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子此时突然出声,“它不一定需要造反。它本来就是大夏认可的地方神,只是比郡守低一个级别,如果他能够取代郡守的神位,那他就能名正言顺地成为郡守。”
王英顿时脸色煞白。
公主则是一怔:“你们大夏这种情况都会认可的吗?”
太子的脸色不太好看:“倒也不是认可,只是灭神哪有那么容易。神道体系联通这朝廷官制,又连接着地方百姓,十分复杂,不好轻易动它。
“一旦它取代了郡守,我们就要走很长的程序证明它不是神,也许这时候它已经改变了方式,不再是血魔,甚至可能成为很不错的神……
“其间一旦出了差错,朝廷定然是要怪罪下来。”
“真复杂。”
“是啊,要是能简单些就好了。”
“不好!他们果真是潜入了郡邸……”
最后一战发生在王英的神殿里,他拼死守护着自己多年修炼、来之不易的一切,也守护着整个北海郡不会沦落到血魔的手里。
双方都杀得血流成河,地板,房梁,桌椅,供台,香炉,都沾满的双方的血液。
当血魔使用出最后一击,将其血液布满了整个神殿,欲要结束战斗、摘取最后的胜利果实之时,他感到天昏地暗,仿佛一切都要终结。
好在,他们终于还是赢了,这位荆国来的景光公主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手段或者法宝,竟然隐隐能够镇压血魔,让血液一瞬间凝滞,使得其他人有攻击其要害的机会。
“它终于死了。”
王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毫无神明的形象可言。
而这位刚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战斗的公主,
只是捋了捋头发,然后对他说:
“它刚才告诉我,它不是想当血魔,通过血祭快速提升实力,只是为了取代你,成为郡守,它觉得自己能成为比你更好的郡守。
“还有,它没有死,只要还有人信仰它,它拥有一天会复活。
“王大人,你好自为之吧。”
王英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久久不语。
血魔和他不同,他是以修士的人身成神,而血魔,或者说“上天”,是一种特殊的图腾成神,只要存在信仰,就具备不死不灭的特质,眼下死的只是一具元神境的躯壳罢了。
他深吸一口气,知晓自己在郡守的位置上,做的远远不够,也明白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于是起身向这位公主远去的背影深深一揖。
夏太子看着公主离开,也连忙追了上去,两人模样都很狼狈,但太子却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那种冲劲和爽朗,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王瑛回过神来,脑海中关于那个片段的记忆不再是只有支离破碎的战斗,而是一段完整的故事。
尽管在神殿遗留的灵气虚影中跟随着先祖王英经历了那一遭,但当时尚且年幼的她什么都不懂。
只记得虚影不断模糊、变换,神殿香炉里的香一直好好地燃着,却在某一刻忽然崩散。
但还不等她细想其中种种,就看见眼前大殿的正位上,坐着一个极其威严的熟悉身影。
【“王爱卿,朕与你,似乎已经有近十年没见过了吧?”
王瑛看着眼前这个中年模样,一身皇袍的男子,心中惊讶之余,身体却不自觉地低下去,五拜三叩:“臣王英,拜见陛下。陛下寿与天齐,香火永继。”
她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先祖王英,正在代替他亲身体验当时发生的一切。
想到此,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自己之前刚进来时,好像看见过一个女子,她去哪儿了?
