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你看到我了吧?”
有着一双金色眼眸的妖怪少年忽然来到艾修的身旁。手里还端着酒盏和酒壶,径直就坐在他一侧的空处。
“……看到你,不对吗?”
艾修看了眼原本和他搭话的人,对方在妖怪过来时候已经停下了话题去吃东西,这会已经又和另一个人说起什么来。
是这只妖怪的能力吗?
对他人的心理和思维进行影响,让他的存在和行为都变得顺理成章。
“这是畏哦。”似乎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妖怪轻笑着为他解惑。
“你是阴阳师?但是对我们的了解不是很多的样子,还是只是比较有天赋吗?”
“这似乎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艾修语调缓慢道,留意着妖怪的反应,对方似乎并未生气。
“抱歉抱歉,原谅我吧,因为一个人喝酒有些寂寞。只有你不被我的畏影响,似乎也不耐烦应付其他人,不如陪着我吧?”
妖怪笑意盎然地提出邀请。
艾修此刻却有些听不清。
方才,他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裹了进去,大概是这妖怪的畏,他提起警惕,并未受到攻击。
但身体深处克制许久的**却像碰到火星的干草,骤然燃烧起来。
手指抽搐着攥紧,犬齿的尖端传来强烈的痒意,他紧盯着近处的妖怪——这妖怪衣襟松垮着,露出大片的白色皮肤。皮肤下每一寸的血液流动都仿佛在他的眼睛和嗅觉里无限放大,唾液不受控制地大量分泌着。
他迫切地想要用牙齿将这只妖怪撕碎。
但只有那一瞬。
几百年的自律早已经深入骨髓,除了最初因为毫无防备受到冲击而失态,他很快运转咒力将这股血族本能带来的**压制。
“你是……什么妖怪?”
妖怪少年静静看着他,手指轻轻摩挲杯子的边沿,面上笑着:“你猜呢?”
“恐惧相关的吗?”
艾修只对个别妖怪比较熟悉,对方并不在此列。
畏这种东西是每个妖怪都具备的,每个妖怪的畏也都不相同。表现大多是最适合妖怪的能力或者效果,或者是因为性格喜好,或者是因为诞生的本源。
要推断妖怪的能力类型和攻击风格,大多可以从他畏的情况着手。
所以艾修会猜测恐惧相关。
“哦?很可惜,你并没有猜对哦,或者说差距很远。”妖怪饶有兴致地凑近他,那张俊美邪气的脸愈发占据他的视线。
“你有……感觉到什么吗?我很好奇哎,修一君?”
诱人的气息愈发浓郁,艾修面色则愈发冰冷。一开始由于这妖怪友好洒脱表象而升起的好感全然崩塌。
眼前这家伙实在是只足够恶劣的妖怪。
眼见艾修面色越来越冷沉,直觉告诉鲤伴他再不收敛些对方很可能会当场暴起——滑头鬼只是让人潜意识里觉得他是主人家,但也是趁人心情放松时候才行。若是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这些客人也是会恢复理智的。
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想起眼前少年茶师唯一一次失态是在他为了和对方一块喝酒用畏将他也包裹之后,鲤伴撤掉了茶师身上的畏。
果然对方周身气势轻微缓和,刚才一直处于的某种压抑又暴躁的状态也减轻了许多。
果然是畏的原因吗?
但他很清楚并确定自己方才真的只是想和人一起喝酒聊天,没有半点攻击的行为和意图。对方为什么会有这样大的反应?
