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被皑从赛场上提溜回来,思服就被下令禁足养伤,在床上辗转反侧,浑身难受,尤其是听到外面传来的热闹声音,更感有一千只蚂蚁在身上爬。
门帘一开,明亮刺眼的光射进来,雪端着一些果子走来,雪是出了名的心软,所以每当雪走来,思服就像抓到救命稻草般,又是撒娇又是耍无赖。
听着他胡言乱语,雪无奈地点点他额头,道:“你呀,什么时候能安安静静地待住,什么时候就长大了。”
“那我这辈子都长不大了!”思服叹气。
雪走到思服脚边蹲下,仔细查看他的小腿后,满意地点点头:“嗯,已经好很多了,看来我的医术还可以。”
“有没有瞬间长大的药啊。”
雪没有理会他,只是叮嘱道:“以后不要再去找骆驼打架了啊。”
“可是朔哥,还有阿哥,他们都在十五岁的时候打败了很厉害的对手……凭什么没人跟我比试。”
“你知道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雪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
他和日落之族其他人不一样,他的头发不是金褐色,而是像绸缎般柔顺的黑发,眼睛也不是他们的浅褐色,而是像夜晚的泉水一样深黑,甚至还拥有着一个充满中部色彩的名字。
虽然除了他,日落之族中也百年前有从中部、北部、南部,甚至是东部逃离战乱而来的人,却没有一人像他一样,还拥有着日落之族少年一样的身材、一样凌厉的面部线条。
“可我想一样。”思服感到委屈。
雪反应过来自己的语言有些歧义,急忙道:“我是说,无论你有没有打败谁,你永远都是我们最爱的小弟。”
“我知道……”
*
第二天那三个没来,听说是在府里养病,学堂里面安静了许多,陈景湛学得很投入,一下子把学习进度提上来了大半截。
但他的心里有些惶惶然,反思昨天自己做的是不是太过分了些,父亲会不会因为他而受到责罚。
回到府上,陈景湛发现有很多穿着像法师一样的人,在府内做法,他能猜到大概是和昨天有关。
陈台甫站在曲桥上,按照他们昨天的角度,反复观望。
看到陈景湛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样子,陈台甫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你小叔叔说,昨天你带他在这块假山上看到鬼了。”
青天白日的,这话陈景湛听起来都觉得荒唐,顺势跪下:“孩儿知错。”
“他们欺辱你在先,我都知道的。”
陈景湛抬起头,他以为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
“但是这次的事情还是太过了些,”陈台甫扶起他,弯下腰,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如果不惩罚你,你祖父、伯父伯母都会对你不满。”
“孩儿甘愿领罚。”
陈台甫叹口气:“具体内容你祖父还在筹划,过几日就有结果了。”
*
几日前,煜都城。
祭司慌忙从观星台上走下来,一旁守候的金守节快步走过去:“祭司大人,观星如何?”
“事有紧急,请大王召集众人商讨之。”
“经过百年的沉寂,帝星终于出现了,”大祭司坐在右侧上座,眉头紧蹙:“只是……”
“只是什么?”众人焦急发问。
“只是,不在我煜都啊。”
“这……”
“怎么会不在煜都……”
“不在煜都会在哪里呢……”
“目前是在北方,”大祭司踌躇道:“推算下来是在砥原。”
“嗯?”金守节用手支撑起下巴,眼神里充满怀疑:“陈元康壮年仁义有为,而今年老昏庸无用,不足为惧,他的几个儿子也没几个将帅之才,怎么会在砥原?”
“大王,不一定是陈氏的人,看帝星的轨迹,颇有从其他地方而去的嫌疑。”
“你的意思是,会有很多贤才去投靠砥原?”金获追问道。
“未可知。”
金守节眼神锐利,站起来,背手而立:“那我也可以先将此人招揽,或者杀掉。”
“而今西部为愚鲁之辈,东部多谋士而力不足,南部混战不可分,砥原疲软,”一谋士分析道:“此人可从北部来。”
另一谋士摆摆手:“北部为古树巨林,无人领路,如何寻得?”
“若是有物灵的消息,或许可以尽快找到。”
“可是物灵已经消失数年,更不要说不是每个物灵都有这样的天赋。”
众人七嘴八舌,无有定论。
突然像是有一阵白光闪过金守节眼前,他想到一种可能:“难道指的是再下一代?”
“听说陈元康的幼子出生时,屋内霞光遍布,”金获想起十多年前在中部地区广为传播的流言:“难道是真的?”
“此子纨绔不正,怎会是他?”金守节捻着胡须,怎么想也觉得不通。
“不管是不是,早些做打算总没错。”
金守节点点头,一计涌上心头。
*
三个皮猴子还是没有去学堂,陈景湛也就干脆暂时告了几天假,每日在书房写字看书,惬意生活。
眼睛疲累时,便去院里走一走,往往是走着走着就到了西北角,法事过后,除了他没有人再去张望,大概都以为真的有脏东西。
陈景湛绕到假山后面、侧面反复观察,但还是什么都没看见,他简直怀疑那天他们三个到底有没有看到,是不是识破了他的计谋,所以做的一出戏?
“那天你看到了吗?”
“公子,你这是第几次问了,”琼儿掏掏耳朵,作出不耐烦的表情:“我要是看到了,估计也躺床上了。”
“您就别这么执着了,撞见脏东西真会倒霉的。”
小羽跳到水池边的小石头上,作出摇摇摆摆即将跌倒的动作。
陈景湛连忙跑过去去扶,小羽顺势倚在他肩上调皮一笑。
“得亏你不是公子,没个正形。”
“你有正形,还不只是个书童。”
他们两个在陈景湛身边,主要起一个热闹作用,他们一斗嘴,他就自己离开,免得被扯住评理。
在陈景湛不知第几次绕到假山侧面的时候,蓦地一抬头,他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儿坐在假山上,穿着红衣,正在聚精会神看小羽和琼儿斗嘴。
“咳咳。”陈景湛低下头看着水里的倒影,想要引起小羽他们的注意,又怕惊扰了它。
无人理会。
“咳咳!”
仍旧无人理会。
突然水里的倒影消失了,陈景湛抬头,假山上果然也没人了,小羽和琼儿还在争吵。
他叹口气,看来只有再找找机会了。
转身正要离去,猛然发现那个红色的小东西,正站在自己旁边,陈景湛强作镇定,但根本没办法把目光挪开。
它的皮肤如水一样清透,看起来像风短暂地停留了下来,又仿佛马上就要散去。
总角用两条红色丝线绑起来,额间一点红,好似新扎的伤口,似乎随时都会从里面流出鲜血。
小小的脸儿,眼睛是却很不协调的大,圆溜溜的,正与他四目相对。
意识到陈景湛正和它对视,它眼中的好奇瞬间变成惊恐,马上往假山跑去。
速度极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哪来的小孩儿?”这时候琼儿和小羽终于停止争吵,也看见一个小孩子快速藏匿了起来。
陈景湛回过神,指着假山:“我估计,他们看到的就是它。”
“我的天哪,”琼儿不敢相信:“原来真的有。”
“怎么可能,我们把它找出来问问!”说着,小羽轻巧地跳到了假山上。
“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个可怜的书童……”琼儿就地念起经来。
陈景湛配合着小羽仔细搜索着每一处,突然看见一尾红鲤摆尾游过,他想起那个梦,终于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