位女士打过照面，但他当时是陪着父母去的，与人没说上几句话。

反正没事做，抽空了解一下，她到底都有些什么事迹，让柳虞如此敬佩。

可能是来得次数比较多，前台的人都认识左叡，知道他们是校园恋情，还是高中同学，都在问两人准备何时结婚。

“暂时没那个计划。”左叡打着哈哈，“现在感觉都没稳定。”

他们表示理解地点头：“也是，一旦成家事情就更多了，现在生活压力那么大，光谈谈恋爱挺好的。”

他抽走那本杂志。

前台的男生看到，指向旁边那一摞：“这边是最新一期，您手里那本是上个月的了。”

“没事，我就看这本。”左叡对他微笑，准备转身回沙发，突然又忍不住，故作随意地向他打探，“你们公司业务部门有个新来的员工叫……姜樾，你认识吗？”

无论如何在心里告诫自己，左叡还是无法避免对姜樾的好奇。私底下，他也偷偷在网上搜索过这个名字，查出来的内容与柳虞说的大差不差，却没能像她那样轻松地放过。

柳虞越是避讳，他越有种惴惴不安。

业务部门种类那么多，每个月不知道要更换多少员工，前台不一定所有人都记住。

“知道，听说藤校毕业呢。”他却回答得不假思索，“您突然问他，是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他们部门和我们公司业务上有点往来，才见过，好奇问问。他是具体哪个部门的？”左叡问。

“那就不是很清楚了。”前台摇摇头，他们的来往不多，唯一一次交谈还是姜樾入职当天，他停顿后道，“不过，您可以直接问柳虞吧？”

听到柳虞的名字，左叡的心突然猛跳两下，杂志的光滑封面被捏得微微变形。

敏锐的不安在顷刻间扩散。

但左叡没有多说什么：“对嘛，她是人事，肯定知道的消息更清楚。”

前台只听出字面上的意思，赞同道：“而且他们才一起出完差回来，你问她知道的消息说不定会更清楚。”

出差。

左叡感觉脑子像被谁用几百斤的锤子猛敲了一样，后背窜起莫名凉意。

他看向前台的眼神变得怪异，缓缓点头：“原来和她一起出差的人就是姜樾啊，当时她只说是个‘男’同事，没说具体的名字。”

“嗯。”前台微笑着，“我知道的肯定是不如她多的。”

“谢谢你啊。”左叡心不在焉地道谢。

从前台到沙发的几步路，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移过去的，坐下后的脑袋里还是乱哄哄，全身虚幻得像要飘起来。左叡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错，当时柳虞可是明确跟他说，出差的人只有她和叶冬的，怎么现在会换成了姜樾？

那叶冬到底去没去？

如果叶冬没有去，她又说只开了一间房——不对不对，公司不可能这么安排，会被员工诟病。

手里的杂志顿时失去任何阅读的兴趣，他扔到面前的茶几上。封面上那个处变不惊的微笑女人，在他眼里，似乎都透露出几丝讥讽。

左叡摇摇头，也许是前台乱说的呢，他应该相信柳虞。

——可那是个和蔺闻长得完全一样的人。

这么多年，她除了心理咨询初期，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蔺闻。

她不会这样的。

无数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飞驰，互相否认、打架，下班的员工不停地从他面前经过，所有人的欢声笑语都成为了轻飘飘的背景音。

直到那双刚买的米色运动鞋出现在他跟前。

左叡抬头，发现自己的后背和额头都在冒冷汗，脸色可能也煞白得惊人。

“怎么了？”柳虞发现他的状态有异，赶紧放下包坐到旁边，捧住左叡的脸检查，“这么没血色？”

“老婆……”他抬手盖住脸上的手，对她喃喃道。

柳虞还是不明白，他低头埋到她的肩上。想要询问的话几经折磨还是没有从嘴里吐出来，而是说：“中午没吃饭，刚等你，有点低血糖了。”

