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飞发现彩月很忙,从早到晚,不是采药、煎药,就是制蛊炼毒,再不然就是看书,看很多晦涩难懂的书,初时她想帮忙,看了几页后被彩月制止,只能再次绝了心思,转而帮彩月拾捡药材,蜀地满山都是药草,她捡了几日,认识了许多新鲜药材,彩月忙不过来时,她便背着小背篓去山上采药,不时带回几束花草,一束给彩月,一束插在沈浪卧房,看着心里舒服,日子过得也快些。
五六日后,被苦药浸透的沈浪醒转过来,叫白飞飞闻得直犯恶心的苦药也终于换回了以前药方,得了彩月准许,白飞飞扶着沈浪到院子里散步,闲话家常。
院外两个丫鬟路过,提起那日谣传,沈浪静静听完,转头看着白飞飞,“那日你过来,是想问我的意思?”白飞飞脸上一红,羞的厉害,这话叫她怎么接。何况沈大哥这一觉醒来,记忆尽数恢复,整个人又变得淡淡的,瞧着无欲无求,白飞飞一时有些拿不定他是怎么想的。
沈浪暗暗叹了口气,他本打算将计就计,借白莲演出戏,叫飞飞回汾阳同宋离完婚,没想到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的他竟然顺从己心答应了飞飞,事已至此,他便是有再多念头也不能把人推开,得到又失去比从未得到更痛苦,何况飞飞瞧着也平和了很多,想来也是那日那些话安抚了她。
“飞飞,你想同我成亲吗?”一旦成了亲,她就再没退路了,“你知道的,我陪不了你多久。”这些话他说了一遍又一遍,白飞飞心里一酸,靠进他怀里,“我想,我愿意,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想做你的妻子。”她不在乎他还能活多久,“能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哪怕一天,飞飞也如愿了。”
“飞飞!”沈浪抱紧她,合了合眼,郑重说道:“我们成亲吧!”就这样吧,如此既随了她的心愿,也顺了自己的心意,多好啊!沈浪柔和了目光看着她,他都要死了,何必在乎那么多?
白飞飞不可置信地抬头,“真的吗?”沈大哥要同她成亲,“你真的要娶我吗?”她再次问道,话语里全是惊喜与讶异,“你要娶我?沈浪要娶白飞飞?”
“是!”沈浪擦去她眼角泪光,“沈浪想替自己求娶白飞飞,飞飞,你愿意吗?”
白飞飞欢喜地连连点头,“我愿意,我愿意,飞飞愿意,沈大哥,飞飞愿意。”她又在做梦了,梦里沈大哥向她求亲了,她终于要成为沈大哥的妻子了。
院外,彩月端着药碗,深呼吸几次后,聚起一抹笑推开院门,瞧着恩爱甜蜜的一双人,“先生,吃药了!”
沈浪松开白飞飞,接过药碗一气喝完又递回去,笑着道:“彩月,我同飞飞要成亲了。”
“听见了!”彩月拿回药碗,心里空空的,脑子也一片混乱,想了些什么,又什么都没想,见先生依旧看着她,她笑了笑,“虽然很不想祝福你们,但是,你毕竟是我义兄,”她揉揉脸颊,拢出一个瞧着真诚些的笑容,“先生,要幸福啊!”说着冲白飞飞一瞪眼,“白飞飞,先生就交给你了,你不许再丢下他,不许再伤害他,不然我真会杀了你。”
“好了,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打打杀杀!”沈浪捏上她的嘴,“飞飞是你大嫂了,不许再这样没大没小,叫大嫂。”白飞飞惊喜的看着沈浪,心里的甜蜜快溢出来了。
“唔唔……”沈浪松开,彩月瞧着白飞飞,见她满眼期待,不忍叫先生为难,张嘴唤道:“大……大嫂!”艰难叫出这一声,彩月心里反倒没那么堵了,定定神接着又道:“大嫂,我大哥就交给你了,他身体不好,性子淡漠,你多担待些。”
“哎!”白飞飞眼眶一红,看了眼沈浪,又瞧瞧彩月,珍重道:“我会的。”
沈浪同白飞飞商议后,将错就错认下了这谣言,当晚全堡上下都知道先生要成亲了,唐乐虽不喜欢白飞飞,也没说什么,毕竟先生喜欢。白凤做了一年多的庄主夫人,想着两人都是无亲无家的江湖人,只怕连成亲事宜都不清楚,一手包揽了两人婚事。
