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颦一笑辞红颜,千金为昀郎。
这是傅承昀的过去。
承受着不能承受的负重,他一路从姑苏入朝堂,低贱有过,卑微有过,隐忍亦有过。
但他从未后悔过。
没人信他没关系,他自己信自己便好。最后人到高处,他甚至享受云散风轻之后那些人的奉承。
看不起又如何?低贱又如何?还不是要称一声相爷,匍匐在他脚底比低贱更低贱。
过往不是他的错,流言破不得便杀!
逆流直上,走到今日,这是第一次,他有拧死一个人的冲动。
傅承晗该死,竟敢当着林愉的面狗吠。
他的眼神太冷,傅承晗身子颤抖着,粉白的脸上渗出汗珠。本是拿在手里的小册子就那么掉在地上,被风吹着,孤零零的翻飞,露出里面线条勾勒的小像,被一封陈旧的信函隐隐挡着。
但,露出“燕台昀郎亲启”六字,笔锋强劲有力,风雅自成一派。
这几个大字直白的暴露在三人眼前,傅承晗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二……二哥。”
“啧,”傅承昀咂舌,眼刀甩在呆愣的林愉身上,呵斥道:“闭眼。”
林愉眨了一下眼睛,反应过来是说她,果断转身闭眼,攥着手背对着他们,“我什么也看不到…”
凉风阵阵,树高林密。
傅承晗低着头,看着那抹蓝色逐渐靠近,两根修长的手指夹起小册,还有那封书信,拾起来了。
傅承晗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低头磕在地上,“二哥我错了,是弟弟错了,我不该给嫂嫂…”
“闭嘴。”傅承昀阴冷的打断他,“你也配。”
林愉那样单纯干净的人,怎能被傅承晗这样的狗嘴玷污。
傅承晗生死关头脑子转的特别快,眼睛滴溜一转,改口道:“是,是弟弟不配,二哥饶命。”
闻言,傅承昀笑了。
那笑声断断续续,好似被北风吹落的冰渣子,落在他的心口,刀子一样割开皮肉,鲜血潺潺流动。比起林愉的真簪子刺过来,傅承晗更惧怕傅承昀的笑。
明明是春日,傅承晗却遍体生寒,他以为傅承昀受伤,不会出来。
他一直以为,他和傅承昀是一样的人。傅承昀刚从姑苏回来,他试图讨好,感觉两人惺惺相惜。可傅轻竹用鞭子抽他,叫他有多远滚多远。傅承昀则一脸冷漠的看着,不屑于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傅承晗不甘,傅轻竹侯府嫡女高贵就算了。傅承昀凭什么?都是傅家儿郎,爱好相同,为什么他被抽的狗一样乞怜,而傅承昀封侯拜相。
就因为大伯救驾,傅轻竹稳坐中宫吗?
他就是要把傅承昀拉下来,跟他一起爬,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他只能等,一直等。
终于等来了林愉,傅承昀圣旨赐婚的妻子。
上京贵女无数,皆以傅承晗为耻。今年傅承晗二十有四,多次提亲皆被人拒之门外,成了上京笑柄。
傅承昀青楼十六载,却一朝风光娶妻。
气人吗?气。
傅承晗气——
大婚初见,林愉红衣婀娜,凭他流连花丛的眼光一眼看出林愉身段不俗,傅承晗慕红了眼。
傅承晗虽羡慕,对林愉却并无想法,他不爱这些。不过是想借着傅承昀受伤,让林愉知道傅承昀的真面目,谁料被傅承昀逮个正着,遭此厄运…
傅承昀从未当他是弟弟,曾经亲眼看着他被驱逐入狗窝。栽在傅承昀手里,除了鲜血,还有什么可以平息傅承昀的怒火。
这样想着,傅承昀人已经到了眼前,用脚挑起他的下巴,俯视着他。
“是我太久没有教育你,以至于你忘记了曾经的经历,是想回味一下…是吗?”
