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锣鼓敲响,老皇帝在众王公大臣和其几位皇子的簇拥下来到猎场。
“皇上。”
太监弯腰垂着头双手将一把做工精美的弓箭恭敬地递给老皇帝。
一名侍卫将一头坡脚的鹿带了上来,众大臣站在两侧,紧张地看着他。
皇帝太老了,握弓的苍老手指微微颤抖,终于在鹿即将跑出范围内时,他射出了箭,正中鹿腿。
众大臣当即满含谄媚笑容,齐刷刷跪地拜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坐上位的老皇帝威严地看着底下的王公大臣和自己的几位皇子,哈哈笑了几声,声音苍老却留有余威。
“今晚谁的猎物最多朕重重有赏!”
谢过皇帝的众人纷纷骑马冲进密林。
“吁——”
马蹄因人故意拉紧缰绳而高高扬起,落下时掀起一阵呛人的灰尘。
上官玉抬起宽袖遮挡,低咳几声。
“皇兄,近日便听闻你身体不适,让父皇好一顿担忧,今日看来还真是确有其事。”
散漫中带着嘲讽地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陆寒舟站在上官玉身侧,折扇覆了半张脸只漏出一双毫无攻击性的眉眼,顺着马身向上看去。
马上的男人一袭利落玄衣,墨发被朱红色发带高高束起,五官张扬锋利,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利剑伤人……也伤己。
来人正是凌月国的三皇子——上官衡。
似察觉到陆寒舟打量的目光他犀利地眼神直射向下首。
“啧,长得倒是清秀。皇兄,敢问这位是?”
意味深长地话以及玩味戏谑地表情让陆寒舟垂下眼眸轻勾了下唇角。
“不得无礼!寒舟是孤请到东宫的贵客!”
上官玉上前一步走到陆寒舟身前,挡住了上官衡狎昵的视线。
张扬肆意如上官衡,他私生活上的那点破事早已闹得人尽皆知。这偌大的皇都谁不知三皇子嚣张跋扈独爱一切美人,无论男女。
上官玉性格温吞,不愿与他过多交谈。
“其他皇弟均已进入猎场,三皇弟还不进去吗?”
“不急。”上官衡状似关心却满满的恶意。“倒是皇兄你,身体抱恙可要量力而行,不然要是磕到碰到,父皇不得心疼死。”
此时随从已将两匹上好的黑色俊马牵了过来。
上官玉摸了摸马儿黑亮而光滑的鬃毛,语气平淡回了句:“不劳皇弟挂心,孤自有分寸。”
上官衡抬眸远远看了眼一袭粉色婢女服的绝色女子,二人视线相撞,迎上那火热的视线,洛榆羞涩般缓缓低下了头。
“那就在此先祝皇兄能拔得头筹。”
上官衡眉眼嚣张带笑,留下一句讽刺的祝贺,直接驾马扬长而去。
今晚过后他可是迫不及待要抱得美人归了。
“寒舟?可还好?”上官玉转身担忧问道。
“无事。”
陆寒舟笑了笑,眸子里却是诡异的寒冰。
上官衡,呵。
有多久没有人敢用那种眼神看他了呢?
若是剜出来,染上恐惧,一定非常有趣……
.
洛榆面色发沉,一想到上官衡露骨到好似要将她拆吞入腹的眼神就恶心。
警惕打量下四周,趁没人发现洛榆后退几步,转身运起轻功向猎场深处飞去。
“阿姐。”
新月落在洛榆身边。
“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在东宫里好好待着吗!”
南枯抿了抿唇,“我来帮你。”
洛榆气急,她看了眼马上就要落下的夕阳,转身快速向一方走去。
“快走!我不需要你。”
南枯一个闪身来到洛榆面前,挡住她的去路,声线清冷透着强硬:“阿姐,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冒险。”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偏远的树林传来兵器相撞马蹄嘈杂嘶鸣声。
大量鸟儿惊慌振翅飞向天空
洛榆向那边看去,蹙眉。
怎么这么快?天还没黑。
不对!
