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处听歌 第9章 夜晚

赵枫躺在树上，对着手里的叶子吹了口气。

无影生莫深轻功块，不一会就赶到雁北山庄。他看见树上树下好端端的两个人，吃惊道，“你们打完了？”

钱无忌也吃惊，“你不会连那两个小姑娘都拦不住吧？”

“你们不是从密室里拿到了东西，为了那个东西打起来了，所以让我把那两个小姑娘带到外面去？”

“你胡说什么呢？我敢跟五堂主动手，楼主不要了我的命？”

莫深看着现场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坏了，我被她俩骗了。”说完他转头就回去追。

树上响起一声轻笑。

“你又笑什么？”钱无忌怒道，“任务完不成，你很高兴？”

“两个江湖顶流的高手，被两个不会武功的女的耍得团团转。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无影生莫深轻功一绝，凭那俩丫头片子的本事，根本逃不掉。”

“你们俩加起来的脑子，都赶不上那个穿白衣服的女的。”赵枫说，“我们不如打个赌。我赌莫深肯定抓不到人。”

“怎么可能。”钱无忌坚决不信。

“那就赌嘛。”

“你很闲？”

“不闲不能赌？”

钱无忌看他那副轻松悠闲的样子就生气。可他也奈何不了赵枫。

他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然而直到天黑都没见人回来。

“怎么回事？莫深该不会遇到麻烦了吧，我们去找找他？”钱无忌有些慌。

赵枫从树上跳下来，伸伸懒腰。

“关我什么事？天黑了，该找个地方睡觉了。”

赵枫慢悠悠地往外走，钱无忌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大家都是一起给楼主办事的，你就这么冷漠无情？”

赵枫短暂地站住，回头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办事要什么感情？”

“哎呀！”钱无忌把手里的画轴狠狠摔在地上，啐了一口。“别让我再遇到那俩丫头片子！我去找莫深！”说罢提着斧头匆匆离去。

赵枫摇摇头，弯腰把地上散开的画捡起来，重新装好。

虽然这是个假的，日后说不定有用呢。

等天色完全暗下来，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忽然，最高的一棵树上有什么东西扑簌簌掉下来，落在地上，原来是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红衣，面纱遮脸。是一个年轻女子。她不知道在树上藏了多久。

她头上挽着发髻，插着一些漂亮的发簪首饰。看来是个很爱美的人。

她走到刚才几个人呆过的地方，看到地上还放着一坛酒。

她吸吸鼻子，很香的酒。

她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悄无声息钻进了密室的入口。

“看你瘦瘦的没什么力气，没想到跑得挺快的。”

吃饭的时候，阿林忍不住说。

虎口逃生的她心情特别好，嘴就开始闲不住。不仅点了一大桌子菜，还嘚嘚个不停。

“就是因为体重轻才跑得快嘛。听说越瘦的人，轻功也练得越好？”赵雨茹小口地吃着碗里一块鱼肉。那是阿林夹过来的。

“瞎说，轻功跟内力有关系。瘦的人那不叫轻功，那是风一吹就刮跑了。”阿林咽下满嘴的红烧肉，心满意足地说，“今天这一顿折腾可把我累坏了，在树林子里喂了半天蚊子，我这胳膊上都是包。你也多吃点，看把你瘦的。”

她又给赵雨茹碗里夹了一块炸鸡。

赵雨茹不太喜欢油腻的食物，不过别人的好意她没法拒绝，只好勉强吃下去。

“没想到，平日里看你憨憨的，关键时刻还挺靠谱的。我当时只想赶紧从那个地方逃跑，还是你冷静，说莫深发现被骗，肯定会追出来，我们跑不过他。我想我们赶紧在附近藏起来吧，他马上就过来了。草丛里从高处看很容易被发现，我们不如藏在树上。你却直接拉着我往回跑，我都吓坏了，以为你要回去送死。你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那人以为我们会往外跑，或者藏在出口附近，但是他肯定不会想到我们竟然往里面去。那人轻功是真快，我们好不容易在树上藏起来，他就出来了。还真跟你想的一样。那人在谷口里外来回地找，就是不往里面来，我都替他着急。后来钱无忌也出来找，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傻。简直笑死啦。”

赵雨茹说，“幸好赵枫没有来。”

“赵枫？那小子更不怕了，要武功没武功，要胆子没胆子，跟我打了几下就吓跑了。除了会些下毒偷袭的下三滥手段，还会什么？而且我看他下毒的本事也一般嘛，要是把我们直接毒晕，哪里还会让我们跑了。”阿林不屑地说。

赵雨茹眼神甚至有些慈祥地看着她，“阿林，你是不是没上过学？”

“没有啊，上学多没意思，整天坐在屋里看些无聊的书。哥哥姐姐们认字，他们教我就够了。”阿林正疑惑她为什么这么问，忽然明白了，“怎么，你嫌我读书少是不是？”

赵雨茹心想这孩子还不算太没救。她说，“你平常没事多看看书，看点什么孙子兵法，战国策之类的。说不定人家在欲擒故纵呢。”

“听起来就无聊，我就喜欢动刀动枪的，文绉绉的东西不适合我。鬼斧君钱无忌和那个无影生莫深，都说他们一个武功在前十之列，一个轻功数一数二，没见到之前还以为多厉害的人物呢，见了以后不过如此嘛，还不是被咱俩耍得团团转。我看啊，这武林前十的位子应该咱们来坐，你说是不是？”

赵雨茹终于把碗里那块炸鸡吃完，她刚松口气，阿林以为她爱吃，又夹了一大块过去。

赵雨茹:“……”

