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归集 第154章 瑶黎

易子寒愁容满面立刻作解释，表示自己是由于过度劳累而不慎将此事抛之脑后，老者忧心道：“她可是你几个孩子中最宠爱的一个，若因这些鸡零狗碎地耽误了迎亲的流程，小姐会被外面的人嘲笑的……”

想来也是，如今他代替澄泓行事，自然要善始善终，婚姻大事——何况还是爱女的婚事不能就这么弃之不顾，还是应当考虑抉择后会给他人带来什么后果。再说了，从古至今，闲得脑袋长大粪喜好对别人的生活评头论足的人数不胜数，他不觉得这些人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澄泓的女儿或许不这么觉得。

易子寒对老者说道：“这样，待会儿回府上后你就去胡允初，审唐跃之事往后延一天，顺便多带几个侍卫过去给胡允初防身。”

“是……”老者掂量一阵说道，“大人今儿为何如此关心她？老奴记得，大人曾经不大关心她。”

易子寒闻言打圆场道：“我自有我自己的考量，与关不关心没关系。年轻人，应该拥有更摧残的未来。”

老者不再说话，马车停稳后颤颤巍巍地下车吩咐下人拿木梯。

一位侍女上前欲搀扶他，易子寒拒绝道：“不必，我自己能走。”

侍女悻悻地收回手说道：“老爷，高姨娘请您去怀安阁用饭呢。”

到现在为止，易子寒还没有正儿八经地了解过澄泓的家庭关系，连身边老者的姓名都尚不知晓，更别提这个夫人那个姨娘。

还未等他想好如何作答使得不得罪任何一方的人，身边的老者先开口道：“秋子，你还是回去吧，老爷今儿要陪夫人用饭呢。”

秋子央求道：“明儿二姑娘出嫁，老爷好歹也应去看看二姑娘的吧！”

直觉告诉他，现在不是下决定的时候，双方争执一定有着某种原因，而他必须做出更正确的选择。

于是他对老者说道：“你先去派人给胡允初。秋子，我现在还有些要事要回书房处理，恐不能和你们一起进餐。不过你们放心，我会来见你们的。”

老者与秋子只好领命而去，剩下两位侍从在门口接应。

按照他对府邸布局的了解，他很顺利地钻进书房合上门。

“珩隼。”

他一边寻找胡允初呈上来的陈词一边在脑袋里喊人。

人还没出现，陈词先一步被翻了出来。于是他将陈词看一遍心下想道：原来唐跃胆敢对官人不敬的原因在这里。他的确没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但由于人品不佳德行低下让很多无辜的人蒙受了委屈，让人愤愤不平，因此被胡允初察觉。胡允初体察民意，便以此上报。

从澄泓的批注上来看，澄泓对此事应该并不是很在意，也为胡允初接二连三的陈词感到困扰。究其原因很容易：唐跃没做什么威胁民众安全的事，不能光靠他的嘴给他定罪。世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张嘴，每个人嘴里突出的词和脑袋里想的东西并非千篇一律，所以会出现让周围人喜爱的人，也会出现让周围人嗤之以鼻的人。

不过易子寒还是要对唐跃多加防范，谁知道一个心理变态的人会不会在某个时刻实施自己的危险想法。

“做什么？”

珩隼终于应答。

“我刚才在做饭，到处是油烟烦得要死，你说。”

易子寒无奈道：“我能窃取重要信息吗？”

珩隼咀嚼嘴里的肉说话含糊不清：“当然可以啊。想要阻止悲剧的发生不就是要知道悲剧发生的根源吗？这是穿越时空改写历史的必须了解项目。”

“？？？？您怎么不早告诉我？？”

“你这也没问啊！我以为你知道呢！！哎呀，我老了记性不好你这个小年轻好歹提醒我一声！”

易子寒：“………………好吧，所以……到底谁会威胁到胡允初。”

“唐跃。”

珩隼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你，最后还有我。”

“唐跃我能理解……可是澄泓和你……怎么能威胁她呢？”

珩隼将肉吞下开怀大笑道：“哈哈哈……易子寒哟，世上可能信多了去了，就连日后我和我的宿敌会成为一家人这种事都存在，你和我会威胁胡允初又算什么？”

“澄泓会怎么威……”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为什么喜欢白婵生的小屁孩？啊，也不是生……哎，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吧。”

“咱能说正题吗？”易子寒捂着脸即刻否认。

“你喜欢他什么？喜欢他长得好看？喜欢他声音好听？喜欢他死了之后力量都由你来继承？还是喜欢他深藏不露表面正直背后可能使阴招？”

“他不喜欢使阴招。还有，我们能切回正题吗？”

珩隼拍手背道：“哎哟，别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啊，你和他没正儿八经地在一起活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易子寒再次问道：“我们能切回正题吗？”

“不想见他？”

“能见到？”

