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歌早在萧容智靠近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见他跟阿年主动跟阿年搭话,还解玉佩要送她,脸上那虚伪的笑,看着就令她生厌,她起身走近,见他还执意要送,忍不住出声讽刺:“不值钱也拿得出手,皇弟倒是不嫌丢人。”
这句话可以说是狠狠地扎在萧容智脆弱的自尊心上,一时间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注意到其余兄弟妹妹都在看这边,又不敢露出阴鸷的神情,两相冲突,俊朗的脸因矛盾有些僵硬,他收回玉佩,尴尬地笑笑:“皇姐说笑了,只是送下人的东西而已。”
谁知萧清歌根本不给他面子,随手从身上拿出一块任谁一打眼就能看出是块上等好玉的玉佩,递给萧延年:“喏,不值钱,拿去玩玩。”
同样的话,对比起来,讽刺意味十足,皇子们对视一眼,不敢开口,怕卷入这场没有硝烟的单方面屠杀,不禁拿眼去看萧容智,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去招惹锦玉。
萧容智被他们的眼神刺得胸口泛疼,捏着玉佩的手死死攥着,像要将这耻辱镌刻在心上,日后好加倍奉还。但他深知现在还不是时候,于是他咧嘴笑笑:“我来迟了,等下自罚一杯。”说完越过萧延年踏上亭子,准备揭过这一茬。
其余人看向萧清歌,大皇子萧容德与萧清歌关系最好,又是长子,笑着打圆场:“让我们等你这么长时间,不多喝几杯怎么说得过去,你说是吧清歌?”
萧清歌莞尔:“那要再上些酒了,正好我殿里有几壶佳酿,阿年你去取来。”
萧延年点头,回到揽月殿,忽然从怀里拿出刚才萧清歌随手拿出的那块玉,入手温润细腻,上面刻有“歌”字,线条流畅干净,简洁却大气。
指尖在字体上轻轻摩梭了下,小心地收入怀中,挑了几壶度数高的带过去。
萧容智倒下了,自以为酒量极佳的他,倒在了一杯杯醇香美酒下,俊脸通红,连后颈都红了,目送他像具尸体一样被宫人连搀带扛送回去,其余几人告辞,亭子里只剩大皇子二皇子和萧清歌。
萧容德给萧清歌斟满酒,笑道:“消气了?”
萧清歌端起酒杯,轻抿一口:“没生气。”
见她心情不错,二皇子萧容良眼珠转了转,指了下取酒回来后就一直站在亭边的萧延年,对萧清歌道:“皇妹你这丫鬟真好看,哥哥问你要了如何?”
“嗯?皇兄方才说了些什么?”酒杯放下,与石桌面轻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容良看着萧清歌嘴角的笑意,从小到大,太知道她这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后背不禁发凉,连忙摆手笑道:“开玩笑呢,我怎么敢,你嫂嫂不得打死我?”他的母妃是武将家出身,他自然也从武,如今握有御林军半数兵权,是皇帝的儿子中最受信任的,娶的也是武将世家吴家的女子,除了两个妾室外,多看其他女子一眼,都少不得要挨顿眦。京中有人暗地里嘲笑他惧内,不过人家是真的伉俪情深,打打闹闹只是一种相处模式。
萧容德瞪他一眼:“知道你婚姻幸福,收敛点吧!”
萧容良嘿嘿一笑,不说话了。
天空忽然飘起雪,美酒温上,三人轻饮笑谈,不谈朝政,谈天论地,气氛比起方才人多时,融洽得多。
萧清歌不时余光后扫,萧延年的头顶肩上覆有一层薄薄的雪,像一件雪白的披风,雪融化后,洇湿衣裳,她唤了声:“阿年,站上来些。”
萧延年往亭里站,避雪,萧容德萧容良对视一眼,知道这个人应该是萧清歌的心腹,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咳,”萧清歌清了下嗓,拉回他们的注意:“雪下大了,酒喝多了,回去歇息吧。”
在斟上酒,三人轻轻碰杯,一切尽在不言中。
成年的皇子不住宫里,各自的随从早就撑着伞在一旁候着了,目送他们离去,宫人已经备好伞了,萧延年接过撑开,一起回揽月殿。
萧延年始终落后半步,手中伞稳稳地遮住萧清歌,自己的肩上后背反倒洇湿了,她目视前方似乎没有察觉。
萧清歌忽然放慢脚步,即使萧延年刻意也慢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仍在靠近,她便懂了殿下的意思,稍微加快些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雪愈发大了,伞外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一把伞,和伞下的主仆二人。与周身的寒意形成明显对比的,是肩臂相贴时,从身边人身上传来的温暖。
萧延年嗅到了一股冷香,她认得出是殿下常别腰间的香包的气味,周遭愈发安静,这香气便越往她身上钻,勾得她不禁再往里靠了靠。几步后,又察觉不妥,便又往旁边撤一小步。
几次下来,萧清歌睨她一眼,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安生一些,非要去玩雪闹一身湿才好?”