她面色一惊,当即也顾不得其他。
“跟上。”
快速对新月说了这么一句,她运起轻功向那边快速飞去。
“怎么回事!”上官衡骑在马上,满脸怒色,对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厉声质问道:“谁让那些蠢货提前动手的!”
“回主子,呃……”
一只破空利箭直射男子咽喉,血喷射而出溅到马身上,他双眼瞪大,就这么丧了命。
上官衡刚控制住受惊的马,几十个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就从密林四处飞出。
慌忙应敌之下上官衡身上多了数道伤口。
“谁派你们来的!”
上官衡一剑将攻上来的人拦腰截断,喷涌而出的滚烫血液溅到脸上,整个人如地狱索命的阎王。
“咳,咳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上官衡,我们主子说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一黑衣男子捂着胸口,咳嗽着说出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高喊一声道:“兄弟们!上,谁能斩了上官衡的首级!主子重重有赏!”
上官衡双眸瞬间赤红,爆满血丝,握剑的手青筋暴起,森白的牙透着野兽嗜血的**,语气阴沉咬牙从喉咙深处挤出那三个字。
“上!官!玄!你敢阴老子!”
躲在树上看的洛榆心里莫名一咯噔,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
她侧头看向躲在她旁边树上的新月,眼神示意。
洛榆快速掠过一排排郁郁葱葱的树,语带焦灼道:“现在情况不对,新月你赶快离开这里。”
新月紧跟洛榆身后,问了句:“你呢?”
“我现在要尽快找到上官玉,不然计划就全白费了。”
察觉到什么的新月一个闪身来到洛榆前面,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躲在了粗树枝上。
此时太阳已落山,昏暗一片,只有亮得过分的月亮洒下的银辉,才能勉强视物。
“上官玉,前面就是悬崖,你跑不掉的!”
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兵刃碰撞的刺耳声。
常年的训练让洛榆和新月二人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清晰地看到被逼到悬崖边的两人。
那是上官玉和前几日被他带回的教书先生。
双方对峙,剑拔弩张。
崖边的风吹散陆寒舟本就松松垮垮用发带半扎的长发,他眸光隐晦地朝不远处的树枝上看了眼。
新月还来不及反应他是否已经发现,就被洛榆挣脱开他的手飞身而下向那群黑衣人的方向冲去,只匆匆留下一句“躲好。”
领头的黑衣人见洛榆过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这女人要是再不来,他们真就装不下去了。
黑衣人提了提嗓子,大声道:“哪里跑来的女人,给我杀!”
“月儿?她怎么会在这?”
上官玉担忧蹙眉,没时间过多思考。
“我去帮她,寒舟你看准时机就快跑,去找忠信。”
他从腰间取出一柄匕首丢给柔弱只会写字读书的陆寒舟,就提剑加入了战斗。
陆寒舟垂眸看了眼手中做工精美,刀刃锋利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不甚明显的弧度。
恐怕现在忠信也自身难保。
忠信,大内第一高手。
他很期待他能在自己精心培养的月者手下活过几时。
玩味的笑意收起,陆寒舟身体发抖,害怕的双手握紧手中的匕首躲在离悬崖边不远的粗树后。
那边洛榆二人和黑衣人周旋着,眼看黑衣人就要落败竟不知从哪又来了一波明显训练有素内力更为强悍的黑衣人。
洛榆心下一沉,眼见来人招式凶猛,招招毙命。
这些人根本就不她安排的!
情急之下洛榆顾不得其他,打斗中离上官玉越来越近,在敌人持剑袭来时她故意以身做挡,上官玉刚环住她的腰她就脚一崴,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悬崖边倒去。
上官玉焦急救她,弱点暴露,抓准时机的黑衣人一剑砍下,他身体吃痛竟搂着洛榆双双坠崖。
“啊——”
在洛榆冲出去的那刻就想帮忙的新月却被缠住了手脚。
等他突破防线一转身看到的就是洛榆掉崖的画面,握着剑柄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阿姐!
