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是师嫂?”许恨山惊叹一声。
温琢不答,只朝那老头说道:“劳请先生路过城西时,将我放下便可。”
那老头又捋了捋胡子:“你这小子的情人,莫不是在避暑山庄里吧?”
温琢:“……先生当真聪慧,我的确要去避暑山庄。”
许恨山被无视了也不生气,抢着说:“师兄,师嫂什么来头啊?连皇家宴会也能进去呢,你先告诉恨山嘛……”
“不是师嫂,是……晏大人。”
“啊!”许恨山一诧,“是那个侍读晏追吗?我之前看过一眼名单……晏追好像也在刺杀名单上。”
温琢闻言,捂着胸口打算从驴背上下来。
那老头不紧不慢地按住他,道:“别急啊后生,不就是要去山庄吗?山庄前几天闹了刺客,你这幅样子恐怕是进不去啊,莫急,我有办法助你。”
温琢迟疑着,这人身份成疑,又莫名其妙愿意帮他,实在奇怪。
那老头似乎看出了温琢的想法,朗声笑道:“老夫正巧也有事去那山庄里,顺路捎你一程,你可别忘了还我这个恩情。”
话已至此,温琢也不再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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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山庄门口,那老头便大咧咧地要进去,自然被那左右两个官兵用刀架住。
“皇室重地,闲人免进。”
老头仍然笑着,从腰间拿出了个牌子:“老夫乃房山县普山观铁石道长,受张公公所邀,来给贵人看病。”
其中一个官兵上下打量一番,没好气道:“哪个张公公?太医院的各位大人都在庄子里呢,怎么会需要你这么个神棍子来治病。走走走,官爷们没空。”
另一个官兵伸手推老头走,老头急忙说:“你还没看这牌子呢,怎么就赶我走啊。”
那官兵摆摆手:“一天天几百个来这里说是谁谁谁的亲戚好友的,万岁爷有令,任何人不得放行。您老还是快些走吧。”
老头还想说话,那官兵却已经开始驱赶他们了。
许恨山看不下去,手藏于袖中偷偷捏住根银针,打算硬闯。温琢用余光瞥见,从驴背上跳下来,按住她的手腕,朝那官兵道:“我乃天子亲卫,受司礼监张谈公公之命带道长去给郡主治伤,谁敢阻拦?”说着,去接过老头刚刚拿出的牌子,在那官兵面前展示。
这牌子确实是司礼监的牌,温琢说的又详细,那些官兵一时也拿不准主意,犹犹豫豫道:“小的有眼不识大人,既然如此,那小的先去通报一声?”
温琢不确定这老头到底身份真伪,自然不敢让他们上去通传,便冷声威胁道:“好啊,那就等你们一道道上去慢慢通报,可到时候延误了郡主的伤势,我可不敢担责。”
那官兵一听,左不过他也只是个看门的,哪能承担这么大罪责,急忙让出路来:“大人请进,大人请进。只是这毛驴……大人恐怕带不进去。”
温琢回头望一眼老头,见老头点点头,道:“那便先放在此处,你可得好好给我看好这毛驴,明白吗?”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那官兵边应道,边亲自去将毛驴栓到一旁。
用这牌子一路通行,便进到庄中,许恨山用手指缠绕着辫子,蹦蹦跳跳地左看右看:“这小皇帝连山庄都这么大,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对了老头,你不是说你不会治伤吗?你哪来的司礼监的腰牌啊。”
那老头嘿嘿一笑:“老夫不会看伤,但是会解毒呀。你这小姑娘,可还真是没礼貌。”
温琢拽了拽许恨山的衣袖,到老头面前作了个揖:“多谢铁石道长相助,先在此别过,日后若是相见,温某定然鼎力报恩。”
铁石道长摆摆手:“报恩先欠着,不过你小子伤还没好呢,不想跟着老夫去太医坊吗?”
“不必。”
铁石也不阻拦,不紧不慢地往太医坊去了。
铁石走后,许恨山便跟着温琢往晏追房间方向去。她跟在温琢身侧,仍然是一蹦一跳,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温琢,眨眨眼,问道:“师兄,你现在要去找师嫂吗?”
“……”
“哎呀师兄,没想到呀,离开悬凰门一年,连师嫂都有了。”
“……我对晏大人只有恩情。”
“我懂我懂。不必多说。”许恨山一脸“懂得都懂”的神情,拍了拍温琢的肩。
她这一拍,扯动到了温琢的伤口,温琢“嘶”地吸了一口冷气。
“师兄,你要不先去把伤包扎一下再去找师嫂……不是,晏大人啊。”
温琢摇摇头,他今晚一定要找到晏追,根据门主的名单安排,今晚肯定会有刺客去刺杀晏大人。
此时已经三更,温琢到了晏追房中,却发现晏大人不在,莫非他来晚了?
