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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婉传 第19章 19 别旧情姬言陌路,还耳坠萧元决裂

作者:凉州月色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4-04-15 16:57:43 来源:文学城

场中气氛之诡异尴尬,便连八岁的萧思思也感受到了,她躲在言婉身后,紧紧抓住她的手,像是一只失去了双亲的小兽,而此刻言婉是她唯一的依靠。

突然,萧思思松开了紧紧抓住言婉的手,像一只小蚱蜢一样蹦跶着跳了出去,一下扑进来人的怀中,声音欢喜而雀跃,“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萧白俯下身来,安慰着幼妹,“思思不怕,二哥已经回来了。”

言婉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竟似在吃萧白的醋,方才这孩子还这般黏着自己,一见着萧白回来了便不再赖着她了,到底还是哥哥更亲呢。

就在下一瞬,萧思思却说出一句让言婉眼眶一热、心头一暖的话来,“思思不怕,二嫂怕。二哥,他们都欺负二嫂,特别是那个漂亮姐姐,你快帮帮二嫂吧。”

方才,言婉不过是凭着一股子不肯服输的倔强,强撑着。这偌大的灵堂之内,多少人看着他们叔嫂小姑三人的笑话,却无一人肯站出来帮一帮他们。而此刻,她的夫君回来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他们叔嫂小姑三人了。

萧白第一眼看的却不是他的新婚妻子言婉,而是他昔日的未婚妻、两小无猜的恋人元翎。言婉原本满含情意与期盼的眼神渐渐冷了下去,她知道,是她一手拆散了他们这一对原本有情的未婚夫妻,也是她对不起萧白,毁了元翎的婚事。这些道理她都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能够忍住不伤心难过却是不能够的。

元翎那张花朵一样的脸庞盛满了怒气,质问萧白道:“萧白,我问你,我们可曾订过亲,有过婚约?”

萧白点头道:“订过亲,有过婚约。”

元翎继续问:“那我再问你,当初订婚可是你心甘情愿的,还是有人逼迫你的?”

萧白摇头道:“当年订婚都是我萧白心甘情愿的,从没有任何人用任何事逼迫过我。”

元翎哂然一笑道:“那好,既然如此,我倒要问问你,为何你要瞒着我另娶她人?”

萧白那一直抿紧的双唇忽地张开,一双深眸里满是惶急之色,似乎这些天一直藏在心底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却被晓童一把狠狠按住肩膀。

萧白转过头,一向宽厚待人的他眼里却有着暴怒的神色。

晓童似乎并不畏惧,还是那样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冷脸,就连声音也是不带半分情绪,“公子莫要忘了,老侯爷临终前的嘱托。”这么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话之后,晓童就又像一个木桩子一样立在那里,一声不吭,纹丝不动。

萧白却像是瞬间遭遇雷击,愣在了原地。

元翎脸上露出焦躁的神色来,急道:“那么,今日你便休了她,让她回府再嫁,我便既往不咎。”

萧白默默别过脸去。

元翎强压住心中的怒气,道:“好!好!好!既然方才我所问的第一件事,你不肯答;第二桩事,你又不肯依。那么,我便再问你这最后一件事,你若还是不置一词,那么只当我们从前在一起的那些快活日子都是做了一场梦吧。”

元翎几乎是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问道:“我问你,你到底是爱我还是她?”说着纤指一扬,直指言婉。

萧白眼中有痛苦挣扎的神色,一边是自己两小无猜的情人,一边却是自己的新婚妻子。那边的翎儿鲜妍明媚,似一朵沙漠中怒放的玫瑰花;这边的阿婉却弱不胜衣,像一片随时都会随风而去的白羽。

面对萧白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诿、逃避与沉默,元翎终于失望乃至绝望。原来,这就是她不惜违逆父母,不顾女儿家的名节,拼了命逃出来也要追随的男子。原来,这就是一向骄傲自负的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子。他们一同长大,她看着他从一个小童成长为如今这样俊朗不凡的男子,却忘记了,他不过是一个只比她大两岁的少年,就像阿姐所说的,他还太年轻,肩膀还太稚嫩,负担不起他们共同的未来。