运起轻功越过黑衣人的防守来到崖边就毫不犹豫的准备跳下去。
“你们别过来!”
清润的声线染着颤抖,陆寒舟被步步紧逼过来的黑衣人围困在一角,举起的刀刃闪着阴冷寒光,陆寒舟下意识紧闭双眼。
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新月从马上弯下身揽住陆寒舟的腰将人带到马上,“驾!”策马快速朝不远处的小路逃去。
“给我追!一个都不要放过!”
“行了。”月影丛暗处走出,负手而立。“派几个人去装装样子,其余人跟我走。”
黑衣人恭恭敬敬俯身道:“是。”
.
直到圆月挂上树梢,新月才停了下来。
四周入目皆是参天大树,覆盖了满天繁星,陆寒舟从马上下来粗看了眼四周。
看样子小猫这是带他逃到了密林深处。不费一番功夫,可不好走出去呐。
“刚才多谢阁下相助,敢问……南枯!”
透过从树叶间洒下的斑驳光影,陆寒舟诧异地看着眼前摘掉用来蒙面的黑布,露出那张熟悉的清清冷冷的面容。
他掩下眼底的恶劣笑意,故意疑惑道:“你这又是……路过?”
明明是很正经的询问,新月却莫名听出一股调笑意味。
他冷冷瞥了眼陆寒舟,不欲和他多说。
陆寒舟还想再逗两句突然闻到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眸色一沉,他拉住新月的手腕。
语气凝着寒意:“你受伤了。”
刚才太过混乱,四周弥漫的都是人死后浓重的血腥味道,他一时竟没发现他是何时受的伤。
南枯抽出手,语气平淡:“无事。”
不过是被射了一箭,这已经比以往执行任务时好多了。
他独自走到一树下盘腿坐下,解开腰身,褪下左半边衣服,露出大半个光裸的身子。
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新伤和陈年留下的狰狞疤痕。
药粉被随意撒在背后的伤口处,唇色惨白,为本就清冷疏离的面容添了几分脆弱。
枯枝被踩碎的轻微声传来,南枯抬眸看向走过来的陆寒舟。手指握紧了手中的剑。
此番他已还了他当日的救命之恩。
可鉴于陆寒舟上次把他送衙门一事,他对他并无信任。
一旦他做出任何异样的举动,他绝不会留手。
猫儿一样的杏眼般透着让人内心不悦的警告。
真是只养不熟的猫。
陆寒舟恰到好处地站到离新月最近却处于让他觉得安全距离的边界线上。
似察觉不到危险般,嗓音轻柔透着安抚意味地轻声询问道:
“还好吗?需要我帮你包扎伤口吗?”
脚步试探性地往前迈了一步。
“不用,离我远点。”
南枯扫了眼他的动作,警告了声就抱剑靠在树干上闭目假寐。
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满脑子圣贤书的教书先生,是他想多了。
明天天一亮他就需要尽快去找阿姐,皇族那些人应该会来林子里寻找,正好摆脱这个麻烦。
见人不愿在与他多言,陆寒舟视线在其伤口上看了眼,转身找到些枯树枝,掏出提前准备的火折子点燃。
骤然亮起的火光让闭着眼的新月睁眼看了眼。察觉到他视线的陆寒舟晃了晃手中的火折子,笑道:“有备无患。”
跳跃的火光让他眼角的红痣似活过来般,为普通的面容添了几分邪肆。
明亮的篝火让新月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陆寒舟身上清浅的竹墨香让他越发困顿,挣扎着想清醒却陷得更深。
陆寒舟余光扫了眼呼吸明显放缓的人,嘴角微微上扬,垂眸将不知名的药粉撒入篝火。
等了不知多久,陆寒舟起身闲适地理了理衣袖,俯身戳了戳新月消瘦的脸颊。
嘴角懒懒勾起一抹笑意:“还是这样才乖嘛。”
“阁主。”
不知何时出现的月影恭敬出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2章 坠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