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她的……娘子?
刚醒过来的萧延年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当下的状况,她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低头重重在自己脸上掐了一下。
会疼的!不是梦!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萧延年看着走近的萧清歌,想要询问,却被竖起的食指点在唇上,只见萧清歌凝着她,幅度极小地摇了下头,看到她眨眼表示明白后,才拿下手,扶着她让她坐好,嘴里柔声道:“怎么了这是?”
语气温柔的好似真的在对心爱之人说话,萧延年呆呆地看着她,连伤口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一旁的妇人笑眯眯地看着这对年轻的小夫妻,笑着解释:“小相公应该是醒来没看到你,急了。”
萧清歌愉悦地轻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啊,我还能丢下你不成?”
萧延年大致明白了,殿下应该是为了掩人耳目,为她们俩胡诌了个夫妻的身份,至于不让她说话……她这长相说是长相柔美身材纤瘦的男子还说得过去,但一开口就不成了。她眨了眨眼,用眼神演好一个哑巴丈夫的角色。
萧清歌替她盖好被子,转身对那妇人道谢并略带羞涩地说道:“我想和相公说些体己话,王大嫂您看……”
那妇人开朗地笑着表示理解,说着要去照看锅里炖着的鸡汤,离开了这间小屋子,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她走后,萧清歌在萧延年床边坐下,依旧用那种沉浸在爱河的新婚少女的语气,用别人听到也没事的说法,将她昏迷后的事解释了一下:“那儿太危险,我就把你带到这儿来了,虽然你伤还没好,但那边的事还没解决,我们还是要尽快上路,能行吗?”
萧延年眨了两下眼,表示自己没问题,心里却在想:把她带到这儿?殿下一个人吗?怎么带的?那些尸体呢?
思及此,萧延年忽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信息,她拉过萧清歌的手,手心向上摊开,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下一个“王”字。
王氏?萧清歌沉吟,她以为会是赵氏或宋氏其中之一,毕竟在四大士族里,王氏最为羸弱,而吴氏则是武将世家,一直以来都镇守边关,忠心耿耿。
这次的赈灾一事,包括此次袭杀,背后都有王氏的影子,可她隐隐觉得,王氏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傀儡罢了。
是赵太傅,还是宋丞相呢?
萧清歌在思索,没有留意萧延年的眼神,萧延年不好打断她的思路,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倒下的那一刻,她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殿下了,谁知还能这么近距离地看她,感受她,甚至为了写字握着的手也没有松开。
萧延年的心脏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充实到泛着酸涩的痛意,她不懂这代表着什么,但她喜欢这种感觉,是切切实实活着的感觉。
门外的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和谐的宁静,那妇人双手端着一锅鸡汤,用背推开门,走了进来,萧清歌上前去接,被她灵巧地避开:“夫人这手细嫩,烫伤就不好了,我来就好。”说着将汤放在方正的小木桌上,又折返出去拿了两幅碗勺进来,质朴地看着两人:“喝吧,好好补一下身体。”
“多谢王大嫂了。”
那妇人摆摆手,不好意思地笑:“收了夫人的钱,怎么好意思听这声谢?”
钱?萧延年记得殿下的荷包在自己身上,她低头看了眼腰间,忽然发现身上穿着的早就不是那身衣服了,而是一身村夫常穿的短打,长度大约到膝盖上方一些,内里也是粗布,有些磨。
所以殿下千金之体,穿着这种布料,该多难受?
萧延年抬眸看向萧清歌,萧清歌接收到她的眼神,误以为她在在意谁替她换的衣服,眼神一时有些躲闪:“你原先那身都破了,实在没办法我就替你换了。”
萧延年恍然。
一旁的王大嫂看在眼里,不禁调笑道:“都成婚了,还这么害羞,莫不是还没行房事吧?”
一句话,将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萧清歌再怎么在政治场叱咤,本质也不过是个还未到双九的少女,面对这么直白的调笑,有些遭不住。反倒是萧延年对旁的事物向来不往心里过,扯了扯萧清歌的袖子,又指了下汤,替她解围。
“那我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王大嫂转身要出去,却被萧清歌叫住了。
“王嫂请等一下。”萧清歌用眼神制止了萧延年不断企图抢碗的手,盛了满满一碗鸡汤并鸡肉,放在萧延年面前,把勺子塞她手里,看着她低头喝了一口后,才慢悠悠地替自己也盛了一碗。
王嫂看她姿态动作慢而优雅,萧延年看她的目光柔和自然地流露出些许倾慕,当即对她所说的“富家千金私奔”更加相信了,单看随随便便拿出那些抵得上他们一家劳作一年的钱,就很有说服力了。
萧清歌也不卖关子:“我们夫妻俩想着北上去投奔他叔伯家,需要一辆马车,希望王嫂帮个忙。”说完,从腰间掏出三锭银子和不少碎银,看样子是掏了大部分出来。
萧延年看了眼,立刻伸手按住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熟练地摊开她的手,写上:多了。
“多吗?”萧清歌歪了歪脑袋,就这点,她还担心不够,买车买马,又不是买衣裳。
萧延年朝王嫂歉意一笑,收回那些碎银,只留那几锭大的,往前推了推。
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大手大脚惯了,王嫂不甚在意地笑笑,收下钱说道:“马可买不到,牛车驴车成吗?可以的话让我家老头子跑一趟,天黑前就给办了。”
王嫂喜滋滋地收钱去办了,这些天在萧清歌身上赚的,够他们一家生活好几年了,回头事了,可以给儿子说亲了。
萧清歌不紧不慢地喝完一碗鸡汤,搁下碗:“看我作甚?真当我是你娘子啊?”
