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代楼位处京中繁华地段,事发当日在场的人很多,死得人也很多,周围不少百姓当日目睹了惨剧发生,一时之间京中上下人心惶惶,年节的氛围被冲淡了不少。
为了安抚民心,全力追查真相,没过多久,幕后黑手便被揪了出来。是一隋姓小士族,因品行不端被国子监拒之门外,又求娶被拒,心生怨恨,特地集结了一群人,混入文人盛会,生了事端。
朝廷贴出了公告,宣布那个小士族在内的歹徒都已经尽数逮捕,待年节过后择时问斩。而百代楼丢了命的文人家属,可以得到了朝廷人道上的安慰补偿。
有了结果,潜在的危机也解决了,百姓们的忘性很快,痛骂过那罪魁祸首后,这件事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人们开始准备几日后的庙会。
站的高度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便不同。萧清歌自然不信这小小的隋氏有这么大的能量,值得留意的是,皇上表面上就此结了案,这几日却时常宣见赵太傅,像在秘密调查什么。
更反常的是宋氏。白有为已经确定当日在百代楼丧命的有宋氏支族的数名子弟,宋氏最为护短,若知道是赵氏搞得鬼,定不会善罢甘休。可眼下他们却没有动作。
“会不会是宋家不敢和赵家起冲突?”白有为提出了合理的解释,毕竟如今赵氏隐隐盖过宋氏了。
白瑜摇了摇头:“你太小看宋氏了。如今的四大士族,王氏羸弱,赵吴皆是随先皇开国后繁盛起来的,唯独宋氏,很久以前便是顶级士族,其子弟、门生遍布天下,岂会怕一后起之秀?”
白有为摸着下巴:“那他们为什么要吃这个哑巴亏?”
“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并不知道与赵氏有关,二是这件事牵扯深,他们选择独善其身。”萧清歌更倾向于后者,从宋、赵还有父皇的表现来看,这件事背后的水比她想得还要深:“究竟是什么发现,他们都如此谨慎,而我却丝毫不知?”
听到她喃喃自语,白瑜神色微动,萧清歌注意到,支开了白有为,屋内只剩他们二人后,说道:“先生想到了什么?”
“只是一些民间流言。”
“哦?”萧清歌知道他不会无故说起不相干的事,有些好奇:“先生但讲无妨。”
白瑜斟酌了一下,说道:“当今皇上是在先太子造反被抄后,过入先皇后名下,才得以继承皇位。”
“嗯。”这件事朝廷上下基本都知晓,萧清歌自然也是知道的。
“民间有传,先太子是为人所害,死不瞑目。”牵扯到前朝旧事,白瑜不自觉压低声音:“神神鬼鬼自是虚无缥缈,但若被有心人利用……”
他话未言尽,萧清歌便明白了未言之意。如果此次的事件真的牵扯到先太子,那就着实耐人寻味了。
“依先生看,本宫此时应如何行事?”
“置身事外低调行事。”
白瑜的建议正合萧清歌的心意,既然父皇在忌惮防备自己,那么她表面上就要什么都不做,如今他们的注意被刺客转移,就正是她暗中发展的时候,只有手握权柄,才能再未来保全自己,对抗某些人的狼子野心。
听说锦玉公主在百代楼遇刺,递交拜帖的人更多了,但府上传出的消息是公主受了惊吓,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总之就是通通不见,没人知道这位殿下是真病倒了,还是另有打算。
徘徊在公主府附近的人多了,试图潜入府打探的人也多了,不过这些都被暗卫们暗中处理掉了,都是些小虫子,甚至不值得萧清歌知道。宫里传来慰问后,探究的目光才少了下来。只不过是真的少了,还是只是藏在暗处观望,就难说了。
没人知道萧清歌在府上干什么,除了萧延年。
萧清歌出现在她的院子里,从袖子遮掩下掏出一瓶药,晃了晃:“这是宫里御医新研制出来的,治扭伤有奇效。”
萧延年试图挣扎:“我自己来吧!”
伸手去接,没料到被避开,拿了个空。萧清歌皱了皱眉:“是不是又按疼你了?”
“没有,不疼!”萧延年肯定地说,不止是这几次真实感官上不疼,她已经知道殿下私下找郎中学过按摩的手法,轻重有度,揉按的穴位也是正确的。在她看来,对伤势恢复是真的管用没错,但哪有主子替护卫按摩疗伤的?
然而任凭她怎么说,都被萧清歌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就像此刻,听完她的话,萧清歌一本正经道:“既是我的错,自然要弥补。还是说,在阿年眼里,我是那种逃避责任之人?”
果然又是这样。萧延年自知嘴拙,这么多次了还是没想出应答办法,半响只憋出一句:“当然不是!”
