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寻心 第217章 溪丘城（完）（刚吃了药，还是难受，没办法熬夜码，看明天白

【溪丘城的夜依旧灯火通明，街边的灯盏里都是昂贵的蜂蜡，比之京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京城，自然并非此间大夏京城，指的是柳世卿现实里看到的京城。

她并不常看到京城夜里繁华的一面，上一次逛夜市还是陪着灵玉。

和韩曜一样，她也是这次来了以后，成为了真正的修士。

但在此行中，她很少和灵玉他们接触，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

他们那里热闹，灵玉也喜欢拉她过去一起，可她实在不想去扰了众人的兴。

时移世易，她变成了更孤独的那一个，不像当初自己有姨娘和弟妹们的陪伴，而灵玉才是一个人；不同的是，当年灵玉的孤独是迫不得已，而她的孤独全然是自己的选择。

影卫的人不管放在哪里都不那么受欢迎，她知道，也不在乎。

此时此刻，若是问，这脸上戴了厚厚的人皮面具，身上穿着西域商人常见的翻领夹衣皮袍，踩着一双厚实的长毡靴，脖子上还挂着一个大号的展示商品的木箱，打扮得完全是商贩模样的她，究竟是在做什么，那么她会将食指贴上嘴唇，告诉你，嘘，她正打算去杀人。

溪丘的夜市热闹，但冷。

几天前，走在热闹的街上，她很好地扮演着一个商贩的角色，用一张商人的笑脸面对好奇上前的游人。

越走，她离城主府越近，再往前，就不是普通人能够进入的区域了。

没有犹豫，她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却忽地被叫住。

那是一个衣着华丽，戴着面纱，被一群人围住的少女，她问她卖的是什么。

她说，这是中原的香。

对方很诧异，说向来是西域向中原卖香料，中原往西域卖丝绸和茶叶，一个个商人连这都不懂，怕是要全亏损了去。

而她笑着说，这是很特别的香，很受西域诸国的欢迎，已经流行起来了。

那少女轻笑，说不用骗她，西域流行什么她最清楚，商人的鬼话没有人会信的，若是价钱肯低些，她倒愿意买个新鲜。

她立刻表现得强颜欢笑起来。

一连几天，她又接连走了好几条街，非常“偶然”地碰见了一些人，有的是城主府的仆从，有的是城中的官员，有的是将军府偷溜出来的孩子……他们都带着一种捡便宜的心态从她这里买到了很好闻的熏香。

到了今夜，她终于可以开始动手了。

虽然是虚幻的秘境，但这是她第一次在距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行刺杀之事。

其实这样的第一次，本可以很早，早在她进入影卫之前。

那是她很久以前的故事了，要回忆吗？

想一想吧，浮光掠影的记忆，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那是在她父亲的死讯传回家的时候。

她在灵堂里看着和她一样悲痛欲绝的亲人们，觉得自己和他们在一起，世间依旧有温情。

她太小了，家里又不是真正体面的大户人家，也没有人让她守孝。

而就在父亲下葬的第二天，她家里的所有东西就都被宗族收走。

伯母还十分贴心地将一些属于她的衣服保留下来，让柳姨娘帮她拿回去。

那时她便有些茫然，为什么族里要收走父亲的一切，那不应该是她的么？

族中人和柳姨娘都告诉她不是，至少不会都是。但她不信，不想走，从柳姨娘家里偷偷跑出来，回到自己家。

那时族中还为她家里这些房屋、田地，还有朝廷给的抚恤很是争吵了几天，屋里暂时没人住，于是她就自己回去住。

伯父叔父来撵她，她就说，她叫世卿，是父亲起的名字，她才是继承了父亲全部意志的人，才是继承者，这田地，这屋子，这里面所有的物件儿，还有朝廷的抚恤，都应该归她。

叔伯们一时发出了哄堂大笑，笑声充满了嘲弄，然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又开始对柳姨娘一家破口大骂，看着她的眼神也充满了恶意。