堂堂暗卫首领,在她口中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萧延年微臊,没忍住小声辩驳了一句:“不玩雪。”
“是是是,不玩雪。”
哄小孩子似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相信她往外挪真不是要玩雪,让萧延年想起了在皇后那儿,她逗小皇子玩的样子,不禁扭头,从侧面看她,少了几分威严,多了些难以言说的温柔。
萧延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逐渐加速,努力而有力地向主人证明自己的存在。
像是怕这乱了节奏的心跳被听见,萧延年空着的手伸进怀里,将那块玉佩拿出:“殿下,给。”她不是上等贵族,不懂鉴玉,却也知道这块萧清歌随手拿出来的玉,不是一般的好玉,这种贵重的东西,应该只是她为了让萧容智难堪才拿出来的。
萧清歌看了一眼,没接:“已经送给你了。”
“这…太贵重了。”手中的玉仿佛沉重了些,萧延年是想要的,但美玉该配美人,而不是她这种双手沾满鲜血,只配活在阴暗里的低贱之人。
相较于她的迟疑,萧清歌显得云淡风轻:“你若不要,便扔了。”
萧延年立刻握紧,藏回怀里,生怕慢一步就要被拿去丢掉。
她的动作神情都被萧清歌收进眼底,淡然的脸上绽出浅浅的笑,若有宫人正巧看见,就会发现这位的神情有多么温柔。
不过大概是雪下得大了,又或者是宫人远远地瞧见都避开了,两人一路谁也没有碰见,回到了揽月殿。殿里的宫女已经备好了热水和衣物,萧清歌去沐浴更衣,为稍晚的晚宴做准备。
皇宫是全京城戒备最森严的,凡进宫都不能佩刀剑利器,萧延年这个护卫,在这只剩下侍从的功能,单是这揽月殿,她就已经反复检查过多次了,萧清歌沐浴更衣需要时间,她便无所事事地在殿中转悠,再检查一遍。
“那边那位,过来一下。”
萧延年扭头,只见一个脸圆圆的有些可爱的女人在朝自己招手,在脑海中比对了一下,叫月桂,是揽月殿的宫女,在殿里伺候十多年了,可以说是殿下住在这的时候就伺候在身边的老人了。确定她是在喊自己,走了过去。
“你是殿下的贴身婢女吧?”早在萧延年跟在公主身后回来的一刻,殿里的下人间就传遍了,殿下身边有一个长得比一些主子还美的婢女。月桂没见过她,却一眼就猜到她就是传言里的那个,虽然她身上穿的更像护卫,但毕竟是女的。
萧延年没有纠正,点了下头。
确定没找错人,月桂将手中的木盘递交给她:“这是殿下今晚出席要穿的衣服,劳你拿进去吧,主殿那边需要人手,拜托妹妹了。”说罢,头也不回匆匆走了,根本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急了。
萧延年拿着衣服过来,守在门外的宫女看了眼衣服,敲了敲门,随即推开,示意她进去。
屋内烟雾缭绕,一面屏风阻隔了全部视线,耳边却能清晰地听见水被舀起,淋在皮肤上,或落回水中所发出的声音,水中似乎加有什么东西,空气中有一股清香,浓郁沁神。
萧延年第一次有些讨厌自己下意识读取环境信息的本能,她屏住呼吸,仿佛每一次呼吸,都是对殿下的亵渎。不自觉间用上了轻功,脚点地不发出丝毫声响,走进几步靠近桌子,手中的木盘放下时,却不慎发出相磕的声音,很轻,但被屏风后的人捕捉到了。
“把衣服拿进来吧。”
水声哗啦啦变大,是浴桶内的人起身,身上的水自由落下的声音,随即披在屏风上的毛巾被扯下,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后,穿着白色里衣,发稍湿润,脸色红润的萧清歌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这段时间内,萧延年有无数次机会离开的,但她的身体仿佛被冻住般,动弹不得,她眼睁睁地看着殿下从屏风后走出,与她对上视线,眼神中露出疑惑,似乎在想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月桂姐姐被主殿叫去了,让、让我过来。”萧延年磕磕巴巴解释着,有些窘迫。
萧清歌被她的模样逗笑了,未施粉黛的眉眼弯起,比平日要柔和得多。
砰——砰——砰——
又来了,这该死的心跳。
萧延年往后退了一步,思考如果殿下不发话就逃跑的话,是不是太违背暗卫守则了。
太阳似乎在落山,屋内恍然间好像更暗了几分,再过些时候,晚宴就要开始了,萧清歌张开手:“穿衣。”
贵族的衣服都繁琐,皇家更甚,萧延年低头看了眼盘中那些衣服,不认为自己能分得清怎么穿,她转身将屋外的宫女唤了进来,几人配合,一件件往上穿。
佩上腰带时,萧延年鬼使神差地先一步拿在手里,宫女自然不会去抢,便退到一边,等她完成最后一步后,带公主去上妆。
萧清歌也不催促,依旧张着手,看着她。
萧延年拿着腰带上前,单膝跪在她面前,一手绕到后方,接住一端,轻轻拉过来。
“你们先过去。”萧清歌屏退了那几名宫女。
没有别人在背后盯着,萧延年自在多了,她不是第一次服侍更衣,早在去骑鹤的路上假扮婢女就做过,区区腰带而已。
收紧,扣好。
“会太紧吗?”
头顶传来萧清歌的声音:“不会,正好。”
萧延年站起身,倏得对上她的视线,忘记为了上腰带靠得有些近,站起来后,视线之间的距离急剧收缩到最近,近到萦绕在周围的香味疯了般往鼻息间钻,头晕目眩的感觉向四肢扩散。
如果这是一味毒,那她此刻已经要毒发身亡了。萧延年没由来的想道。
这么近的距离,上一次还是在山上,为了躲避危险而依偎在树干上,可相似的距离,带来的感受却恍然不同。
她看到殿下抬手,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出神绝对冒犯了,神识回拢,立刻往后退,下一刻,耳垂上却忽然出现一抹热意。她抬眸,只见殿下朝她笑,水雾朦胧了周遭的一切,眼里独剩眼前的明媚,一瞬间仿佛驱散了心头所有的情绪。
她听见她笑着说:“耳朵好红啊阿年。”
萧延年:别撩我了,快扛不住了……
萧清歌:这就算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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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