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的早晨。
熊雪儿喝了一口勺子里稍凉的热汤,目不转睛地盯着餐桌那头、淡锦手里正在划弄的一部骚粉色手机。
江嫣然端上最后两盘早点,放在淡锦和自己面前,和梅姨道了声谢后,好奇地看向出神的熊雪儿:“你看什么呢?”
“你看,你看你看,小锦可终于换手机了!之前那部乌漆墨黑的老年机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带出去我都嫌丢A.N.T的脸,”熊雪儿用勺子搅拌面前的汤碗,“怎么,江队,是你说服她换的?”
江嫣然显然不太愿意和熊雪儿提起昨晚那一系列事件,毕竟不是什么好事,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她只答:“小锦的旧手机丢了,这个应该是刚买的,我见她早上才签收的快递。”
“还换了个粉色的,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她用粉色的东西,”熊雪儿喝了一大口汤,口齿不清地模糊说着,“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淡锦收起手机,扫视了一圈餐桌,端了一盘食物和一杯牛奶,“我先上楼了。”
熊雪儿嗤笑一声:“那丫头片子不下来,你也跟着她躲在那小房间里,你们要共同退化成山顶洞人啊?”
淡锦笑了笑,没放在心上,径自端了早餐上楼去了。
用胳膊肘打开门时,初秋好像正在翻她自己的小书包,见有人进来,忙不迭地把包藏在身后,满脸被抓包的惶恐失措。
淡锦对她包里有什么并不关心,也不多问,只是把早餐放在桌上,招呼她过来吃。
初秋松了一口气,偷偷地拉好书包拉链,把它放在安全的角落里,然后跑到淡锦身边,坐上椅子,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她看着盘子里刚烤好的上好牛扒,咽了咽口水,先费力切下一块送到淡锦口边,看淡锦片刻犹豫后吃下,她又切了一块放进哮天犬的猫食盆,最后才给自己切。
淡锦慢吞吞地嚼完,不经意地一提:“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上学?”
初秋带着笑的小脸一下就僵住了,半晌,她垂头丧气地说:“我……我可不可以不上学。”
“为什么不想上学?”
“我不想和他们说话,我只想和你说话。”初秋蹙着眉,眉心的红痣也皱了起来。
淡锦没再提了,过了一会儿,又说:“今天雪很大,我刚刚签快递的时候,看见外面盖了一层很厚的新雪。你想下去堆雪人吗?”
初秋忙点头,点完头又觉得哪里不妥,问:“应该只有我们两个吧?”
“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邀请嫣然姐姐和雪儿姐姐,还有二郎神和哮天犬。”
初秋面有难色,欲言又止,结巴道:“人……太多了。”
淡锦嗯了一声,“但是,院子很大,不会挤的。”
“唔……”初秋还是没应。
淡锦又说:“自从那些玫瑰花移植到了院子里,它们就慢慢开始枯萎。没有了大棚,在这个天气死光是迟早的事,如果玫瑰花全死了,那我们就找不到一样东西来做雪人的嘴巴了。”
初秋一听再不去就只能做没有嘴巴的雪人,忙说:“那我们快去!”
“咱们得邀请嫣然姐姐和雪儿姐姐一起,好么?”
“好……好吧。但是,可不可以你来和她们说?”初秋说到这里,有点羞愧,又有点苦恼,“不是我不愿意说,我是没有办法说,就像……就像昨天,我一个人的时候,没有车了,真的很想问一问路过的大哥哥该怎么回来,可是我对着他们,就是说不出来话。”
她抓抓自己的后脑勺,“我是不是生病了?”
淡锦端起牛奶浅浅地抿了一口,心里明白了七八分,但她仍轻描淡写道:“这很正常,我也会有不想理人的时候。我有时想,应该是某个精通点穴的大侠,趁我睡着时点了我的哑穴,只不过没人帮我解,只能自己慢慢恢复。”
“是这样吗?”初秋的眸子亮晶晶的,“我也可以自己慢慢解开吗?”
“你是小孩子,小孩子会有点困难,”淡锦把牛奶递到初秋的手中,“所以我们可以去找医生叔叔,让他来帮你。”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医生叔叔?”初秋跃跃欲试。
“改天吧,我要先和医生叔叔约好才行。今天,你要是肯下去和嫣然姐姐与雪儿姐姐玩一会儿,就算你自己先解了一部分,好不好?”
“好。”初秋乖乖地点头。
她飞快地吃完盘子里的食物,自己跑去拿了毛衣和外套,忍着后背的疼痛一点一点穿好,然后抱上穿着小衣服的灭火器,追上门口抱着猫咪的淡锦。
两个人手拉手下了楼。
大门口那里,江嫣然正在帮忙签收一堆灭火器,熊雪儿揣着手站在一边看热闹。
“谢谢江队,我自己搬进去。”淡锦忙上前。
“我们两个帮你,一趟就搬完了,省得你来回跑。”江嫣然送走送货的快递员,向淡锦笑道。
熊雪儿哼地笑了一声:“哟,谁说我要帮她搬了?您想做好人,我可不想,老娘才懒得卖心卖力巴结人家呢。”
“那你帮我看一下初秋,我搬完了就来接手。”
淡锦朝她笑了笑,和江嫣然埋头搬了起来。她俩搬进去第一趟后,熊雪儿原地磨蹭了一会儿,咕哝了一句“我讨厌照顾小孩”,咕哝完了却也开始搓搓手帮淡锦搬。就连小小的冉初秋也默默地抱起一罐,跟着她们走进大门。
除了不懂事的初秋外,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这么多灭火器是为谁准备的,所以谁都没有向淡锦问起缘由。
江嫣然看了一眼搬得吭哧吭哧的熊雪儿,不禁一笑:“你不是不搬吗?”