这皇帝与那女子,她都看着眼熟得很,像是在哪里见过……是那夏国太子与荆国公主!她的内心兴奋地要喊出来。
“爱卿平身。”神位上的皇帝看起来还算和蔼可亲,笑着虚抬双臂,又客套道,“朕记得第一次见爱卿时,朕还是太子,那应该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朕才刚开始修炼,实力不济,远不如爱卿。”
王瑛虽然起身,但她依旧感觉自己很是诚惶诚恐,怕极了神殿上的这位君主。
“微臣愚钝,资质远不如陛下,三百年来不曾有过长进,依旧是元神境,怎比得过陛下如今已经到了修炼尽头,成为无上金仙。”
随着话语从她口中吐出,王瑛才知道,原来自己,不,先祖王英是元神境的修士。
她以前从没听说修道者还有这些境界的,只知道引气入体,引灵入魂什么的,后面还有没有境界,就不知道了。
毕竟灵气枯竭以后,修道界几乎就是直接断了传承,新的修炼方法和体系都是后来人逐渐摸索出来的,粗糙潦草的同时,威力大不如前。
而她能够知道这些,还是因为上一次进入先祖神殿特殊的遭遇,使得她零散记忆中有一些详细的关于血魔的模样,进而引得大雍天师前来查看。
很可惜的是,天师说她若是在上古时期,兴许算是有天赋的,可放到现在,还是趁早绝了修道的念想,寻些别的出路,就差没直接说,赶紧找个人嫁了吧,别再耽误了。
很扎心,也很现实。
神位上的皇帝对恭维自然是受用,他是神,也是皇。
接着两人就聊到了北海郡这三百年来的治理,神皇对于这位王郡守还是很满意的,不仅把地方治理得井井有条,还监督修建了这座行宫,作为他巡行的落脚处,各种行宫应有的建筑都十分完备,且正中间依旧是供奉他的神殿,可以说是十分妥帖。
君臣奏对完成后,就是到了一旁偏殿的宴请。
“朕把王贵嫔也带来了,这也可算是一场家宴。”神皇依旧坐在最上首,笑着对众人道。
而宴会上除了王郡守,就是他带来的几个妃子,其中就有他们北海王氏女,算是郡守的族侄。
王瑛依旧自动应答着,小心应对皇帝,又一一见过众位娘娘们,当看见那个即使不仔细看、也极其熟悉的身影时,心中的惊诧和疑惑难以抑制。
那正是之前在神殿一晃而过,在上一段故事中给她留下过深刻印象的那位荆国公主。
“宸妃与你也算是旧识,当初我们三人一同消灭草原血魔的过往,还历历在目。”神皇喝着酒,一副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模样,看着依旧平静到古井无波的宸妃,心中的恼怒外显,让整场宴会都变得凝重起来,无人再敢说笑。
宸妃还是原来的少女模样,似乎时光在她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她只是真仙之境,还不如皇帝,倒在成仙之前,修士的容貌依旧是会随着年龄增长和心境变化而变化,所以皇帝是中年人的模样,而这位宸妃却始终不变,让人猜测她是否有一颗纯洁无瑕的赤子之心,因而能够抵抗岁月的侵蚀。
但王郡守一看见她就知道,事实绝非如此,她脸上的冷漠与不耐,比之三百年前更甚。
当王瑛下意识地仔细端详她时——这对于臣子而言极其失礼,宸妃也抬头与她对视,那一瞬间,她看见了对方眼中无限璀璨的星河,跨越数千载的岁月,映照进她的心灵。
她好像看见了我。
王瑛想。
是看见了她,而不是王郡守。
“是极,当年宸妃就是在这里与陛下定情。当时陛下回府以后告诉我们这些姐妹的时候,我们都不敢相信。只可惜太子府当年的姐妹,剩下的也只有我与宸妃妹妹了。”
“说起来这次出行,王贵嫔妹妹还能顺便探亲,真是一举两得。后宫里的姐妹,除了王妹妹家里最是远,更远的也就只有宸妃姐姐了,娘家人远在南海的无涯岛,想见一面都不得,实在难过。”
“宸妃姐姐一心修炼,这一身修为,后宫里的姐妹可没一个比得过的,若眼下不是太平盛世,宸妃姐姐兴许还能征战疆场,开疆拓土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话匣子一开,在场的妃嫔们就都聊了起来,哪怕陛下在场,众人不敢放肆,也免不了说话夹枪带棒,绵里藏针。
对于众人向她抛来的话匣子,她一概是不闻不问,就算是陛下开口,她也只是应付几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族叔啊,真没想到,你和陛下还有宸妃娘娘竟然还有这么一段过往,怎么我都没听说过?不然我刚进宫的时候还能借着这个去和宸妃娘娘套套近乎。
“哎,不过知道也没用,娘娘是个冷淡性子,像是那种避世修一般,根本不理俗事。”
宴会结束后,王贵嫔借着送王郡守出行宫的机会,拉着这位族叔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她看着年岁还小,实际也确实很小,货真价实的十六岁,活泼开朗,大大咧咧,看着很是讨喜。论修为只刚刚过了炼体境,还在炼魂境,修为进展很慢,天赋也一般,能不能到元神境真的不好说。
修为不高的妃嫔,一般位份也不会高,但总是有例外,比如十分受宠的,比如生育了子嗣的。
高阶修士之间生育子嗣极难,反倒是修为的机会更大,只是生出来的孩子不会自带修为,修行天赋也不一定好。
“我以前以为宫里和外面一样,生了孩子就有地位,但其实呢,位份可能有提升,但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根本不会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