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着最好的药修养了四天,几个人带着满身未愈的伤站上了对决台。按理说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能将他们身体养好,但总部下达的命令就是七天,多一秒都不行。
对决场地就定在蒙恩契克军校的第一训练场,前来观战的不下千人,都是学校里的师生。人群的讨论声量就没降下来过,他们一方面担心着这几个人的身体,另一方面也真的好奇一会儿的对战将是怎样一番场景。
先上场的是加斯帕尔那组,在同样重伤的前提下,加斯帕尔那种疯批打法很占优势,跟没有痛觉一样死死咬着对手,将对方压制地厉害。
不出十分钟,胜负已分,加斯帕尔一脸愉悦地被放上了担架,没一会儿功夫,崩开的伤口处流出的血就沁透了身下的布料。但偏偏这货还冲着面色不善地奈勒和诸伏景光比了个大拇指,估计觉得现在的自己帅极了。
收回视线,奈勒盯着诸伏景光:“你不会也像他一样疯吧?”
“哈哈,这怎么说呢......”诸伏景光一下子怂了不少,他虽然谴责加斯帕尔,但至于自己站上去之后会怎样,他还真的不能给出准话。
好在上场时间到了,诸伏景光心怀愧疚地无视掉奈勒的追问,站上了对决平台。
对面的塞西尔是个看起来彬彬有礼的俊雅青年,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温和开口道:“学弟,请多指教呀。”
谦逊礼貌,看不出一点猛禽动物系的凶残。
诸伏景光同样浅笑着点头回礼:“我才是要请学长多多指教。”
台上两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派平和,好像过会儿要厮杀的不是自己一样。
指令下达,对决开始。
塞西尔单手摘下眼镜,仔细地收进一个铁盒里,又抛给了台下的友人。他看向没有动作的对手:“怎么不趁刚才攻击我?”
诸伏景光摊了摊手:“你刚刚在忙。”
“那就感谢你的体谅啦~”塞西尔脸上的笑意加深,掠身上前,右脚在半空中化为锐利鹰爪,冲着诸伏景光的脖子直直抓去!
被这下抓到不死也得残,看来对方是想速战速决。诸伏景光一早就提起了全部的注意力,他闪身躲过这速度极快的一击,瞬移到对方身后,一拳揍向塞西尔后脑。
但鹰科的反应与速度是世间少有的优秀,塞西尔直接矮身躲避,向后抡拳。在诸伏景光抬手格挡的间隙,鹰爪以一种极为不可思议的角度踢向了他的腹部。
“额!”诸伏景光一脚蹬开前方的人,瞬移后撤,他捂着被刺出的几个血洞大口喘气,身上的伤口也开始崩裂。
不愧是上一年部的最强啊,他盯着对方游刃有余的动作,沉下心回想之前对付那只鹰形巨兽时的场景,看来要尽快找到对方的弱点,不然在这种天然的捕猎者面前,只有体力耗尽被宰割的份。
遍及全身的疼痛反而让他冷静下来,诸伏景光将见闻色布到极致,之后没再让对方抓到机会,但同样的,自己也没能做到几处有效攻击。
场面一时有些胶着,塞西尔真实的性格与外表并不搭,他没什么耐心,本质上也绝不是什么温和的人。
随着两个人身上伤势的不断加重,塞西尔眼底闪过一丝狠意,他直接跃至空中,将四肢完全兽化成翅膀和爪牙。
完全伸展的漆黑羽翼带着凛然的气势,遮蔽了诸伏景光眼前的太阳与天空,张开的正羽边缘被强光勾勒出形状,光晕下宛如一把把出鞘的利刃。
提高了果实应用度的塞西尔在实力上也拔了一层,他在半空调好状态,直逼诸伏景光而去。几个回合交锋,被狩猎的黑发少年也只能勉强躲开,身上的口子越来越多。
塞西尔现在的速度与力量已经升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即使有果实能力加持,诸伏景光也只能在地面上四处闪避,却几乎碰不到对方。
周边观战的师生都忍不住替诸伏景光紧张,在他们眼中,这个低年级的少年已经完全被压制住了,在如此密集的进攻下很难找到反击的机会,败阵是迟早的事。
场上,诸伏景光惨是真的,但当然有他自己的规划。学校里很少有人见过他用果实的场景,所以他直接准备给对方造成一种错觉,一种他只能在地面上移动的思维定式。