伯母问她是不是还想继续住在这屋子里，她那时候真的还小，但忽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慢慢地摇头，伯母没有难为她，送她回了柳姨娘家里。

再后来，大约是不久后的一天，她在门口向外望去，又一次想回家，但又害怕。

这时门口忽然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人，他看着她，露出了笑容，向她讨一碗水，她有些怕，但还是给这人端了水。

他喝了水，便说，她对他有一碗水的恩情，他可以报恩，问她想要什么。

她立刻就说，自己想要父亲遗留下来的所有家产。

对方笑说，这好办，只要把你族里其他人杀了，那家产就属于你了。

她当时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族里只有男子可能和她抢，其实只杀一半就够了。

对方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问她是否确认要用这种办法获得家产。

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摇头，说杀人是犯法的，她不希望他因为杀人被官府抓起来。

听了他的话，这人却收起了笑容，走近了门口两步，小声道，他其实是个杀手。

她疑惑地问什么是杀手。

他说就是专门杀人的人。

她回忆了一下，说她听说过刺客的故事。

他说，他称不上刺客。

她问刺客和杀手有什么区别。

他说刺客可能为了侠义，为了恩怨，为了名利杀人，但杀手，只为任务。

她立刻道，他如果帮她杀人，那么他就算是刺客。

他的眸光闪烁，还是问道，那她到底要他帮她杀人吗？

她讷讷不知如何回应。

这时候府里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一个人在门口，还有个乞丐模样的人，连忙吓得抱起她，然后关上了门。

后来，她听说附近有一家富户被人杀害，官府迟迟查不到凶手。

周围人都说，这家人为富不仁，肯定是遭了报应。

她当时竟有些后悔，并产生了自己杀人夺回家产的想法，但因自认实力不足而放弃。

而多年以后，每次再想起这件事，在感慨命运之神异的同时，更是会惊出一身冷汗。

杀手为了恩情杀人，那便是行刺客之事，可杀手最忌讳的便是有太多纠葛，若他为了这一碗水的恩情帮她杀了人，那么她就会因为成为了让杀手变质的罪魁祸首，便极有可能被那杀手杀死。

回忆结束。

在破除了城主府的阵法之后，她进入其中，隐藏住身形。

此时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全是黑的杀手服。

正打算继续动手，她的脑海忽然就闪过一个问题：她现在是刺客，还是杀手？

她没有给自己答案。

其实甫一进入秘境，她就开始为杀人进行筹备，观察和思考寻找所有可用的材料，边想边看任务。

看完任务时，已经想到了全套的杀死城主的计划，并立刻着手。

她的确是进入溪丘才成为修士，既是不浪费影卫内部的资源，也是因为她本身不可能和灵玉全然撇清，便没有必要强行让她只忠于影卫；但在这之前，她已经在影卫处习得了足够多的相关本领，如何伪装，如何潜行，如何用各种方法杀人等等，以及最重要的，如何在成为修士之后将灵气和被灵气改造过的躯体与各种技巧结合，达到最好的效果。

甚至可以说，在这些细微的技巧上，这些上古时期的修士也不见得比得过现在的影卫，因为他们在灵气枯竭的时代更需要将每一分灵力充分利用到极致。

对城主的暗杀顺利到有些不可思议，他就这样因为她之前送的香，而神经放松麻痹，毫无警惕的知觉，再中了她刚刚下的毒，毫无反抗之力，然后被她抹了脖子，刺穿心肺。

好像一切顺利过头，让她内心甚至产生不安，直到她杀死了城主府中所有具备威胁的存在，才慢慢安定下来。

原来城主府确实就是这么的……毫无抵抗力，在她面前当真是脆弱不堪。

她旋即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纸，盖上城主印，然后贴在的城主府的大门上。

最后看了一眼依旧留在城主府厅堂中央的城主令与城主印，她才逐渐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二天天明，城主和众人的尸体被发现后，全城哗然。