当晚便拉着白飞飞商议婚事,白凤是苗人,白飞飞自幼长在幽灵宫,两人对时下的婚事一概不知,四眼相对,什么也没商定出来,最后还是唐乐请来唐家三婶婶,才叫婚事商议下去。
第二日一早,唐乐下山请了远近闻名的媒人和先生,打定主意要替先生挑个绝好的日子,办最盛大的婚礼。媒人是位慈祥老婆婆,问明了两人家世,一边垂泪一边拍胸脯保证,势必要叫两位新人顺顺当当洞房花烛,和和美美走完最后一程路。
先生问了两人生辰八字,选了个绝好的日子,五月初十,诸事皆宜,满打满算还有一个半月。彩月掰着指头算了算,总觉得时间太长,怕夜长梦多,央求着先生批了个近些的,改到了四月十八,宜婚嫁,其他诸事不宜,彩月又不依了,她家先生好不容易成次亲,这日子也太不吉利了,万一婚后日子不顺遂,还不是先生遭罪。
沈浪忙将彩月推出去,他同飞飞都是江湖人,江湖人过的便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自来不在乎这些,同先生定下了这个日子。
定好了迎亲大日子,其他的自然好说,白凤喊来丫鬟置办纳采等一应物事,媒人又叫先生选了个订婚的好日子,先订婚再成亲,先生算了算,选出个好日子,三月二十八,离今天也就三天,白凤一听,拉着白飞飞火急火燎出了门,去采买订婚礼服。
沈浪虽是新郎官,因着身体不好,倒成了庄子里最闲的人,每日里彩月汤药不断,喝的他看到彩月就头疼,连平儿都不大愿意靠近他,索性每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画样式,画了一副又一副,恨不得把飞飞一辈子的衣饰头面首饰全画好。
白凤雷厉风行,一天不到定好了两人订婚的礼服和头面,两天置办好了订婚宴,第三天衣服送来,白飞飞抚摸着大红的绣衣,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白凤把孩子递给奶娘,散开衣裙披到白飞飞身上,“试一试,瞧瞧改的合身不,前天量的尺寸,应该没什么问题。”
白飞飞依言换上,左右转了转,拉拉衣袖裙摆,欢喜道:“很合身。”
白凤拿过现买的头饰替她带上,毕竟是现买的,虽然选了又选,挑了又挑,到底不够衬白飞飞,怕白飞飞遗憾,劝道:“订婚时间太仓促,来不及订做,大嫂你先将就下,”白飞飞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艳光四射,“已经很好了!”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自己,大红的锦衣,绣着吉祥的花草,同色的绣裙上,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展翅欲飞,金簪束起满头青丝,一只并蒂钗摇曳轻颤。
白凤自来锦衣玉食,见过的好东西不知几何,选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凡,瞧着人比花娇的白飞飞,又道:“先生这几日也没闲着,现画了一身新嫁衣,并着无数头面,我瞧过了,很精细,也很衬你,唐乐请了蜀地最好的绣娘,定叫大嫂你啊做最美的新嫁娘。”
白飞飞瞧着镜子里美艳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你们费心了。”
“费什么心了,我们不过出点力,去年我同唐乐成婚时,先生出力出钱还出人,可没少费心,大嫂你可别同我们客气。”白凤一张小嘴叭叭个不停,把白飞飞心里那点不好意思全打消了,心里也很喜欢这个性子爽朗的妯娌。
订婚日子急,只庄子里开了十几桌,媒人引着两人签了婚书,定下两姓之盟,白飞飞一颗心彻底安下来,时下订婚便是成婚,定了婚两人便是官家承认的夫妻,迎亲反而只是仪式,这婚一订两人便一辈子绑在一起了。