在塞西尔占领空中后,不管受到怎样凶险的攻击,诸伏景光的闪躲范围始终局限于地面这个二维平面上。而塞西尔在意识到自己占了绝对优势后,想着尽快将对方淘汰出局,攻击便更加肆无忌惮。但相应的,防范意识也降了下来。
身上的血痕又添一道,诸伏景光身上的制服几乎已经被血染透,他剧烈地颤抖着,但眼瞳依旧紧盯上方,防备着塞西尔的下一道攻击。
“小学弟,你状态不太好啊。”塞西尔在半空扇动着翅膀,语气平淡地劝着:“认输吧,你身体负荷太大了。”他对这个后辈印象不错,如果可以也不想因此结下梁子。
“谢谢学长的体谅,但,”诸伏景光沾血的嘴角翘了一下:“我果然还是想要那个名额。”
“唉,真没办法。”塞西尔有些可惜地垂了下眼睫,之后招招狠厉,几乎算是下了死手,打算直接把人重伤淘汰。
又一次回到半空后,塞西尔却没能找见本应在地面上的诸伏景光,怔愣的一刹那,他意识到自己躲不过身后袭来的攻击了。
诸伏景光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眼下这个机会。对面的塞西尔已经在很大程度上放下了对自己的戒心,一心想把他弄出局,把握住此时,就是最好的反击。
他在塞西尔逐渐凶戾但也逐渐同质的攻击中,找准对方撤回空中的那刻,果实能力发动,瞬息之间出现在塞西尔身后,早已缠好的武装色的拳头携着全力冲向了对方的后颈!
“唔!”塞西尔没有反应的时间,生生挨下了这一记重击,根本来不及控制身体的坠落。
黑色的身影陨石一般重重砸向地面,伴随着巨大的撞击声,石台甚至都晃了晃。
平台中央的塞西尔撑了几次才勉强从已经有了裂缝的地面上站了起来,他当然明白了对手的策略,但奈何大势已去,那一击足够扭转场上的局面。
鹰科普遍具有高攻低防的属性,诸伏景光刚才那一下几乎卡死了塞西尔翻盘的可能,而之后的对战也就没什么悬念了。颈部本就是人体的薄弱之处,更何况是防御力偏低的鹰科果实能力者。
塞西尔眼前一片模糊,只能强忍着眩晕和恶心抵挡诸伏景光袭来的招式,没撑几个回合,就在对面一记极快的重踢之下失掉了平衡。
黑发少年眼中的凛然战意还未褪去,他将塞西尔制在地上,右手手指弯曲,野兽利爪般死死扣在对手的咽喉两侧。
诸伏景光的指腹下传来快速跳动的脉搏,他盯着塞西尔已经有些涣散的瞳孔和惨白的脸色,皱着眉头说道:“不能继续了,学长。”
两个人身上的旧伤几乎已经全部崩开,血液混合在一起渗进地面的石缝中,周围的目光中早就带上了震惊与恐惧,像是不明白这样的失血量下两个人为什么还能活着。
塞西尔喉结滚动一下,嘶哑着嗓子感叹:“真是厉害啊,诸伏景光。”他眼睛聚不了焦,只能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低声笑道:“技不如人,我认输。”
之后的事情,诸伏景光也记不太清了。过量的失血与体力透支让他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他只记得自己被手忙脚乱地弄上担架,接着就没了记忆。
后来在病床上恢复意识的时候,诸伏景光一时间不太敢睁眼,毕竟如果陪床的是奈勒的话,完全可以想见她黑沉如锅底地脸色。
某人忍着全身上下隐隐的疼,心虚地等了几分钟,感觉身体没什么大碍后稍微用见闻色扫了一圈,却发现房间里除他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他有些庆幸地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头顶的天花板,就对上了“黑如锅底”本人一脸玩味的笑:“我就想着你醒了肯定得装,所以这两天一直隐藏气息来着。”
奈勒站在他床边,正拿着把水果刀削苹果,诸伏景光却从中看出了抽筋扒皮的架势。他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刚想侧过头去说话,就牵动了身上数不尽的伤口,新旧累加双倍快乐,冷汗霎时冒了出来。
尖锐的耳鸣中,他看见奈勒叫进来的医生给他注射了一管药剂,估计是阵痛用的。药效显现后,奈勒知道他缓过来了一点,嘴上便毫不留情。
“你诸伏景光确实是个有量的人,台上撒的血够浇半个花园了。”
“......”
