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驴车大包小裹的回到葫芦村,许多村民都站在家门口瞧热闹,到了王乡贤的家门口,早上跟姜寸华打招呼寒暄的几个嫂子大娘婶子就笑道:“哟,这是去镇上回来了?”
姜寸华跳下牛车扬着笑脸跟所有人笑道:“是啊,去收了些租,拉回来些粮食,总算不用挨饿了。”
就有一个大娘仰脸哈哈笑道:“在咱们这葫芦口,谁挨饿,你姜丫头都不能挨饿呐?”
姜寸华只当她这是玩笑话,也就道:“承您吉言,以后我都不会挨饿了。”
钱掌柜派来给她赶车拉粮的伙计帮她把粮袋子一袋一袋的往家里抗,有妇人过来要帮忙,姜寸华忙止住她,道:“可不敢让您插手,再闪了腰可没处治去。”
这妇人躲开她的手,道:“我帮忙拿篮子盆子,不会闪着腰的。”
周氏挡在她跟前,将她往外推,笑道:“这些一车就拉进去了,用不着你帮忙。”
“我这是好心,你怎么还当驴肝肺了呢,怎么地,这是你家,还不让我进了?”这妇人胡搅蛮缠的说起周氏来。
姜寸华一开始是真的跟这妇人客气不想让她受累的,此时见她帮她拿东西只是想借着机会进她的家门,自然就不乐意了。
她让这伙计干脆赶着驴车将车里的货都拉进院子里去,自己站在门前挡住了不住往她家里瞟的视线,对所有人笑道:“家里还有活没做,就不跟婶子们闲磕牙了,大婶子,劳你进来帮我一下。”
周氏将那个跟她歪缠的妇人用力一推,趁她被推了个趔趄的时候转身跟姜寸华进了家门,都没用姜寸华,自己就麻利的关好门,还牙好了门栓子。
周氏跟姜寸华小声骂道:“都是见钱眼开的臭婆娘,等闲人你可别让她们进你的门,这个拿一点那个借一点的,你这些东西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姜寸华挽着周氏的胳膊笑道:“我晓得的,除了王婆婆和你,我一时半刻的还不敢让人进我家的门。”
周氏点了点她的脑门,嗔道:“你知道就好。”
周氏去帮那个伙计往西屋里搬粮袋,正堂是姜父姜母的房间,东屋是姜寸华的住处,西屋空着,正好放粮食。
周氏抬头看着蛛网遍布的屋顶,跟姜寸华嘱咐道:“改天得换一换瓦片,要不然下雨天这屋得漏水。”
其实这屋里地上已经有一片接一片的印子,恐怕就是前些天下雨漏下来的。
姜寸华道:“我不是买了一些油布吗,先用油布盖着吧。”
周氏:“也是个法子。”
粮袋搬完,又将姜寸华买的一些布匹棉花瓶瓶罐罐篮子盆子的搬进来,最后,是一些杂物,就散乱的放在院子里。
姜寸华数出五个铜板给这个伙计,跟他道:“辛苦。”
这伙计喜笑颜开的接了铜板,饮了一瓢水,赶着驴车回镇上复命去了。
周氏嘀咕:“给两个就行了,赶着驴车来回镇上一趟也就两个铜板呢。”
姜寸华伸了伸酸痛的腰,叹气道:“要是只咱们两个,将我这腰累折了也搬不完,这是辛苦钱,他该得的。”
周氏还是道:“辛苦最不值钱,我叫我家那口子来帮忙,保准比他搬的还快。”
姜寸华捶捶腰,道:“先不说这个了,婶子快来帮帮我,将这些老鼠夹子沿墙根摆上。”
周氏一手捡起三两个老鼠夹子,疑惑道:“我还奇怪呢,你到底买这么多老鼠夹子做什么?你这院子里有这么多老鼠吗?”
姜寸华嘻嘻笑道:“我要防的可不是家里这些瘦老鼠,是贪得无厌的硕鼠。”
周氏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硕鼠”是什么意思,等她按照姜寸华的嘱咐在墙根屋檐下一一摆放老鼠夹子的时候,突然恍然大悟,立即就紧张起来,不住道:“这可得了,这可得了,要不晚上我来陪你住吧?”
姜寸华道:“你能陪我一天两天,能陪我一辈子不成?”
周氏立即道:“那不成。但你这么着也不是办法,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姜寸华道:“过一天看一天吧,总能找到破局的办法的。我只是做些防范而已,或许是我心眼小了?根本不会有什么事呢?”