“说起来，今天你救了我一命。虽然我人不咋地，但是别人对我有恩，我一辈子不会忘的。说吧，我怎么报答你？以身相许就算了吧，我这么小，你也下不去手是不是？”

赵雨茹仿佛听到一声晴天霹雳，一块肉呛进嗓子，猛烈地咳起来。

“哎呀你怎么了，我就开句玩笑至于吗，快，喝口水。”

赵雨茹喝了她递过来的水后，勉强恢复平静。

“你不把我交给你师父就行。”

“那肯定不会的。其实只要我抓到千面教的人就行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抓不到，我就去师父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也心软了。”

“这管用？”

“当然了。作为她唯一的爱徒，她肯定不舍得杀我。而且我师父她虽然脾气暴躁，性格古怪，心狠手辣，武功高强，阴阳怪气，但是她有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吃软不吃硬。”

赵雨茹心想，这么多坏毛病，希望这辈子遇不到你师父。

两个人吃完走出饭店的时候，阿林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好香，似乎是炸地瓜的味道。我去看看！”

“不是你不才吃饭了吗？”赵雨茹震惊。

“哎呀，我买点晚上吃。万一睡着觉饿了呢。”说着阿林就向街口去了。

“你注意安全，我在客栈等你。”赵雨茹喊道。

阿林头也不回，向身后挥了挥手，表示听到了。

赵雨茹一个人往客栈走，她的心情可没有阿林那么轻松。

因为，一切只是刚刚开始。

赵雨茹在客栈房间里坐着等了很久，心就越悬越高。她等得实在受不了，想出去找人时，窗户忽然响了一声，吓她一跳。

阿林倒挂在屋檐下，对屋里的赵雨茹喊道，“今晚好多星星，要上来看看吗？”

“我上不去。”

“你踩着窗台，扒着窗户，一使劲就爬上来了，很简单。”

“算了，我在这也能看见。”赵雨茹胳膊撑在窗台上，抬头看夜晚的星空。

天上没有月亮，但是星星有很多，一闪一闪的。

阿林翻上去，坐在屋顶边缘，悬着腿。

“可惜这里不好看，要是在高高的山顶上，那些星星就像明珠一样，很大很大，看得很清楚，仿佛伸手就能碰到。从小到大，都是小周哥哥陪我玩，陪我看星星。好几天不见，真的有点想他。”

“你师父呢？她不陪你吗？”

“师父天天练功闭关，我有时候好几年见不到她。其他人都很忙，只有小周哥哥有空。他的任务就是看好我。小周哥哥喜欢研究机关术，没事的时候，他呆在屋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他还在屋外设了很多机关，不让别人进入。嘿嘿，只有我会破解那些机关，他教给我的。

他屋里有好多有趣的小玩意，小周哥哥给我做过一只会飞的竹蜻蜓，被我不小心掉到山下去了。那时候我哭得可伤心了，他说给我再做一个。然后给我做了一堆竹蜻蜓，各种颜色的，我可高兴了。”

赵雨茹听得入迷。“那是你几岁时候的事？”

“我很小的时候，大概，五六岁吧。那时候我不爱说话，总是动不动就哭。师父觉得我烦，就把我扔给小周哥哥。他那时候好像还没我现在大，但是小周哥哥很有耐心，他很喜欢我。”

“你父母呢？”

“……应该，不在了吧。我记事起就在山上，就是师父和小周哥哥还有其他的哥哥姐姐陪着我。他们有空会来逗一逗我，给我带好吃的。不过大部分时间他们都在外面。其实我在山上过得挺快乐的，没有很想我的爹娘。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他们是谁，长什么样，想知道他们埋在哪。”

“你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吗？”

阿林摇头，“我那时候太小了，我努力回想，只能想起一些杂乱的片段，我不确定那些是记忆。还是做过的梦。而且里面没有一张清晰的脸。可能我太矮了看不到大人的脸吧。

小周哥哥他有家，他是一个大家族的人。听说他家里人都很厉害。他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不知道为什么来山上受苦。小周哥哥性格很好，特别老实善良，有人欺负他都不在乎。他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喝酒，经常因为喝酒误事。所以他很少出去执行任务。听说是从小在家偷喝酒，长辈又溺爱，所以染上了瘾，戒不掉了。”

赵雨茹想起来，“他不会是“天道不合，算而不周”的不周山周家的人吧？”

“你猜对了。就是不周山的周家。小周哥哥说他家在山下一个叫星宿海的地方，那里的湖水闪耀着星星，陆地上成片的花海，还有许多小动物。他说以后有空带我回家看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去。对了还有，我跟你说……”

两人聊到深夜，都有了困意。

阿林迷迷糊糊地说着，“……可惜了没把酒带回来……小周哥哥一定……喜欢……”

“不早了，你进屋来睡吧。”赵雨茹打了个哈欠。

“不去，我不喜欢和别人睡……”

“那你自己找地方吧。不过要是有坏人来杀你，我可救不了你。”赵雨茹毫不留情地说。

阿林忽然清醒了一些，“完了，那几个人真盯上我们该咋办。白天我们耍了他们，该不会趁天黑来报复我们吧？”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还当真了。白天他们没追上我们，现在肯定不知道我们在哪。放心。”

“你一说提醒我了，那个赵枫会给人下毒的。最可怕的是，他有种办法能追踪到下过毒的人。”阿林紧张起来。

“有这么神吗？”赵雨茹忍不住闻闻身上，“我们身上应该没毒吧。难道我们跑到天涯海角他还能追到？”

“不知道，别人都这么说。”

“白天没事，晚上更没事了。你不进来我就关窗了啊。”

“你关吧，我去找个地方睡。”阿林跳下房，走到一个拐角，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