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水生是隶属于厦门城郊濒临大海的一个小山村的渔民,其实说他是渔民也不大正确,因为大明开国以来就定下了片板不许入海的规定,所以渔民神马的是不存在的。kanshushen
但在生存的压力下,还是有不少渔民会偷偷出海打渔。跟那些贿赂了官府可以光明正大出海的海商们不同,那些为了生存和糊口的渔民们只能选择在夜里出海打渔,天亮之前返回来,宁水生一家就是这样的情况。
不过这种情况已经是过去式了,就在一个多月之前,官府的差役以及乡里的里正都来过村子,敲锣打鼓的通知乡亲们,皇上下旨开海禁,从此以后大家可以光明正大的出海捕鱼甚至是做生意了。
说实话,当里正来通知的时候,宁水生全家人甚至一度以为这是里正的恶作剧,延续了几百年的禁海怎么可能就这么就这样解除,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过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出乎了宁水生一家的意料,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村里一些胆大的渔民开始尝试着在白天出海。
村里人很快就发现,里正说的好像是真的,官府的人再也不管他们了,他们甚至还看到不少平日里只敢在夜间出海的商贩也开始在白天光明正大的出海了,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始下海,宁水生终于相信了这个原本被他嗤之以鼻的事实。确定的消息属实之后,宁水生一家人几乎是抱头痛哭。
熟悉大海的人都知道,夜间出海的凶险可是比白天高得太多了。夜里的光线非常差,漆黑的大海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全靠船上的那盏气死风灯来照明,加之变化无常的气候和随时出现的暴风雨,在这样的条件下捕鱼其凶险可想而知。
宁水生的父亲就是五年前的一天深夜出海捕鱼,然后就再也没回来,接到噩耗的宁水生和她的母亲、妹妹全家人几乎崩溃。
失去了顶梁柱的家庭,其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宁水生的家庭一下就陷入了无以为继的地步。
为了不让家里的老娘和妹妹饿死,当时年近十三岁的宁水生不得不走上了他父亲的老路,跟着同村的另一名渔民出了海。这一干就是五年,在这五年时间里,宁水生经历了不知多少次的风险,好几次差点葬身鱼腹,但他都挺过来了,而现在朝廷竟然说可以在白天下海捕鱼了,这让早就习惯了夜间捕鱼的宁水生来说很是不习惯。
不过震惊过后就是狂喜,看到朝廷真的解了海禁,欣喜若狂的宁水生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借钱买条小船,这样一来他就能捕到更多的鱼,也能让家里的老娘和妹妹填饱肚子,更可以为日渐长大的妹妹攒份嫁妆。
就在宁水生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几个年轻人找上了门。
这几个年轻人都是和宁水生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跟宁水生的感情非常好。
“水生哥,我们一起投军去吧”说话的人名叫鲁大海,是一名十七八岁,个头不高肤色黝黑的小伙子,典型的海边长大的渔民的模样。
“投军你们莫不是疯了,怎会想起去吃这碗断头饭”宁水生皱起了眉头,朝廷开了海禁,他正想趁着这个时候大干一场呢,怎么可能会去当兵况且如今朝廷正在跟郑芝龙打仗,他万一要是有个好歹家里的老娘和妹妹怎么办
鲁大海朝旁边另一名长得精瘦的小伙子努了努嘴“阿笑,你来跟水生哥说。”
阿笑嘻嘻的说道“水生哥,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朝廷这次不仅要开海禁,而且还要重建组建福建水师。这次朝廷派了那个叫做什么江宁伯的大官来咱们福建就是来跟郑芝龙他们打仗的。而江宁伯又任命了卢大人为福建水师提督,负责重建水师提督之事,村外头都贴了告示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宁水生一瞪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莫非你是在笑话我吗”
“不敢不敢”阿笑赶紧摆摆手,宁水生可是村里公认的水性最好,也是性子最坚毅的年轻人。不是谁都能以十三岁的年纪就担负起养家的重担的,就为这个,村里就没有一个人不竖起大拇指的。
“好了,你们也别说了,我是不可能去当兵的。”宁水生淡淡说了一句,站了起来转身就要朝外头走去,“好了,我还要去一趟六叔公家的家里,准备向他借点银子,有事咱们有空再聊。”
“水生哥,你别急着走啊”
看到宁水生要走,一旁的鲁大海急了,赶紧将他拉住了。
宁水生无奈的转过了身子,看向鲁大海“大海,你拉我做什么,我这里还有事呢。”
“水生哥,我们这次真的是有好事。”鲁大海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道“水生哥,你还不知道吧。朝廷这次重建水师需要招募大量的人,村口的那张告示说了,只要被朝廷水师选上,每个人就会发五两银子的安家费,而且今后每人每月还会有一两五钱银子的军饷和五斗粮食,你说这个兵当不当得”
“真的”
宁水生的身子就是一震,满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鲁大海。
鲁大海则是得意的笑了起来,“怎么样水生哥,我这个好消息对你有用吧”
宁水生依旧有些怀疑的说“这哪是招兵啊,这是招上门女婿吧,朝廷会这么大方”
“水生哥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一旁的阿笑笑嘻嘻的说“这次招兵那可是那位叫做江宁伯的大官一手经办的,我听说这位江宁伯可是全大明最有钱的人了,他可是特地调拨了三百万两银子来重建水师呢”