众人好好热闹了一番,顾着沈浪身体不好,护卫们没怎么闹他,倒是庄子里的丫鬟女眷,一个个稀奇瞧着白飞飞,排着队来认脸,都想看看这个把彩月比了下去,夺得先生厚爱的姑娘长什么样子。
瞧着柔柔弱弱,性子也慢,说话时也轻声软语,叫一群蜀地火爆性子的丫鬟女眷们啧啧称奇,都觉得同稳重的先生很相配,很为先生欢喜,拉着白飞飞一叠声的祝她和沈浪早生贵子,多子多福,羞的白飞飞脸红耳热。
沈浪知道她应付不来这些,特意叫白凤陪在她身边,白凤瞧着差不多了,抬手赶人,“去去去,一群狭促鬼,吃你们酒去,别吓坏我们嫂子,万一吓跑了,”见白飞飞感激看着她,大笑道:“小心先生赔了妻子啊,一个不开心,拿你们开刀,哈哈哈……”说完脚底抹油,躲开白飞飞伸来的手。
白飞飞没想到白凤也是这么个不着调的性子,一时又羞又气,偏又不好发作,只能恨恨瞧着她,“你们夫妻两真真是……”
“小凤儿,干得好!”唐乐朝白凤竖大拇指,“先生,自家媳妇自己护,劳累我家小凤儿叫什么事。”满院欢笑震耳欲聋,白飞飞羞地躲在沈浪身后,再不看旁人一眼,一庄子狭促鬼。
沈浪朝唐乐扬了扬眉,牵过白飞飞,端着茶杯起身,“多谢各位伯伯叔叔、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拨冗,飞飞脸薄,沈浪身子不好,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沈浪于唐门来说是报了一门之仇的大恩人,他发话众人不敢再闹,纷纷举杯起身,再次祝贺两人鸳盟好合,白飞飞跟在沈浪身旁陪了一杯。
这桩婚事算是彻底订下了。
订婚后的日子过得越发快,白飞飞还没从订婚的喜悦里清醒过来,成亲的日子已经临近,有钱能使鬼推磨,新嫁衣在绣娘紧赶慢赶里提前送上山,白飞飞看到时久久不能言语,红色的绣衣上,翠竹依依,馨兰幽幽,红梅映雪,黄花欲飞,文人墨客盛赞的四君子奇妙融合在一起,像旁人诉说着新嫁娘高洁贤达、澹泊飘逸的品行。
白飞飞抚摸着衣裙上的四君子羞愧难当,她这样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人,如何配的上这般高雅的评语。
白凤帮她披上嫁衣,丫鬟打开妆匣,白飞飞气质如空谷幽兰,沈浪并没有选取时下盛行的凤冠,而是简单的一支红玉枫步摇,两支莲纹金钗,四支白玉青竹簪,一翠竹一白莲华胜,各色花草样式的金钿、螺钿、宝钿、翠钿、玉钿各六款,各金银、玉石、珠宝、玳瑁、珐琅耳坠各十二对,戒指、镯子……一匣又一匣东西打开,铺满屋内。
白飞飞一样样看过去,眼眶又红了,沈大哥那日同她说,以后会给她画新样式,他果然说到做到。
头面铺子老板娘是个会说话的,见白飞飞红了脸忙笑道:“姑娘是有福气的人,公子对姑娘这一番心意,叫我这老娘们都眼热,姑娘可别哭,往后日子好着呢。”说着按着人坐到妆镜前,替她试戴,“说来姑娘别生气,沈公子送来的头面样子太多,我们铺子紧赶慢赶啊,只先赶出这几件紧要的,余下的,嬢嬢同你打包票,一定赶在迎亲前装进嫁妆里。”
一旁打量嫁衣的白凤接话道:“嬢嬢你可得催着点,别耽误了事情。”
院外,嫁衣铺子的老板指挥着伙计把婚房里的各样被子褥子等东西搬进去,听见老板娘拍胸脯,接话道:“点翠阁老板娘发话,夫人、姑娘且放心。”
唐家婶婶一样样清点,细细查看着,见没有纰漏,朗声笑道:“李老头你们家也不差,这么些年了,做事还是这么麻利又细致,我这一遭啊就是白跑。”
李老板拱手谢过,“唐家婶子,我们做的吉利生意,这婚嫁之事,是小伙子、大姑娘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可不敢马虎。”
屋内白飞飞听着外面忙忙碌碌,心里裹了蜜般甜到骨子里,她不过一个外人,哪里值得这么多人为她操心劳碌,要不是沈大哥,她这辈子也没有这样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