“或许吧”珩隼擦手道，“好了，我们切回正题——”

易子寒：“………………”

“不是澄泓，是你”珩隼擦擦嘴继续道，“你或许会做出和澄泓一样的抉择——你差点就让二姑娘澄瑶黎嫁到胡家了。”

“澄泓要将女儿嫁去胡氏？”

“没错。胡允初是有一个兄长和弟弟，兄长早些年离开皖芷谋生后便杳无音讯，弟弟胡戟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一事无成，现在胡允初是胡家家主。”

易子寒闻言道：“澄瑶黎要嫁胡戟？”

珩隼：“没错，嘶不过啊，最开始这桩婚事澄泓是不同意的，想也想得出来吧，谁会让自己的孩子和一个成天游手好闲的无能之辈成亲？脑子有病才会这么干。但是呢，哎呀，天不遂人愿啊，高姨娘——也就是高嘉翠，此人心浮气躁，视胡允初为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她宁愿堵上自己亲生女儿的未来，也要从胡允初手上争夺权力。那么过程就很简单啦，女儿喜欢胡戟，胡戟喜欢澄瑶黎，一哭二闹三上吊，澄泓爱女如命不答应也得答应。”

易子寒噤声片刻问道：“高嘉翠和胡允初之间有旧恨？”

“权力是世人的心之所向，不分高低贵贱男女，都会为权力肝脑涂地，澄泓如此，高嘉翠如此，胡戟如此。他们是一类人，我之前跟你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三人对胡允初的憎恨来源于对权力的渴望仇恨谈不上。你想想，高嘉翠胡戟最后会和谁结盟？”

答案很简单，唐跃。

可是，婚姻的强大是于贵族而言，对于草官平民来讲，婚姻所造就的价值或许远远小于儿女婚后生活的美满。

草官平民的婚姻是祝福期许，达官贵族的婚姻是秦晋之好。胡氏不是达官贵族，连在外谋生的兄长都杳无音讯，胡戟图什么？图胡允初的家主之位？图她手里的房产田产继承权？图她每月的俸禄与在澄泓脚下的地位？

高嘉翠又图什么？图胡允初的官位吗？还是她手中的金钱？

胡戟能找到理由，高嘉翠实在没有理由，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高嘉翠手里的权力地位远超胡允初。

踌躇半晌，易子寒问道：“高嘉翠和正房夫人？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珩隼有问必答：“不怎么样，不差，也不好。正房夫人叫琳琅，性格冷清为人正直，记住，她若出现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听她的话——她比任何人都看得清。”

说罢又道：“问题解决了，我要继续吃饭了。再见。”

“等……”

我还有问题，“你”为什么会威胁胡允初。

“珩隼？”

“……”

“…………”

易子寒叹了一口气，决定先着手手头的事。澄瑶黎嫁给胡戟，象征着高嘉翠与胡戟明面上的结盟，假设二人都觊觎胡允初头上权力——他必须毁掉这桩荒唐的婚姻。

但现在更要命的是，他仅剩一晚的时间。

他狗了个腿的，要在一晚的时间内完成反悔、退婚、摆平风波想想都够呛。

高嘉翠也忒心急了，连自己的亲生女儿的未来都不管不顾，胡戟的评价很好吗？让自己的女儿和胡戟成亲很光彩吗？

——还不如让她嫁给胡允初呢。

嫁给胡允初策划怎么向前走，嫁给胡戟策划怎么害人，哪个选项更光彩简直清晰可见。

“大人……”书房里钻出一位陌生的丫头。

丫头作揖道：“老爷，太太让您过去用饭呢。大姑娘二姑娘都在。”

“好啊。”他时刻牢记珩隼的话。

结果才随丫头走出书房不到十米，就见秋子悻悻地凑上来道：“老爷，您说过会去见高姨娘的……”

易子寒苦笑道：“秋子，我不是吃了这顿饭往后就死了，我自有我的安排，有时间我会去——你吃饭了吗？”

秋子悻悻离去。

锦绣堂内，琳琅带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坐在饭桌旁，两个小姑娘正说话，琳琅在一旁坐着剥栗子。

其中一位说道：“瑶黎，你会后悔吗？”

瑶黎答道：“我……不知道。”

琳琅抬眼说道：“事到如今，后悔药吃不起。”

她低头剥栗子，将剥好的栗子放在下人手中的小碟子里。

大姑娘嘟囔道：“真担心你。胡戟……”

“楚宜，别说让妹妹伤心的话。”琳琅出声制止。

澄楚宜沉默片刻问道：“高姨娘还不许你回去吗？”

“别提了”瑶黎捂着耳朵，“我回去耳朵里老茧都起了！她一直念叨我，这儿的那儿的……”

楚宜拍她的手道：“姨娘那是担心你！谁家孩子成亲前父母不担心的！”

瑶黎低头：“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