“三百万两银子”
宁水生已经惊呆了,就在刚才。他还在为如何筹集到七八两银子买条小渔船而发愁,可人家一出手就是几百万两银子,这里头的差距要不要这么大啊
看到呆滞当场的宁水生,鲁大海等人的脸上满是戏谑的笑容,因为就在刚才他们第一次听到官差们替他们解读告示上的内容时跟宁水生的表情也是一样的。
看到宁水生震惊的模样,感到有戏的鲁大海又说道“水生哥,这样的好机会可不多呢。我可是听官差说了,这次水师只招收八千人,咱们要是去晚了说不定人家就不招了。咱们还是赶紧进城吧。”
“这个”
宁水生明显有些心动起来,一经录用就有五两银子的安家费,每个月还有一两五钱银子的军饷和五斗的粮食。他长这么大,这样的好事他别说看到了,就连听都没听说过啊。如果他真的能够被选中当了兵,那就意味着他可以用这笔安家费把这栋破旧的房子翻修一新,即便是他不出海捕鱼,光是他的那份军饷就足以养活他的老娘和妹妹,这可比他辛苦的出海打渔要强多了。
不过宁水生是个孝顺的人,他想了好一会才说道“这个我还要问一问我娘才行。”
“还问什么啊”鲁大海急了,“你还不知道你娘的脾气,她知道了能让你去吃那碗饭吗我可告诉你了,我和阿笑、狗剩他们都商量好了,一起去投军,你要是不去的话我们可就不管你了,今后我们要是都风风光光的回家,你可比后悔”
“好吧”
宁水生一咬牙,终于答应了下来,当兵虽然有掉脑袋的危险,但这年头干什么没有风险他的父亲捕了一辈子的鱼,最后还不是葬身鱼腹
看到宁水生答应下来,鲁大海一行人都欢呼起来。他们之所以非要拉上宁水生,不仅是因为敬佩宁水生的为人,更重要的是宁水生无论是水性还是出海的经验都是他们这群人当中最好的,也是村里公认的,有了宁水生的加入他们的心里就更加有底了。
于是,年近十八岁的宁水生就这样被小伙伴拉上了前往城里的道路。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既然是招收水师,象宁水生、鲁大海他们这些从小在海边长大的渔民自然是首选。宁水生一行十多人,除了一名身体太过羸弱的年轻人不符合条件外,其他的人全都通过了招募,当宁水生他们一行人穿着新发的绿色军服,脚上瞪着一双许多人从未见过的绿色军靴解放鞋回到村里时,整个村子都轰动了。
看着全身上下焕然一新的宁水生,水生他娘和妹妹也没了法子,安家的银子已经到手,人也在官府那里按了手印,总不能反悔吧。
就这样宁水生便成了一名光荣的福建水师的一员。
当然了,这只是一个小插曲,咱们还是将目光重新聚焦到厦门城里来。
自从杨峰带着江宁军来到厦门后,原先略微冷清的厦门变得热闹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厦门的百姓对于江宁军的到来还是显得有些恐惧的。
民间有句老话,兵过如梳。意思就是军队经过的地方,就像被人用梳子梳过一般一干二净。
本地的军队还好些,好歹都是乡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好意思做得太过火。
但是客军就不一样了,那些外地来的大头兵可不会有那么多顾忌,一旦犯起混来,最狠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所以本地的百姓,刚开始在看到江宁军到时候,不少人想法就是有多远跑多远。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想法慢慢的改变了。
不少老百姓惊讶地发现,这些江宁军跟他们以往见过的官兵截然不同。
这支军队非但不会抢东西,他们买东西的时候竟然会照价付钱,这可是太稀奇了,要知道那些蛮不讲理的大头兵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啦,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这还不算,随着时间的推移,老百姓们惊讶地发现,这是江宁军太他娘的有钱啦,买东西付钱也就罢啦,他们还不讲价,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后来有消息灵通的人才道出了缘由,感情这些大头兵最低的人每个月都有一两银子的军饷,若是战时军饷还会翻倍。
这当兵的也太有钱了吧
有当过兵的人偷偷在心里算了一下,大明的卫所兵是没有军饷可领的。能领军饷队伍都是那些募兵,可即便是募兵每个月也只有一两二银子的饷银。
表面上看起来是不少,甚至比江宁军的军饷还要高。
但是别忘了,这只是表面上的数字,实际上领到手的只有一半,甚至还时不时的拖欠上几个月。
而江宁军则不然,他们领的是实饷,这也就罢了,而且他们还发粮食,这才是最令人震惊的。
在生产力低下的年代,粮食所代表的意义谁都明白,也就是说只要进了江宁军,至少一家五口的日子就不用发愁了。
这么优厚的待遇看的不少人眼珠子都红了。发装备,发军服,军饷还这么高,上门女婿都没这么好待遇啊。
有些心思活络的人曾经悄悄地打听过,江宁军还招不招人
最后得到的结果是令人沮丧的,江宁军不招人,至少暂时不招。
不过就在前些日子,情况有了变化,福建水师要重建了,还是那位很有钱的江宁伯下令重建,不仅如此募兵的告示上还写着,熟悉水性的渔民优先。
好吧,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告示上说了,福建水师的军饷跟那些江宁军是一样的,甚至还要略高一些,这个消息就太惊人了,一时间不仅是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就连莆田、漳州、泉州等地的渔民都蜂拥着朝厦门涌来。
原本杨峰给卢光彪只有八千名额,按理说八千人的名额已经不少了,但后来卢光彪竟然惊讶的发现,八千的名额只用了不到七天就招募了一半,由于来应征的人太多,以至于募兵处的人已经可以用挑剔的目光来审核了,这也让不少人大呼惊奇,要知道以往募兵的时候他们这些人谁不是求爷爷告奶奶连哄带骗的求人当兵的,现在倒好,情况却是反了过来,银子的作用实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