“你管我。”熊雪儿翻了个白眼。
搬完所有灭火器后,淡锦擦着额角的细汗,向江嫣然和熊雪儿转达了初秋的邀请。
江嫣然随即微笑着应了声“好”,熊雪儿瞥着一旁局促的初秋,冷笑:“这妮子终于愿意和我们这种闲杂人等接触了?老娘真是受宠若惊。”
江嫣然拉了拉她,给她递眼色:“雪儿。”
熊雪儿哼了哼,“我可没时间,演唱会就要到了,还有一堆舞要排。没办法,谁叫老娘是本团主舞呢。”
冉初秋拽了拽淡锦的袖子,小声问:“主舞是什么?”
“就是负责跳舞的那个,”熊雪儿帮淡锦答了,顺便指了指身边的两个,“我是主舞,这位江队长是主唱,那位啥也不精只有一张脸蛋的你亲爱的淡姐姐,是门面。”
初秋又问淡锦:“门面是什么?”
淡锦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她拉着初秋向院子里走,摸摸她毛茸茸的头发:“你长大就知道了。”
“就是花瓶,花瓶——”熊雪儿远远地喊道。
已经走下了门前台阶,初秋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再次问:“花瓶又是什么呢?”
淡锦无奈地笑笑,蹲下去,和她轻声说:“就是最没用的那个。我确实……虽说什么都会一点,但什么都不精,跳舞不如雪儿姐姐,唱歌不如嫣然姐姐,两年前能出道也是因为一张脸,她说我花瓶也是事实。”
“可是你读过很多书啊。”初秋认真地说。
“你以后就会懂的,读再多书也只能做到明理,知道些大道理罢了。要么有句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淡锦拉住她的小手,眼睛垂了垂,说到百无一用是书生时,语气里有被掩饰过的淡淡失落。
“小锦,生气了?”
江嫣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淡锦站起身来,笑着摇摇头:“怎会。”
“雪儿就是一张漏风嘴,你别挂心。”江嫣然拍拍她的肩,转而向冉初秋一笑,“初秋,不是说请我一起堆雪人吗?咱们快堆起来吧。”
初秋听不懂刚刚淡锦话里的意思,因为听不懂,所以忘得很快,马上没心没肺地笑呵呵跑到雪地里用戴着手套的手铲起雪来。淡锦找了一把铲子,高效率地把雪铲成堆状,江嫣然直接用手压实,便成了雪人的大身子。
穿着小衣服的二郎神端坐在台阶上方,哮天犬绕着它转来转去,喵喵叫个不停,偶尔谨慎地往雪地里踩一小下,留一个迷你的爪印后满足地收回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本要嚷嚷要去练舞的熊雪儿又折返了,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看了好阵子,终于忍不住了起身到笨拙的初秋身边,帮她滚雪人的脑袋,一边捏一边絮絮叨叨地指出初秋做雪人时的愚蠢之处。
江嫣然支起蹲得僵硬的膝盖,朝熊雪儿喊:“不是不来吗?”
“你管我!”
熊雪儿狼狈地抱着一个巨大的雪球,没好气回道。
初秋踏着小碎步跑到淡锦身边,脸颊冻得通红,在她耳边小小声说:“可不可以帮我和雪儿姐姐说,谢谢她,她好厉害。”
淡锦浅浅一笑,摸了摸初秋的红耳朵,向熊雪儿高声说了句:“雪儿,初秋说你好厉害。”
熊雪儿费力地把大雪球放到做好的身体上,朝这边摆摆手,笑说:“那必须的。小初秋,姐姐等你有一天亲口对我说这句话喔!”
初秋不敢看熊雪儿,她怯怯地低头面对淡锦站着,像是在踌躇着什么事。许久,她才向前蹭了一小步,试探着轻轻抱住淡锦的脖子,软糯稚嫩的声音由她的喉咙贴着淡锦的下颌紧密无间地传了过去。
“你也好厉害。”
她顿了顿,怯怯地补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淡锦。”
淡锦勾了勾唇,“怎么不叫姐姐?这样直呼我的名字,可不礼貌啊。”
“如果、如果我以后要叫她们姐姐,那就不要叫你姐姐,”初秋艰难地用笨拙的话来表达自己心里所想,“你和她们不一样,我不想……就是……都叫姐姐,你不一样,我只叫你的名字,你不一样。”
“随你吧。”淡锦不甚在意,无非一个代号,她只要知道初秋是在叫她就行了。
“嗯!”
初秋急忙点头,她又从兜里掏出新的樱花粉手机,满怀期待地问:“我们可以拍一张合照吗?”
“行。”
淡锦抱着初秋蹲到新堆好的雪人面前,叫江嫣然帮忙拿初秋的手机照一下。初秋掩饰不住脸上大大的笑,站在淡锦怀里,两只手紧紧抓着淡锦的虎口,仰着下巴偷偷用余光看身后的人。尽管她只能看见卷翘的黑色长发边缘。
喀嚓——
喀嚓——
才照了两个动作,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淡锦掏出来看了一眼,未知来电。
“你先玩。”
她安抚了一下初秋,走到一边去,疑惑地接通电话,问了声“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成熟的中年男人声音:
“你好。是云舟娱乐的淡锦小姐吗?”
“是,您是?”
“我是李家孝。”
【“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书生”from黄景仁《杂感》】
这是一位清代诗人的七律。记住这句诗,后面还会提
最近jj老是抽,每次发出来都要被锁一下,然后又莫名其妙恢复,晚一个小时再来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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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