傅承晗摇头,他不想和狗一窝争食,讨好的笑道:“没…没忘,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我看你敢的很,是谁给你的胆子拦她的路。”傅承昀一脚踢开他娘里娘气的脸,嫌弃的把鞋子也一并甩掉,光脚敲着二郎腿,脸上尽是冷意。
“傅,承,晗,你找死。”
骤然提高的音量昭示着傅承昀的怒火,傅承晗勾着身子偎在山脚,嘴角沾着黄泥,不停的颤抖。
他不想死,傅承昀真的会杀了他。
热意顺着他身上的华服,青黄从袍底流出,腥臭弥漫空气中。傅承晗在傅承昀高危的凝视之下,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腿边濡湿的液体。
然后“啊”了一声,攀爬尖叫着逃走。
傅承晗被吓的失禁了。
傅承昀嗤笑着望着他狼狈而去的方向,并不准备就此放过他。转头朝不远处的树上使了一个眼神,一道黑影闪过,只见狼狈的傅承晗被人提着飞出了墙外。
凄惨的嘶喊在傅家上空回荡,林愉几乎可以想象傅承晗的恐惧,不待她转头看上一眼,孝安堂凌乱的脚步声愈重,乌泱泱的一群人朝这边走过来。
是傅承晗的尖叫引来了观看的人。
林愉攥着手,睁开眼睛往那边打量一眼,转头犹豫的看着傅承昀。
她觉得,那些人不会放过傅承昀的,傅承昀似乎也不怕他们。两厢对比,傅承昀如今的身份是不会吃亏,但就算赢了,心里总归也开心不起来。
好比她对林堂声失望,还是会为林堂声心痛。
这不是在乎,无关亲近,只是血脉本能。
“相爷,”林愉站在树影之下,脸色看着有些苍白,笑的勉强,“我们回去吧!我……我饿了。”
本是随意靠着的傅承昀闻言突然瞪过来,捏着她弯腰伸过来的下巴,骂道:“该。”
谁让她早膳不吃就往外跑,活该饿着。
傅承昀冷哼一声,见她着实可怜,松开她别开了眼,摆弄着轮椅的扶手。
他绷着后背,蓝色的锦袍隐约有暗红渗出,落在林愉眼里心疼的不行。
“伤口崩了。”林愉回望着他。
“我们回去,好不好?”林愉说完,走近一步,手伸出去又怕牵扯他伤口,蜷着手指缩回来,和他商量道:“你伤口流血了,该上药。”
傅承昀听着她兔子一样吱吱吱的声音,耳朵有些痒,摩挲着手中泛黄的小册,抬眸望了一眼慌乱寻找的人群,那些人的笑话他早就看够了。
他们既没有林愉有意思,他还是带着家里的小可怜回家逗玩的好。
“那便,回吧!”傅承昀松口。
林愉马上喜笑颜开的过来推他,“好,这就回。”
这副满足的样子,傅承昀只觉得傻,在林愉看不见的角度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忘记了他以往从来不让手上带血的人碰他的东西。
两人在顾老夫人到来之前,转身走了相反的路错身而过。傅承昀第一次对这些窝里横的人有所避让,因为林愉一句话。
顾老夫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憎恨之中带着难以启齿的低微,最后吩咐着丫鬟婆子找人,着急的声音连绵不绝的被风吹到傅承昀的耳中。
“看什么看,他们有什么好看的,不要命了,快找承晗。”
傅承昀望着园中春风拂柳,所有的热闹与他无关。他倦怠的闭上了双眼,任由林愉在后面吃力的推着他晃悠悠往前。
短短的一段路程,两人直到临近中午才走回北院。林愉面染薄红,呼吸不顺的舒了一口气儿。
轮椅一到了屋里,傅承昀就睁开眼,一言不发的站起来,略过林愉趴在那边的贵妃倚上。林愉抿了抿唇,看着他的模样有些憋屈。
对,就是那种委屈但憋在嘴边,可怜巴巴的看着你控诉,不敢说的样子。
推了一路,林愉又饿又累,手腿又酸。傅承昀却在她刚停下来的时候站起来,连一丝掩饰都没有,面不改色的走了过去。
但——
她又能怎么样呢?
推是她要推的,也是她乐意推他的。
林愉顺了一口气,先叫人端来水默不作声的把手洗干净,这个过程把委屈给消耗殆尽。然后走到桌子边倒了两杯水,自己没喝一口就端着给傅承昀先送去。
“相爷,喝水吗?”她笑嫣嫣的问他。
傅承昀手肘撑着倚面,慵懒的望着她,嘴角带着一抹说不出的笑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把泛黄的小册敲击着,里面夹带的信封被敲毛了边。
他也不说话,只张开嘴,静静的看着林愉那双玉石一样白晢润滑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要喝水。
林愉稍有犹豫,最后还是攥着手走过去,微折脖颈小心的把水喂到他的嘴边。
末了掏出袖子里面新的帕子,在他嘴边细致的抹去水渍。
傅承昀唇上被她擦过的地方隐隐起热,依稀感觉到她指尖微凉,带着淡淡的血绣味。
傅承昀低眸看了一眼,玉手红豆帕,如斯美人颜,果真如画一般好看。
林愉这浑身上下,皆合了他的心意,就连这份小心翼翼也是。
擦好之后,林愉收手就要离开,没走开一步,腰肢突然被他扣住往后扯。
林愉惊叫一声,抓着杯子随他的力道旋身,受惊的看着不知何时坐起来的傅承昀。
“相爷,还有……有什么事?”林愉说着不安的挣了一下,傅承昀坐着,刚好到她胸前的位置,看不清神色,好似笑了一声。
他松手了。
林愉趁机倒退一步,松了一口气。她也没有转身,等着他开口,丝毫没有厌烦的意思。
傅承昀绷着背把腿放在地上,拍拍大腿看着偏头单纯看他的林愉。薄唇轻启,字如珠玑。
朝林愉道:“坐上来。”
林愉未动,整张脸迅速绯红,无措的瞟向别处。她是看过婚前教人的小画像,也品出傅承昀此时眼里不怀好意的笑容,但她……总是姑娘家,羞涩。
“不愿意?”他挪揄着,颇为遗憾的样子,“或者,你也嫌我脏?”
“没有的。”林愉摇头否认,十分迅速。
她是听不得傅承昀自贱的话,在他凝视的目光中,林愉不顾羞涩的走过去,手虚虚攀着他的肩膀轻轻坐下。
林愉生性腼腆,独独在傅承昀面前愿意不顾羞耻,因为喜欢听不得他自贱,也因为她期待坐到他身边,和他并肩。
傅承昀看着她坐下,眯眼思索了一下,继续道:“对着我,跨坐。”
林愉低着头,手抓着他的肩,耳根子红成一片。
她并非什么都不懂,相反为了傅承昀也曾私下打探过燕云楼、仙云台,明白一些过头的。被傅承昀这般调戏,林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
“相爷,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评论看见有人说:控制不住是好事,今天都想看大结局。
那么…
结局来了:作者码字血尽,诸位江湖再见。
哈哈哈,说笑了。这几天尽情更新,压字数…上榜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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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跨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