鲤伴真的很好奇,这也是他没有第一时间解释,反而去默认茶师的猜想还去引导试探对方的原因。
可惜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过分年轻的小茶师一直到宴会结束都再没有一丝视线投在他的身上。当然更别提聊聊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归功于他刚才当机立断默认行径,这会他也不能直接问。大概率还会被当做挑衅吧。
他并不想和眼前神秘的小茶师在人类活动地区打起来。
想了想,鲤伴跟在贵宾队伍的尾巴上也离开了。
过了一会,妖怪少年消去踪迹的角落里,艾修四望确认找不到对方便回去了。
没有伤人的举动,或许只是性情恶劣了些的妖怪吧。
而且对方很强,即便没有交过手,艾修依旧对这点很肯定。
虽然心情很糟糕,对那只妖怪也尤其讨厌,但不与强者为敌是他的生活准绳。倒是那家伙不像是愿意善罢甘休的样子,或许应该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这样想着的艾修第二天又看到了那张脸。
对方坐在茶室里,单手撑着地面,一条腿支起。元泉屋里最漂亮的纤细少年光是为他斟酒就浮了双颊红晕,哪怕对方作风无礼又轻浮,但又莫名的魅力十足。
艾修私下觉得这或许是对方作为妖怪能力的原因。
好吧他承认他对这家伙有偏见,总觉得对方一举一动都暗藏了恶意。
即便不是能力影响,这妖怪本身风姿气质也足够招人。
鲤伴接过美少年递过来的酒。
“多谢,接下来就由修一君陪我好了。”
美少年听懂言下之意,眉头轻蹙,神情楚楚地试探道:“修一先生只负责制茶哦,阿盏可以一直陪在您左右,若我照顾不周,还有其他多才艺的少年郎……”
“啊,放心吧,修一君和我是认识的哦。”鲤伴对着阿盏笑着眨眨眼睛。
阿盏放松地笑:“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
说着自然地看向艾修,艾修维持着从容的表象对他点点头。
“那我就先去外间,有需要可以随时唤我哦。”
和阿盏错身的功夫艾修就将脸上的笑撤下,门合上之后更是直接冰冷问鲤伴:“你有什么目的?”
不希望招惹强者,但想到昨天那股不受控制的躁动,那是他内心深处极致厌恶也畏惧的东西。艾修根本控制不住怒气和敌意。
那股被冒犯了般的怒意不是作假。仿佛全身毛都炸开的猫科动物,被他无意间踩痛了尾巴。
“我是来道歉的。”鲤伴干脆利落地道。
艾修以为对方是为昨天对他使用能力的事情,他并不打算原谅,只想和这家伙毫无交集。
“只要之后不再见面就好,如果很在意我是否原谅的话,我原谅你。”话里的冷漠和厌恶没有半分掩饰。
鲤伴看着说完话就准备转身离开的艾修,意识到对方似乎真的因为什么未知的原因讨厌他到极致。只是单纯讨厌他的话他当然也不会强求对方转变观念,但感兴趣的对象因为什么未知的原因,还明显是因为误会而厌恶躲避他。
鲤伴就不想放任茶师继续误解。
他闪身到茶师身前,挡住他要拉开障子门的手,道:“我叫奴良鲤伴,关东妖怪组织奴良组的二代目,你知道我吗?”
不待艾修回神,鲤伴再接再厉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猜测我是恐惧相关的妖怪。
我可是很确定自己身上的妖怪血脉只有滑头鬼的来着,昨日也从没有过用能力攻击你的举动。
我想,我们可以坐下聊聊?”
过了片刻,两人彼此对坐着,鲤伴依旧坐姿随意,艾修神情却略显凝重。
鲤伴不是喜欢让误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性格,他继续道:
“我要道歉是因为昨天一开始就能解释清楚,但当时有些好奇,就顺着你的思路默认了下去。
是我误导的你。”
艾修心情有些复杂。他是知道滑头鬼的,传说中会大咧咧去别人家蹭饭还被主人家认为是贵客的妖怪,而且是侠义的妖。除了无伤大雅的吃饭逃单行为没有任何值得诟病的地方。
最初宴上客人们的状态让他误以为鲤伴的能力特性是能够蒙蔽影响他人的思维,也就是类似精神控制和幻术的能力。所以他在嗜血的**忽然被激起之后,第一反应是鲤伴在用畏攻击他的精神,控制了他的情感并制造幻觉。
这也是他最开始猜测鲤伴是恐惧方面的妖怪的原因。
既然鲤伴是滑头鬼的后代,那么最开始客人们的状态也只是滑头鬼天赋的影响,是类似合理化自己的存在感以及影响人的潜意识。和控制情感这种超格的能力还差得远。
如果是这样的话,对他来说说不定是更糟糕的情况才对。
奴良组名气那样大,艾修刚从大明回到银杏岛上的时候他养大的孩子们就给他补充了常识。
他知道现任也就是一代目的总大将是只正统的滑头鬼,也知道那只名为奴良滑瓢的滑头鬼在战国时候娶了一位人类的姬君作为妻子并诞下当时的奴良组少主,大概率就是眼前这只自称二代目的奴良鲤伴。
即:奴良鲤伴是滑头鬼与人类结合诞下的半妖。
如果他的异样不是因为妖怪的能力,没有其他外因影响情况下,就只能是——因为奴良鲤伴另一半的人类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