倔强如她,骄傲如她,怎么肯信,怎么敢信?她不信自己竟然看错了人,付错了心,爱错了郎。所以,一直强撑着,一路跑到萧家来,总要当面问一问他,总要亲口听他说出一番断情绝义的话来,她才肯信。

元翎只觉得心如死灰,一把扯下耳朵上那一对玉石耳环。那是一对水滴型的青玉耳坠,玉质晶莹剔透,光泽刚刚好,不黯不亮,既有温润的光泽,又不显得过分张扬,与元翎今日的装束极为相衬。

元翎冷声道:“这对耳坠是当年你我过文定时,你亲自放进我手心的。你告诉我,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唯一遗物,要你亲手交到心爱的姑娘手里,算是她作婆母的对未来媳妇儿的一点心意。阿渡,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的脾气,你最是清楚不过,不是我元翎的东西,即便再好,我也不稀罕!这耳坠,现在便还给你,今后,你爱把它交到谁手中就交到谁手中吧。”说着看了一眼言婉,语气恍惚道:“安郡主也好,别的什么女子也好,都与我无关了。”

此刻,元翎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样,眼中竟然还有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脸上却再无半分怒容,那样子竟像是已经看破一切、万念俱灰了。

萧白见过高兴的她,生气的她,欢喜的她,悲伤难过的她,却唯独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且元翎那一双原本小巧可爱的耳垂,此刻正鲜血淋漓,模样竟是十分楚楚可怜。

萧白心中大恸,眼中亦有绝望之色,终是忍不住上前,心痛道:“翎儿。”

萧白来不及上前,却被太子以一臂拦住了,“不管从前的事情到底谁对谁错,谁是谁非,都已经是过往云烟了。萧二公子既然已经别娶,就没有资格再管翎儿的事情了。至于翎儿的事情,勿需萧二公子操心,今后自会有小王一力承担。”

太子言谈举止之间,无不显示出对元翎的关切照拂之意,以及对萧白的隐隐敌意,唯独对曾经的未婚妻视若无睹。太子的此种行径,不禁又让场中诸人不顾这吊唁的庄严肃穆的氛围,联想到坊间关于这四人之间的种种绯色传闻。

一时间,偌大的灵堂以四人为核心,形成了一种隐秘诡异的气氛。元翎那边,旧情人虽然再三推诿逃避,但关切之情、爱慕之心,只要眼睛没瞎的都看得见;而太子对她的维护之意更是毫不掩饰。至于言婉这边,新婚的丈夫眼中只有曾经定情的昔日未婚妻,从进门到现在,竟然没有看过她一眼,更别提庇护她了;而曾经青梅竹马的太子表哥更是对她弃若敝屣,似乎从来不曾认识过她一样。

于是,仿佛被未婚夫抛弃、另娶她人的不是元翎,而是她言婉。因为不管是新欢还是旧爱都对那个有着倾国之色的大美人儿千般回护,万般眷顾,而她,却成了他们之中可有可无的人。

说不清楚是怎样的感觉,言婉只觉得心上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碴子,冻得她几乎都要麻木了。她知道,萧白同元翎之间情深日久,而他们今日才成婚,那么,她便不去怪他们俩,原本也是她欠了他们的。可是,太子了?萧白可以对旧人这般有情,为何他姬承就能够对她这般无情?

从前,她总以为,姬承是天性薄凉,却不知道他何止是薄凉,根本是到了无情的地步!从前她还想,即便姬承并不喜欢她,但至少他们之间还有一份兄妹之情,而“青梅竹马”这四个字,他们大约还是当得起的。却原来,从来都不是!