“刚才不应该让医生给你打镇痛剂的,毕竟你好像不太怕疼,打药是一种浪费。”
“......”
十分钟后,收了神通的奈勒笑眯眯地寻求反馈意见:“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看着少女脸上的假笑,诸伏景光有些艰难地“嗯”了一声,又怕态度不够端正,老老实实地补了一句:“你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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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恳地道过歉,奈勒到底没继续跟他置气,但语气带了点儿低落:“进了那个部门,你们以后肯定会经常面临凶险,可千万别死了啊。”
诸伏景光眉眼清澈柔和,笑着接下了这句叮嘱:“我答应你,不会的。”他看着情绪不高的少女,把有些沉重的话题移开:“咱们三个以后拿了工资可是要轮流请客的,这么算的话,你倒是可以吃一年的白食。”
奈勒低头想了想:“但你们两个绝对会在我发工资的第一个月宰回来。”她语气轻快了些:“毕竟都不是什么好鸟。”
“哈哈......就当你夸我了。”
好不容易获得了好友的原谅,诸伏景光还要接受另一个好友的骚扰。
加斯帕尔的伤要比他轻一些,也不像他在床上昏睡了两天才醒。在诸伏景光才能下地的时候,加斯帕尔已经能翻窗户过来找他聊天了。
外面阳光正盛,透过窗户还能看见远处训练场上来往走动的人群,时不时路过几只飞鸟,安逸得很。
“咱们的入职日期就是最近了,根据身体的恢复情况而定。之前你昏迷的时候校长和我说,一个月之内咱俩必须收拾包袱走人。”
“......他是怎么把就业说得这么像失业的?”诸伏景光身体还是发虚,站了一会儿就得坐上床缓缓:“有关特别行动处,校长之前和你讲过什么吗?”
“讲过,不多。”加斯帕尔盘腿坐在床上,视线与他平齐:“特行处和正常的海军人员布置差得还挺大的,那里面都是小组或单人执行任务,除了下达命令的处长外其他人一律没有官职,至于军衔等级,就视军功而定。像咱们这样从军校选出来的新人,最开始都是上尉,倒是比正常毕业还高了一级。”
“但做的也是更累更险的工作。”诸伏景光补充道,又有些担心自己的状态:“也不知道做第一个任务的时候身体能不能完全恢复。”
“想那么多干嘛?再说还有二十多天呢。”加斯帕尔从传统柜上的果篮里抓过两个橘子,随手抛一个给诸伏景光:“说起来,还没庆祝过咱俩九死一生地通过选拔。”
他把橘子举到半空:“为了我们的胜利。”
诸伏景光随之一乐,也举起自己的橘子碰了上去:“干杯!”
还穿着病号服的两个人相视而笑,温和或张扬的眼眸中,闪着无所畏惧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