不可能。这一路上他没有听到有刺客的消息,那就应该还不迟。
想着,他让许恨山先在屋中等着,若是有人来,便让许恨山先藏起来,暗中保护那人。
许恨山听师兄这么说,自然点点头应下,可温琢要走时,还是迟疑道:“师兄,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她只是被门主打了一鞭,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师兄可是扛了数十鞭,虽然穿的是玄黑衣服,看不出伤势,但还是能闻到股血腥味。
温琢敷衍答了没事,便出了门。
他作为个刺客,自然对打探情报什么的最为擅长,虽然此时鲜少有人,一路上寻风捉影还是找到载春堂来。
远远便听见喊声,说是载春堂死了人,温琢紧赶慢赶终于是来到载春堂。
可是还是来晚了,只看见晏大人怀抱着个受伤的人坐在地上,身旁还有个悬凰门的人持剑待发。
温琢实际上受的伤不轻,算是憋着一口劲找到这里来,若是贸然冲上去与那人对招,可能连他自己也要殉葬。
温琢便躲在暗处,迟疑着。
那刺客提起剑,又要刺下。
千钧一发之际,温琢捡起一枚石子,指尖发力,石子正中那刺客手腕合谷穴。
刺客被击中瞬间松开手来,剑飞到不远处,暂时失去攻击能力。
弹石子,是温琢往常轻易便能施展的小伎俩,一般用来对付谷里烦人的蛇虫,此刻用在人身上,真是耗了他十足十的力。
一口血腥气涌上喉咙,温琢扶着树好不容易站稳,却看见一群锦衣卫匆匆赶来,想必是来保护晏大人的。
他这副模样容易被认作刺客,既然晏大人已无性命之忧,那他还是先走为妙。
温琢想着,咽下这口血,最终隐没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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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追感觉十分颠簸,在与困意打架许久后,最终还是认命地睁开眼。
好俊俏的一张脸,怎么离他这么近。
不对,他怎么在蒋错怀里?!
晏追吓了一跳,急忙去推蒋错的胸膛。
“你你你你怎么耍流氓!”
蒋错闻声垂下头,便看见怀里那人正气鼓鼓地抬着头,漂亮的脸上满是气愤。自己还在担忧他的身体,好心抱他来太医坊,结果刚到太医坊这人就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倒打一耙,倒是气笑了:“是啊,我我我我就是耍流氓,晏大人打算怎么处罚我呢?”
“你你你你……”晏追挣扎着想从蒋错怀里下来,边开口想要骂他。
蒋错没等他开口,走了两步便把晏追丢到太医坊的床上,双手环在胸前,笑道:“我我我我怎么了?晏大人还记不记得你刚刚遇见刺客被吓晕了的事儿呢?”
晏追忽然失重,结结实实摔在床榻上,所幸这太医院的床垫的布料多,倒算不疼,却也结结实实给他摔清醒了。
“……我才不怕刺客呢。”
虽然眼前这人看上去已无大碍,但蒋错还是放心不下,便随手掀起被子盖住晏追,道:“行行行,既然不是被吓晕,那等我出去寻个太医来替你瞧瞧。”
晏追被丢来的被子迎头盖住,他愤愤掀开那被子,看见蒋错走了,便下床偷偷溜走。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还是有把握的,不过一时气虚,两眼一黑就睡了过去,何必劳烦太医?
不过跟蒋错也说不通这个,不如自己先走为上。
而蒋错这边,刚到院里,便看见踏入院门的铁石道长。
冤家路窄。
蒋错冷哼一声:“你这江湖骗子竟然还行骗到皇室庄园来了,不过本大人现在没时间和你算账,你可别跑,等我忙完先审你个十天半月的。”
道长一听,不乐意了:“你这后生什么意思,不信老夫的卦象就算了,还怪上我了……”说着,便不依不饶地和蒋错争论起来。
一时间,这胡搅蛮缠的能力连蒋错都抽不出身来,便也给了晏追机会溜走。
晏追一路溜回了房间,刚打算换衣服好好睡个好觉时,窗外却传来三声敲击声。
这么晚,不会真有鬼吧?
不可能,晏追咬咬牙,伸手拔了木销,推开窗来,屋外一片寂静。
没人啊,应该是听错了吧……
想着,便又重新伸手去拉那木窗,忽然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他手腕。
“啊………”晏追惊呼出声,却又伸来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