直到此刻,言婉才恍然大悟,姬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不再叫她“小七”了,而是“表妹”。大约是她去清江里之前那一段日子吧。当时,她还以为那是因为他们都长大了,且不久就会成婚,所以要避嫌。现在想来,大约是从那时候起,姬承就开始渐渐疏远她了。而当她从清江里回到长安之后,姬承更是一口一个“安郡主”,多么客气而疏离的称呼呀。疏远竟是在她未曾注意之时就渐渐拉开的,原来生分的种子早就被埋下了。

于是,便有了言婉今日唯一一次失态,她用低到连自己都几乎分辨不清的声音道:“镇恶哥,原来我们从来不曾相识过。”

言婉这样一句话,场中诸人都因为没有听见而无动于衷,唯有两人例外。一是太子姬承,他猛然抬眸凝神盯住言婉,一双幽深黑眸却因为神色太过复杂而辨不清情绪,右手负在身后,紧握得骨节都泛白;一是那日助言婉抚琴的男子,眼中精光一闪,似乎于这细枝末节之间洞悉了什么被人刻意隐藏的秘密,关于言婉,也关于太子姬承。

言婉感觉有些困倦了,想要走开,却被萧思思拉住,这才相处不过两三个时辰的小姑子却似乎对她特别依赖。小姑娘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溜到了她身后,紧紧拉住她的衣袖,不肯松手。言婉有些无奈又有些凄然地朝小姑娘一笑,却再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小姑娘萧思思却忽然开口,对自己的二哥萧白道:“二哥,你坏!你跟他们一样欺负二嫂!思思再也不要你这个二哥了。”说着便嘤嘤哭泣起来。

一直在旁边惜字如金的萧行之这时候也开了金口,不为别的,只为了与自己的新二嫂和小妹妹同气连枝、守望相助,也对自己的二哥萧白道:“二哥,你走吧,跟着这个女人走吧。我们萧家没有你这样的男人!父亲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大哥没有你这样的弟弟!我和思思也没有你这样的兄长!从今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二嫂和思思!”

看着一双还一脸稚气却面含怒容的弟妹,萧白愣住了,却也再次清醒过来了。再看向阿婉,只见阿婉一脸苍白,眼中有失望有疲惫,亦有殷殷的期盼。

于是,即便万般不忍,萧白到底狠下心来,只避开元翎的眼睛,因为对着那双玫瑰色眸子的时候,他永远也无法说出那样绝情的话来。

“翎儿,今生就算我萧白负了你。我的妻子只有也只能是阿婉一人。你快走吧!”

元翎痴痴笑了一声,仿佛是为了应和那一声轻笑,那双玫瑰色的眸子里竟缓缓流下两行血泪!

场中诸人莫不骇然,连言婉也是一震。血泪这种东西,她听说过,却从没有见过。从前只当是传说,今日却不想竟亲眼见到了,还是在自己的情敌眼中看见的。她忽然觉得很愧疚,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也许,她便不会再这么执着地一定要嫁给萧白了吧。可是,一切都不能重来了!为了她的婚事,已经死了太多的人,那些护卫,还有萧汨。事到如今,她又怎能中途退出了?

于是,言婉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元二小姐能够深明大义,我萧言氏作为萧家的当家主母先在此谢过了。元二小姐似乎身体有所不适,依妾愚见,不知可否请太子殿下护送元二小姐回府?”说着便向太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太子眼中再也寻不到片刻前的复杂神色,只欣然道:“好!”

太子扶着脚步踉跄的元翎,率领一众东宫幕僚以及侍从离去。幕僚中的一人在离去之前,曾回眸深深看了一眼言婉,眼中有深深的欣赏和钦佩。

随着太子一众人等的离去,一切仿佛都恢复了秩序,来宾继续吊唁,萧家人各司其职。

言婉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那对始终被萧白紧紧攥在手心里的耳坠子,她想,终有一日,萧白会心甘情愿地把这一对耳坠子戴在她耳上。她既已经赌上了这一生,便不怕这赌局久一点,这胜利来得慢一点,她有漫漫余生去赢得萧白的一颗心。

其实阿婉是个赌徒,还是敢下血本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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