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
宋清平摇头。
“可有人证、书证?”
“退婚书寄给嫂子,由嫂子出面主持,但不知道为何婚约却没取回或撕毁豁掉。当日没立时应你,也是因为有约在身,后来他们来信要退,闹成今日……”
锁眉苦恼,无限愁绪,想想复又说:“蓉儿你别管。”
“我不管你要被人冤死了!”
不管是不可能的,不光要管,还要管到底,定要给你洗刷的清清白白!
汪倩蓉表情决绝,骨子里的倔强和对丈夫的心疼让她一刻也不能忍。
哭闹无用,汪倩蓉冷静的分析。我就不信,人物证俱全,她们怎么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黄泥水洗萝卜,我们清白着呢!势必要弄清楚原委,还他一个清白。
“夫君即刻写信给嫂子,务必请她马上来,下剩的我来料理。”
他不忍、不善和女人打官司,那么她来撕掳!
等待冷氏的日子望眼欲穿,汪倩蓉梗更是如坐针毡,一刻也坐不住,天天打发人到渡口去问。
姜氏仍旧带着姑娘在安乐街说书,听的人多打赏的人也多。姜氏见有的赚,越发作妖。为了吸引更多人来,添油加醋,有的没的,抖落了多少私事。
把自家说的越可怜,把宋清平骂的越恶毒,群情越激愤,给钱的人就越多!
于是乎,骂宋家从上到下没好人,骂宋清平的爹辜负了她妹子,骂宋清平同他爹一样奸诈小人,薄情寡义!
听的人越来越多,没人问及真假,一个个津津有味,口口相传。乃至街头巷尾,谁都能说出宋家一点子往事。
见如此败坏,宋清平要辞官,汪倩蓉哭着不许,冲到大街上同姜氏理论。
“你有话到县衙去说,在这里谁给你主持公道,红口白牙张口造谣,别有的没的败坏人。”
汪倩蓉的到来像汤里撒了胡椒,**辣的火药味十足。气氛冲到顶端,自然看的人越来越多。
一个年轻媳妇,毛还没褪干净,姜氏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来的正好,与你辩上一场,我赚的更多。
“我告的就是一县之主,他能自家给自家定罪?”
“县衙不行,去府衙州衙告,天下难道没王法了吗?”
“说的对!”
姜氏打起锣来,吆喝着众人来听。
“我们不打官司,打也打不赢。自古民不与官斗,官官相护,仗势欺人。我们自知赢不了,我们就要大家都看清他姓宋的是有多丧良心,大家说,可是这个理?”
怎么不是这个道理?句句在理啊!‘嗡’又是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我夫君不是,我夫君清白,我夫君有口难辩!”
“不是?那我手上婚书何来?清白,请他自证这书信,可是他亲手所写?亲笔画押?”
又是“嗡”的声音四起,汪倩蓉哭着向周遭解释,可是没有人信。
见众人的支持,姜氏越发得意。
“论理我姑娘是先来的,你是后续的,她是大你做小。懂规矩的也该接了我们家去敬茶,没的在这儿大街上护短!”
“若说我们造谣,我是他舅母他不知的我都知,你又知道多少?叫他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说清楚,婚书是不是他写的?是不是有保山画押?缩头王八似的躲在女人后头算什么!”
冤屈没说清楚,反落得一通羞辱。三门六教里插科打诨的茶馆虔婆子,年轻媳妇哪里是她的对手!
难敌咄咄逼人的姜氏,汪倩蓉颤抖唇齿,恨的咬牙却无力反驳。
“用不着他,我来,我来同你这老虔婆、老娼妇说清楚!”
冷素云挎着包袱,如从天降。才下渡口顾不得寒暄,直捣巢穴。
一口气没喘匀,姜氏的话听的一字不落,气的登时摔了包袱,指着鼻子骂道。
“这婆子是舅母不假,原有婚约也是真,可去岁婚事就已经退了。我再不懂你,如今来闹不过是图钱!”
啊,围观人群大为意外,原来退了呀!不禁有人问起,‘既退了,还闹什么?’
从看到冷氏来,姜氏已然乱了心神,来了个知根底的眼看谎要圆不上!
三角眼睛立起来斜瞟着冷氏,端起小笸箩就要走。
“哪来的疯子,走,咱们走,一个疯妇捣什么乱!”
老虔婆脚底抹油,想溜?哪有这么容易!
汪倩蓉扎开膀子相拦,冷氏死死拽住袖子,扯住两人不放。妯娌两个拿出气魄和勇气同贼母女斗法。
“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你才是鬼话连篇疯女人。我是谁?我是他正经嫂子!你不是要三曹对案,如今我来了,你跑什么,怕什么?”
“来来来,大伙都来听听,听我扒了这对狐媚子母女的皮!”
冷氏大声吆喝,人群挤挤挨挨。不是要热闹吗?热闹大了!
“去岁二月初十七,你是怎么上门吵嚷着要退婚,当着里长和保山一起签了退婚书。我同你要婚书,你只说一时找不到,谁还能混赖不成。后头我又找你几次,你不是不见就是敷衍,左右不给。原是拿到这儿来坑蒙拐骗,骗的众人可怜你,骗的众人疑我兄弟品性。”
“可你不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害人呀!”
话到此处,冷氏瞪眼叉腰,凶的像个夜叉,恨不得生吞了姜氏。
“我兄弟行得端做得正,多少年苦读出来的功名。恶语伤人六月寒,言语似刀剑,软刀子杀人,吐沫星子把好好的人给活埋喽!你污我兄弟名节,你才是丧天良!”
终于、终于……这话不啻天雷,嫂子不啻释迦!