而那张贴在城主府门上、盖着城主印的纸上赫然写着：

溪丘城入城税自即日起减少三成。

这似乎是一张减税告示。

众人纷纷猜测究竟是谁杀死了城主，有人说可能是被重税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城外农户，但农户没有这样的实力；有人猜是尼根商人请来的杀手，他们商团昨天就被狠狠宰了一笔；还有人猜是在比武招亲中落败的某国王子的护道者；也有人猜，是不是城门口的侍卫态度太差，无意间得罪了某位游戏人间的世外高人……

但总之，各种明里暗里的势力都开始有了动作，之前给卖给她材料并帮她接过任务挣灵石的势力不断联系她。

她则像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但其实依旧隐藏在溪丘城里，静静观察着事态的变化。

三天后，那位将军便入住了城主府，并且立刻将门上的那张纸撕毁。

这张纸上的内容没有得到施行，所以它只是一张纸，而不是城主告示。

她闻此也不恼，而是没有任何犹豫地，也不管对方是否早有准备，再一次上门。

已经被攻破过一次的堡垒，短时间内难以再次筑起包括阵法在内的防御工事，抵抗的势力只有人本身。

这先是暗杀，一个个侍卫无声无息地倒下，有的中了毒，有的被暗器射穿了喉咙，有的是她直接动手抹了脖子，再然后就是被人发现后的正面对决，在成为真正修士之后，她便有了真正的视觉上一定程度隐匿的能力，面对面地打也能用暗杀的手段，除了实力最强的将军，其他人都难以勘破。

相对而言，这次比较难，花的时间有点久，还惊动了更多的人，但她还是顺利杀死了之前定下的目标，并又一次贴上盖有城主印的减税告示，并迅速逃之夭夭。

溪丘城乱了，真的乱了。

没人知道究竟是谁杀死了城主府里的人，也没人知道这人背后究竟是哪一方势力，所有人都在互相猜忌着。

又过了几天，城主的女儿娜依稳定住了城主府，开始着手继承事宜，并宣布溪丘城的进城税在原有的基础上减少三成。

柳世卿闻此呆愣了很久，甚至是带着一点点难过地，在夜里将她杀死。

毕竟她的任务可不是为溪丘城减税。

后续很长一段时间，任何试图入主城主府，或者任何想要以自身实力掌控溪丘城的人，都遭到了暗杀。

整座城都陷入了恐怖的氛围中，大量外来人向外逃离。

而每一次，她都会在城主府门口贴上新的指令，有的是减税，有的是修建水利工事，有的是调控市价，有的是夜里某个时辰宵禁。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溪丘城里有个“恶灵”，他正在杀死任何试图成为溪丘城主宰的人，并成为溪丘城的主宰。

“这个‘恶灵’想当城主，但他毕竟是‘恶灵’，不能被阳光照射到。”有人意味深长地说。

慢慢地，城里各方势力形成了自己的组织和地盘，包括原来的城主府官员和原来的城防军，他们达成了一种脆弱的平衡，并且逐渐开始遵守这个“恶灵城主”的命令。

当他们发现这不会有什么坏处甚至还算不错的时候，慢慢便开始接受了这一切。

甚至已经有人开始打算为这位“恶灵”设置神像开始祭祀了，他们相信，这溪丘城几十年来没有神明的历史终于要结束了。

这里终于要被某位神明的光辉所照耀。

后来有一天，当她发出的某一份城主令被迅速执行后，她脑海中得到了某种任务完成的指令。

这时候的溪丘城，比起之前已经萧条混乱的许多，但的确算是一定程度上被她掌控了。

在知晓自己任务完成的瞬间，一个问题又一次冒了出来：

她是刺客，还是杀手？】

“你们所有人都到齐了。”

拿过城主印，自行盖在了手里的通关文书上，景光抬头看着这些人，有些皱眉地点点头，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跟随过来的几个文官模样的人和一队士兵，赶紧接管溪丘城。

而后她换上了一身更适合行走的常服，对眼前人道：

“我们先去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