萧延年红着脸摇了摇头,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
“你昏迷了两天,那几个人没有回去复命,我们得快些离开。”
萧延年点点头,指尖蘸了些水,在桌面写:今晚。
“可以吗?”
萧延年点头,优秀的暗卫绝对不能说不行!
萧清歌弯唇:“把汤喝完后过来,我给你换药。”
萧延年眼睛都瞪大了,连连摇头。殿下千金之躯,给她换药?不行!绝对不行!
“你昏迷的时候就是我换的。”
既然都谎称她是男子了,自然不能让别人换药,否则衣服一掀,谎言不攻自破了,而夫妻的角色是她来上药照顾最合理的解释了,否则萧清歌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名声做戏。
不过,阿年的反应未免太有趣了吧,从来没见过她这般局促的模样,她笑吟吟地又问了一句:“背上的伤够得着吗?”
萧延年尴尬地摇了摇头,背上还真不行,平日都是手下的女人替自己上药,明明不是没有别人替自己上过药,但这个人换成殿下,她实在……
萧延年还要拒绝,只见萧清歌忽然垂下眼眸,好看的脸做出哀伤的表情,自责道:“莫不是嫌我笨手笨脚,不懂你们动刀舞剑的?”
萧延年看不得素来骄傲对凡事都运筹帷幄的殿下露出这种表情,眸子闪了闪,仰头一口闷了汤,放下碗坐到床上,背对着萧清歌开始解衣裳。
问王嫂要了盆热水毛巾回来,萧清歌落下门锁,从台子上拿出王嫂特地买来的各种金疮药,瓶瓶罐罐抱过来,在床上一字摆开。
萧延年脱去了外裳里衣,露出了里面的裹着胸的白色布条,可能刚醒时拉扯到了伤口,此刻已经有血迹渗透出来了,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但更加触目的,是这白皙的背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伤疤,有这次搏斗被刀划伤的深深浅浅,也有已经暗沉下去的成年旧疤,斑驳交错地在本该是完美的身躯上留下画笔,却又凭添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凄美。
萧清歌敛目:“这个也解,否则不好上。”
既然决定接受殿下的帮忙,萧延年也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小姑娘,听她这么说,当即动手解开胸前的裹胸布。
一圈,两圈,三圈……
布条彻底松落,被萧延年扯着一头收进手里。
她身上最长的那条伤便就此显露全貌,是一道从蝴蝶骨斜向下,消失在腰上方的刀伤,不深,但长,一动就牵扯到,然后开裂渗血。
萧清歌洗干毛巾,轻之又轻的点在伤口周围,擦去血迹和上一回洒药留下的粉末污秽,小心地擦拭干净,再挑出一瓶药,打开:“会有点疼。”
“嗯。”萧延年忘了哑巴人设,轻声应了下,药粉洒在伤口,有些刺感,但对她来说这种刺感连痛觉都算不上,直到萧清歌换了几种药洒上,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细细将背上的伤都这般清理换药,萧清歌呼出生怕下手太重而屏住的一口气,眼睛不知怎么,忽然落在了蝴蝶骨下方的两侧,从背面看,完美的弧线连接背部和隐约可见的浑圆,是造物者的垂爱。
一直知道阿年生得好看,却不知道就连身体,都让同为女子的她心生喜爱。
等等……喜爱?
萧清歌想了想,把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的这个不恰当的词改掉,应该是羡慕才对。
这回没有忘记人设,萧延年没出声,而是背过手,轻轻扯了扯萧清歌的衣服。
萧清歌回过神,即使知道她看不见,也连忙低头去整理药瓶,不再去看她:“把那个穿上,然后转过来。”
其实除了后背的其他地方,她是可以自己动手的,但有了此前的那些对话,萧延年也不挣扎了,依言裹好布条,坦然地转过身。
这么一转过来,肩膀旁至锁骨处的那个伤口就赫剌剌地闯入萧清歌的眼里。
她在树上看得清楚,这处伤是她以伤换命,硬挨下换取一击毙命的机会,是这次的转机,那男人手劲多大,又该多疼?
萧清歌清洗换药,有条不紊,脑海中却都是那日看到的那一幕幕,心中涌起疼惜怜爱的情绪,却抿紧嘴不说。
萧延年默默让她换药,已经来不及去想礼数、尊卑什么的,太近了,殿下离得太近了,她只要凝神,就能看清她颤动的睫毛,只要费点心,就能数清有多少根睫毛守护着这一双美眸,只要……
她闭上了眼睛。
她全程没有皱过一次眉,咬过一次牙,明明以前见别人受伤疗伤,都疼得龇牙咧嘴大呼小叫。萧清歌终于忍不住,眼睛盯着手上的动作,轻声问:“不疼吗?”
心底因这一句问话,涌起一阵酸涩,铺天盖地,似要冲上鼻子和眼眶,萧延年依旧紧闭着眼,努力压下奔腾的情绪,开口,因许久未说话,声音有些沙哑,却又莫名的坚定:“为殿下而战,是延年之幸。”
那就是疼了。
萧清歌垂眸:“谢谢你。”
石子遍地坑坑洼洼,一个人走都艰难的下山小道,背着高自己一头失去意识的人,每一步都比想象中的还要艰难。脸上身上汗水遍布,沾着散乱的发丝和灰土,还沾染背后之人身上淌下的鲜血,前所未有的狼狈的公主殿下,踉跄的每一步,缓慢又坚定。
萧延年:合格的暗卫不能说不行!
萧清歌:衣服脱了。
萧延年:不行!绝对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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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