汪倩蓉心坎里感激的要溢漫,这是她们妯娌虽是第一次相见,在这种情形下却分外的同心协力,同仇敌忾。
激动的给冷氏跪下:“嫂子嫂子,你兄弟要被人冤死了。天有眼,你再迟来半步,他就要辞官归田,我们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冷氏扶起汪倩蓉,镇定的同众人解释。
“有人问为何退婚,问的好。这婆子是我们南浦开茶馆、做抱腰、保媒拉纤,东街西巷有名的虔婆,一张巧嘴哄的嫦娥下凡。她姑娘予我兄弟之前,已是个二婚头。当日看我兄弟有功名,硬赖着要缔结,问起来就是当日宋大人的娘指腹为婚。可我婶母去的早,有没有的都在她口中。”
“各位各位。”
冷氏抓住姜氏的手人群里转圈吆喝。
“满天下打听,谁家进士及第要个二婚头!”
“可她不知足,她不光想人,还想钱。要十个担子,绫八匹缎八匹,要丫头要奴仆要头面……我兄弟心善,念着情分都就应了。可你姑娘呢?我兄弟才去任上,你这老牵头就撺掇着骑驴找马,那李衙内在你茶馆中撩骚你姑娘,一来二去和你姑娘对上眼。你老牵头装瞎望风,锁门让他们苟合……”
“放屁、胡诌!”
姜氏气急败坏,完全乱了阵脚。可众人却疑惑她的却多起来,人群里嚷嚷着起来。
‘叫人家说下去。’
‘可有没有也?’
眼见形势大好,冷氏乘胜追击。
“你才放屁,你姑娘有了身子,藏不住了,又见李衙内有钱,所以才急着退婚。没成想,养下个姐儿夫家不喜。嫁入人家又苛待人家儿子,毒妇给人家儿子喂巴豆、穿小鞋。衙内家就这一位公子,被人家发现留下孩儿,一顿打撵了出来。”
“本以为嫁入金宝殿,谁想入了茅草庵。你老狗失策,如意算盘落空。哼哼,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分明是你见利忘义,贪虚慕荣。呸,亏你还自称长辈,还舅母自称。黑心种子,还不承认,快随我回南浦,你那孩子假不了!”
冷氏拽着姜婆子的胳膊不撒手,眼见败落,姜氏还能负隅顽抗,金环则吓的晕厥过去。
“你、你撒谎……”
“退婚书就在我这里,有一句不实,天雷劈我。你敢不敢同我一并起誓,有一句不真,五雷轰顶!”
“疯子,杀才,谁认得你,谁同你起誓!”
姜氏眼见要溜,奈何冷氏死揪住不丢手。
“好的还多着呢!还有更好的呢,你的这些英雄事迹,可也敲锣说予众人?”
“呸,你怎有脸!”
一口啐到面颊。
“你这老虔婆,帮邹篾匠的老婆和生药铺冯掌柜活计拉皮条,被邹篾匠告了拐带良家妇女。正要去拿你,你却跑了。南浦混不下去了,你跑来这里。谁想你来里生了坏心,祸害我兄弟。他哪点对不起你,逼娶强退都依着你!做尽坏事的老猪狗,随我回南浦,衙门里正悬赏拿你!”
‘嗡’的人声鼎沸,这次却是风向大转!
‘我就说宋大人不会。’
‘原来是这老泼才走投无路,来敲竹杠的。’
‘贼老妇,老猪狗,大人几日不升堂都是你们害的,呸!’
姜氏腆脸讨饶,全无当时的气势:“念在我们孤儿寡母,又是她舅母,留条命吧。”
“呸!狗屁舅母,你害他的时候,可念他是你外甥?”
不容分说,被汪倩蓉一口啐到脸上。
“既有婚约,何来悔婚另娶呢?既有婚约,那这退婚书又是何意?哦,八月的信,你七月就成亲了,腊月孩子都落生了,是孩子着急还是你不要脸!”
“分明是你们当初嫌他,如今见他有些前程,自家姑娘嫁的不如意,又悔了贴上来。见他成亲了又泼脏水。愿望落空,得不到的,就是想毁了他!”
“扯谎,骗子!”
见她还要解释,汪倩蓉拿了书信往她脸上猛摔,朝着众人哭诉。
“我夫君爱民如子,清正廉洁,整个宜陵都有目共睹,却被这一对骗子母女泼的满身是屎。”
“他不是不能,只因他是个读书人,不愿意同妇人分辨,又可怜你们孤儿寡母。念着亲戚,又顾着脸面,被污的有嘴不能说,有口不能言,差点要辞官还乡。”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直指姜氏老脸,骂道。
“豁出去性命,我也要去总理衙门那告你。行奸卖诈的淫、母女,毁我夫君名节坏他名声,差点让他身败名裂。狗屁的舅母,都做了些什么!”
汪倩蓉骂完收泪,拎她过来,朝向众人,说道。
“还在这街上,你们自己说,当时怎么污蔑的,现在怎么说清楚。贼母女,凭白冤枉人,打我夫君主意,毁我夫君名声,他险些被你们害死!”
‘哐啷’破锣扔了过去,呵斥道:“敲,敲的声音响亮些,说上十日,不说清不许走。敢溜,我拿着这凭据去南浦去嵊浔打官司,告你们敲诈勒索朝廷命官!”
“哎,哎,我说。我们希图富贵,悔婚在先……”
无法,只见一对母女耍猴一般把丑事一桩桩往外说,众人见状乐不可支。
汪倩蓉先是破涕为笑,想想还是觉的夫君委屈。不管怎样,妯娌两个终于是扳回来一局,来之不易的胜利,让喜极而泣的两人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