以前左叡从来没犯过这个毛病，况且他平时虽不刻意健身，但是偶尔会做些户外锻炼，体质没有那么羸弱。

“我包里有两块巧克力。”柳虞赶紧翻包寻找，撕开包装喂到他嘴边。

见她依然那么担忧自己，左叡看着她的眼睛，开口叼走巧克力，再用力抱住她。

前台的几个人都还没下班，正在旁边看着。

柳虞未能招架这突如其来的撒娇，有点不好意思。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左叡不肯松：“我抱我女朋友怎么了？又没做有伤风化的事。”

经过的员工们对等候区有两个抱在一起的人没什么想法，但总会下意识地扫过来目光，哪怕马上就挪开，还是让柳虞感觉不自在。

她再从包里掏出一瓶能量饮料。

下午它和巧克力很突然地出现在工位，想都不用想肯定又是姜樾潜伏进来放的，有他在下午茶是不用愁。

饮料无糖，不过可以补充电解质。

她拧开瓶盖，递给左叡：“喝点水。”

他没动，柳虞只好抬高手腕喂他。

“以后还是按时吃饭。”她鲜少见过左叡这个状态，心有余悸地嘱咐，“哪怕是饿过头了，至少包里备点吃的，要是我不在身边，你晕在路上怎么办——怎么这个眼神？”

左叡看她的目光过于胶着，柳虞反手摸自己的脸，没感觉有东西，否则叶冬会提醒她的。

憋在心里的疑问被他暂时放下去，摇头。

“我身体素质很好的。”他的声音还有点情绪剧烈起伏后的沙哑。

“那你还瘫成这样。”柳虞表面是埋怨，实际还是担心，轻抚他的头发，将饮料再次举高，“还喝吗？”

左叡点头，他和柳虞平时都不买这种饮料，没想到挺好喝。

“自己拿着。”她要塞进他手里。

左叡不愿意，还想她喂。

两人正僵持，柳虞哭笑不得，另一个眼熟的身影从感应玻璃门里走出来。

约好吃饭，姜樾对傍晚的行程无比期待，把本来应该加班到晚上的活硬是挤在一起忙完。同事们都说他果然是年轻人，下个班高兴成这样。

这才到大厅，看到左叡，好心情顿时消失九成。

左叡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肯定是找柳虞的，而且他们有别的安排。

这意味着，柳虞肯定会放他鸽子了。

左叡比柳虞还先发现姜樾，腰上的手臂变成捆住柳虞的两把锁，将她突兀地向前方压。饮料差点从敞开的瓶口晃出去，柳虞堪堪护住。

“小心点。”顺着他的目光，她才看到姜樾。

而他同时，也清楚地看到她手里的饮料，和两人脚上那同款不同色的运动鞋。

“又见面了。”左叡率先对姜樾打个招呼，不再像上次遇到时的失态，而是种更复杂的故作疏离，像是要把姜樾往更陌生的位置推。

他仍然走过来：“柳虞姐。”

只和左叡点头示意，却单独喊了柳虞。

后腰的衣服莫名其妙地被攥得特别紧，柳虞抬头。就算他在尽量掩饰情绪，看到左叡和送到他嘴边的饮料瓶，姜樾的表情还是变得无比僵硬。

“你也下班了呀？”柳虞保持对待普通同事的语气，对他说。

姜樾沉默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个冲动的瞬间，他想干脆就当着左叡的面问她，那一会的云南菜还要不要一起吃？可他攥起手指，还是没给她添麻烦。

忽地扬起职场化的客套微笑：“是，那我就先回家了，再见。”

前面姜樾不打招呼，这次走左叡就没跟他道别。

只有柳虞回答：“好，再见。”

她心里庆幸他说的还好不是“明天见”之类的话。

姜樾抬起脚步，走出这片色彩缤纷的休息区。

等左叡坐得差不多，脸上恢复正常的血色，他们将那本杂志送还。

“抱歉啊，这块稍微拿得有点折角。”柳虞不知道封面怎么会被捏成这样，对前台略表歉意。

他们摆手：“没事，反正这批很快就要都换成新的了。”