“我并非帮你,只是为了让自己不愧疚。就只能请阿年好好配合了。”
这样的对话,这几日几乎每天都要发生一次,说实话萧延年已经被迫适应良好了,从最初的尴尬无奈,到现在每日她出现之前都默默地做好准备。
屋内已经备好热水了,萧清歌放下药瓶,试了下水温,等擦药按摩结束后,正好能用来热敷,了然地笑道:“水温每次都恰到好处,需得好好表扬一下准备的人。”
实际上每次都算好时间烧水打来的萧延年:“咳……是啊,劳他们用心了。”
萧清歌在床上坐下,轻轻捧起她的脚,放在自己怀里,打开药瓶倒在掌心,搓揉两下,然后贴上她的脚踝,将药揉遍每一寸,如此揉擦几次后,脚踝处已经微微发热起来。
掌根贴着,微微用力画圈揉按。片刻之后改用拇指指腹,以方才按过处为中心,向周围各个方向按揉。所用的力道在近几次的按摩中已经熟悉,但萧清歌仍会时不时抬头:“会疼吗?”
伤处不断传来舒适的感觉,萧延年静静地凝视着她,直到见她将要抬头,才避开视线,装作听到她的问话后刚巧对上视线:“不疼,很舒适。”
萧清歌手中动作不停,低下头轻笑,自我打趣道:“看来多了一门营生的手艺。”
营生的手艺?一想到高高在上的殿下以这样的手艺营生,即使是假设,萧延年都觉得难受,她抿紧了唇,忽然说道:“不会有那一天的。”
萧清歌莞尔:“你怎知不会?世事难测,今日王侯明日乞儿,未必不可能啊。”
“若真有那一日,属下便去走镖卖艺,总之断不会叫殿下去做这等营生。”
“自食其力,皆上品。”萧清歌随口纠正了她的偏见,然后挑眉看她:“若真有那一日,我便不是你的殿下,又如何能安心接受你的辛苦钱?”
萧延年摇头,缓缓道:“殿下永远是殿下。”
萧清歌心头跳了跳,目不转睛地凝视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可知,人是要为自己的每一句话负责的?”
萧延年点了点头,本来没听过,现在知道了,而且见过太多祸从口出的人和事后,她早已清楚言语的重量了,或许自己不爱说话也有几分不善言辞的原因?
萧清歌低头,藏住了嘴角的笑意,若萧延年看到,就会知道有人要遭殃了。可惜她没留意,她在想另一个问题,照白有为那话多的程度,万一有一天招惹了是非,连累殿下该如何是好?或许殿下说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不是想让她鞭策一下手下的人?
萧延年越想越觉得自己理解对了,于是郑重道:“殿下放心,我会他们谨慎言语的。”
他们?萧清歌疑惑:“谁?”
萧延年被问的不那么自信了,迟疑了一下试探着答道:“白有为?嘶——!”
“抱歉,没控制好力道。”萧清歌松手,又轻轻揉了几下,拧干热毛巾敷上,起身洗手:“今日就到此为止,你自己多敷会儿。”擦干净手,拿起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萧延年看着她的背影,轻轻蹙眉:“殿下似乎生气了?”之所以不确定,是因为她的表现与以往朝堂政敌惹怒她的表现完全不同,只是她隐隐感觉的到,她不高兴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方才的对话,是最后提起白有为她的情绪才发生变化的,萧延年觉得或许不是自己理解错了她的意思,问题应该是出在白有为身上。
晚霞布上天幕,给大地染上温暖的红橙光,白有为在这氛围中踏步而来,映着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很是欢快的。
“阿年!”敏锐地察觉她皱眉,白有为老实停在几步外保持距离,面上任是兴奋:“今晚有灯会,可好玩了!正巧今日不当值,吃完饭一起去逛逛吧!”
“我先问你一事。”
她的语气沉重严肃,白有为已经出了什么大事,当即点头:“你说!”
“你是不是犯错了?”
“没有啊,殿下前日还夸过我。”
“确定?”
被她这么一问,就不确定了,白有为搔搔头,仔细回忆了最近大大小小的所有事,迟疑道:“应该……没有吧?”看向萧延年,见她眉头微蹙,白有为忽然紧张了起来:“我是不是无意中惹到殿下,自己却不知情?”
萧延年觉得确实有这个可能,但也可能还是自己误会了,殿下可能是在生别的气呢?她想了想,见白有为吓得脸色煞白,道歉宽慰:“别担心,可能是我误会了。”
“不……没误会……我可能真的做错什么了……”白有为幽幽地开口,声音还有些许颤抖,萧延年正要问他,却见他看向自己:“年啊,我命休矣……”
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的目光是放在自己身后的,萧延年回头,只见萧清歌站在屋檐下,静静地注视着这边,那双常含春风的美眸,仿佛被空气中的冷气冻结。
萧清歌:微笑微笑.jpg
白有为:救救我!
萧延年:别喊了,我可能也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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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