周氏叹道:“没事最好,若是有事,你就大声的喊,左邻右舍的都听得到的。”
姜寸华心道:“等左邻右舍的都听到了,那时可就晚了。”
不过,她还是谢过周氏的好意。
放完这二十多个老鼠夹子,周氏就打算离开了。
姜寸华道:“婶子且等等。”
姜寸华拿了十五两银子,又数了五百文钱串起来给她,道:“这是上次焦大夫出诊的银两和要钱,婶子收好,回去替我交给王婆婆。”在医堂里找焦大夫看诊,一次是五两,要焦大夫出诊,就是十五两了。
是真的贵!
周氏也不推辞,她现在知道,姜寸华根本不缺这十多两银子,收起来,道:“你放心,回家我就交给她,你自己住着,要看紧了门户。”
姜寸华送周氏出门,临开门前,支支吾吾的嘱咐:“我放老鼠夹子的事情,婶子......”
周氏了然,也小声道:“你放心,我不会跟人说的,就是跟家里人,我也不说,行了吧?”
姜寸华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对,对,就是这样,谁也别说。”
送走周氏,差不多太阳已经西下了,这一趟去镇上,姜寸华是真的累的不轻,但也摸清了一些底细,看清了一些现状,也让她走入了众人的视线,打破了一些平衡。
总体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想到分别前,王乡贤提醒她要搞清楚其他铺子的租金,她就来到自己卧房里,翻出那个锁被她撬开,用麻绳密密麻麻绑成个木乃伊的盒子,解开绳子,查看盒子里面的契书。
叹气,昨天看不懂的,今天仍旧是看不懂。
抱着盒子来到院子里,找出她新买的大部头《尔雅》,翻了几页,啊啊啊,这里面的字几乎全部都是它们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它们。
这也让她明白了王乡贤跟她说的那句话:“买回家压箱底传家也可。”是什么意思了。
王乡贤他早就知道,即便这些启蒙书买回来了,没有人教,姜寸华也是白买,只能是压箱底传家的货。
姜寸华泄气,泄了一会气,肚子开始咕咕叫,无法,只能放下这些不当饭吃的,去煎药、做饭、喂鸡、打水、烧水......
晚饭就是粟米粥和葱油饼对付了,煎着药的时候,趁着还有天光,将已经放到后院井边的水缸刷洗一下,然后半桶半桶的往里面灌水,这水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明天晒的,晒上一天,凉水变热水,等到晚上,就不用废柴烧热水洗漱了。
只堪堪灌满了半缸水就歇菜了,姜寸华也不勉强自己,回到前院晒着刚出生的月亮歇一歇,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喝了药,仔细用柳枝沾着盐刷了牙,洗了脸和脚,在脚踝上抹上焦大夫给她的药膏,上床睡觉。
刚闭上眼没一会,她就起身来到厨房,拿起今日新买的擀面杖回到了卧室,将擀面杖放在了枕边。
这只擀面杖足足有两尺半长,并不十分的粗,但握在她手中刚刚好,是她试了几十根擀面杖一根根的选出来的。
睡到半夜的时候,就像是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一般,姜寸华睁开了眼睛,眼中不见丝毫朦胧,只有清明。
姜寸华静静的躺在木板床上,竖着耳朵听外头的动静。
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墙头以及粗重的呼吸声,在这草虫鸣叫的夜里分外清晰。
姜寸华握紧了擀面杖,慢慢坐直了身体,旋转身体,蹬上了鞋。
突然——
“啊!!!”
一声惨叫响彻寂静的夜,姜寸华冷笑一声,动静已经出来了,她不趁机做些什么,都对不住这半夜里来的贼!
姜寸华拎着擀面杖迅速来到屋外,寻着惨叫的声音找到毛贼,气沉丹田,一面大声喊道:“抓贼啊!抓贼啊!”一面抡起擀面杖劈头盖脸的就朝着那团在月光照耀下不甚模糊的身影砸了下去。
专找头脸去砸。
一声接一声的凄惨叫声夹杂着女孩凄厉的“抓贼啊”的大喊声,传遍了整个葫芦口。
很快,姜寸华家的大门就被“哐哐哐”的砸响了,姜寸华只当没听到,还是一棍接一棍的牟足了劲砸着手下的人。
这人也聪明,知道滚动着身体来躲避姜寸华的擀面杖,但姜寸华白日里隔着一两步就摆了一个老鼠夹子,就是怕夹子少了防不住,这人左右一滚动,顿时又有两个夹子上身,再加上姜寸华密集落下来的擀面杖,那叫喊的声音,简直惨不忍睹。
眼看着敲门不成,就有人开始爬姜寸华家的墙头,姜寸华看着有一人在不远处露头,冷哼一声,来到墙下,伸手就是一擀面杖。
“啊!”
姜寸华是从下往上捣的,不知道捣住了那个爬墙的人脸上哪一处,让他叫的凄惨不输躺在地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