“那谢谢啦。”柳虞又和他们挨个挥手作别，挽着左叡离开这栋大楼。

*

路边的停车区比左叡到时更空了些，柳虞走到副驾驶门边，正要拉开，左叡拦住。

“别急。”他拽着她到车尾。

柳虞不懂他在卖什么关子，只见左叡掏钥匙解锁，后备箱门抬高。

数字“3”形状的粉色气球被绳子拽着升到半空，中央是一大捧洒了露水的红玫瑰，馥郁花香从车子里扑出来。左叡伸手，按到角落里的开关，八音盒放出音乐。

趁柳虞还没反应过来，他打开后座的车门，从里面掏出橙色盒子，递到柳虞面前。

“今天是我们交往三周年纪念日。”他掀开盒子，里面是一个包，“恋爱快乐，老婆。”

柳虞几乎从不记这些特殊日子，除了父母以外，就连朋友的生日都要靠聊天备注才能记得，左叡却很在乎，每个周年他都会特意抽出时间庆祝。

怪说不得不打招呼就过来，还好没问他。

盒子里装的是柳虞前段时间随口跟左叡提过的包，但是定价太高，她觉得性价比一般，所以只是说说就忘记。

心里的感动不会作假。

八音盒的音色还在跳跃，柳虞接过：“谢谢。”

左叡歪头等待，不信她就这么两个字的表示。

柳虞会意，将盒子放到后备箱边角，小心不压到那捧玫瑰，上前抱住左叡的脖子。

“呀——”

她忽然感觉腰被勒紧，双脚离地，在空中被他抱着转了一圈，停下后坐在后备箱边缘，密切的吻在掀起的后备箱盖遮掩下降落。

他的身子探得越来越往前，让柳虞不停向后仰。

为了寻找支点，她的手在后方乱抓，碰到一串东西，冰冰凉凉。

柳虞轻声惊呼，躲开左叡不停找寻的舌尖。

回头，发现是灯带。

被拽得有点歪七扭八，她赶紧复原。

“白天拍出来的效果不好，等天再暗一点，把灯打开，加上玫瑰的气球，就很好看了。”他甚至连发朋友圈的文案都已经想好，就等到时间炫耀。

柳虞抿唇笑，又贴上亲他几次：“你费心了。”

“你喜欢吗？”他问。

“我很喜欢。”柳虞点头。

“那就好。”左叡把她拉起来，“我们去吃饭？”

柳虞的确饿了，很爽快地点头：“好。”

坐到副驾驶，柳虞系上安全带，正准备打开手机，余光发现车子已经启动，左叡的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却侧头看着她，完全没有踩油门的打算。

柳虞不明所以：“怎么了？走呀。”

他不说话，摇摇头。

柳虞看不懂他的肢体语言，露出疑惑。

左叡点点自己的脸颊：“还没亲我。”

“刚刚不是在后面亲过了吗？”柳虞嗔他。

“那是例外，这才是常态。”左叡认真说，“你不能因为一两次意外，就放弃原来一直有的东西。”

“好吧。”柳虞被他的观点说服，松开安全带，再凑过去在他脸颊落吻。

左叡像是顿时恢复百倍精力，启动导航。打亮左转灯，手机里的语音播报响起：“准备出发。”

车身倾斜上路，提速前，柳虞在后视镜里看到站在后方马路边的熟悉身影一晃而过。

开在路上，姜樾的消息已经刷了好几条。

很明显，她爽约了。

等红绿灯时左叡瞟一眼，看不见柳虞的手机屏幕，却能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

“工作消息？”他问。

“差不多。”柳虞抬眼看他，回答。

倒计时结束，红灯转绿，前面的车子不知道在走什么神，左叡按喇叭催促。

车流慢慢疏通，左叡时松时紧地踩着油门，一步不落地跟上，防止两旁突然有车变道加塞。三根手指在方向盘下方轻轻敲几下，忽然状似随意地问：“说起来，你上次出差，是不是就和叶冬去了来着？”

柳虞反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他还是没沉住气，深呼吸一口，“就是等你的时候和前台聊天，他说姜樾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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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15章 三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