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刘信交代阿欣做晚膳。
思园里的食材都是现成的,阿欣做了冬瓜蒸肉丸,清炒菱角,酷溜白菜,鲫鱼豆腐汤等。
她让人先把这些菜端去怀昔院:“告诉大人,先垫垫肚子,别吃撑了,我还有一道压轴菜。”
厨房的人依言禀报。
霍辰听到这话,立即期待起来。
竟还有压轴菜?
是什么呢?
霍辰惦记着压轴菜,对其他几道菜就没了兴致。
他左等右等,等了一炷香功夫,阿欣才匆匆来怀昔院。
只见她整个人大变样
她灰头土脸的,脸上乌漆嘛黑看不出原本模样,连身上也是灰扑扑的,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篮子,像是刚从地里挖土回来。
霍辰脸一沉:“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他只让她去厨房煮饭烧菜,又没让她去挖地。
再说了,即便是去挖地,来见主人,不说打扮得光鲜亮丽,至少也得注意仪容,把自己弄得干净利落些。
而她这幅样子,像是泥地里打滚了,比街上的叫花子还不如,仿佛他苛待了她一般。
阿欣解释:“大人,我去做叫花鸡了,这鸡腌制好后,用鲜嫩的荷叶包裹,然后裹上泥,放到灶火里闷烤……这泥也有讲究,不能是臭泥烂泥,我这不是要去和泥嘛,就把衣裳弄脏了。”
“……”霍辰没做声,她真是老实啊。
事事亲力亲为啊,活泥都不知道叫人帮忙。
阿欣也没多话,她蹲下来,从篮子里取出被泥包裹的叫花鸡,那一坨玩意活像一个被烤干的大泥块。
阿欣将大泥块放在地上,又从竹篮里取出一个铁锤子,一下下不轻不重的敲在泥块上,不多时,泥块裂开,里面的荷叶一点点露出来。
荷叶被烤熟软化,清香的味道透出来。
阿欣剥开外层的泥块,清理干净后,将荷叶团递给刘信:“刘管家,你来剥吧,我手脏。”
刘信便接过荷叶团,放到桌上,又小心翼翼剥开荷叶,瞬时,鲜美的鸡肉香伴随着荷叶的清香四散开来,让人口中生津。
阿欣转身离开。
众人目光都在那只叫花鸡上,霍辰却注意到她的动作:“你去哪儿?”
“我身上脏了,去清洗一下。”阿欣解释。
“快去快回,我还有话问你。”霍辰交代。
阿欣忙活许久,还没来得及用饭,这回正饿着呢,她本想去厨房填饱肚子。
听霍辰这么说,也只好应下。
……
阿欣回去换了身衣裳,又清洗一番后,再次回到怀昔院。
霍辰还在吃鸡。
刘信将鸡肉切块,放在霍辰碗中,霍辰斯条慢理,慢慢品鉴。
他吃的是叫花鸡,可一举一动,却金贵无比。
鸡肚被掏空,里面塞了一肚子的菱角,菱角提前蒸熟,又在鸡腹中染上鸡肉的香味,别有一番滋味。
见阿欣回来,霍辰抬眼看她:“坐下一起吃。”
闻言,阿欣没客气,直接坐下,伸手就撕下一只大鸡腿。
刘信瞪圆了眼。
可大人都没说什么,刘信也只得忍着。
阿欣的吃相虽然称不上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但有霍辰在旁,着实是对比惨烈。
刘信没眼看,霍辰却并不在意,她吃她的,他吃他的。
两人互不干扰。
阿欣后上桌,却吃得快。一刻钟后,她吃饱了。
而霍辰还在喝汤。
阿欣想要走,不过她记起方才大人的话:“大人,你刚才说有话问我?”
霍辰点头:“不急。”
阿欣只得耐心等着。
她看着霍辰慢悠悠喝了汤,又慢悠悠漱口、净手、擦嘴。
阿欣看得脑袋疼:这做贵人真够麻烦的。
终于,霍辰收拾好了,刘信也让人将桌子撤下。
随后,屋内只剩霍辰阿欣两人。
阿欣眼巴巴瞅着霍辰,希望他快点说,说完了她想回去休息了。
霍辰这才看向阿欣:“阿欣,你想不想跟我回城里?”
这几日,霍辰心里琢磨许久,终于下定决心把阿欣留在身边。
他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她是个有趣的人。
而他只是希望身边有个伴。
即便两人做不了夫妻,也可以做个伴。
“啊?”阿欣一愣,眼神有点失望。
霍辰心一沉:“怎么?你不愿回霍宅?”
难道是,她被他赶来思园,生气了?
“也不是,就是,我能不能多在思园住几日啊?”阿欣小心翼翼问。
“……为什么?你在生气?”霍辰问。
女人心眼小,爱生气,他能理解。他会赏她一些礼物,让她消气。譬如衣裳首饰,金银珠宝。这个容易得很。
阿欣摇头,“大人,我没有生气,只是来思园才几天呢,我能不能多住几天再回去啊。”
霍辰一愣:“多住几天?你想在思园多住几天?”
他反应过来,他根本就是误会了阿欣的想法。
他把阿欣赶到思园,阿欣根本没有生气。、
反而是,乐不思蜀了。
阿欣点头:“是啊。思园真的太好了。现在正好是秋天,桃子熟了,杏子李子也要熟了,马上还有新鲜的莲蓬和莲藕……而且过几日一只母马要生小马崽,我想看看小马崽。梅管事答应我了,等他有空,可以教我骑马……还有孙婆婆给我讲的故事,我还没听完……”
阿欣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她越说,霍辰脸色越黑。
他再一次认识到,他小看阿欣了。
这丫头看似憨憨的,可随遇而安的本事却极大。
她就像是一颗野草种子,无论到了什么境地都能坦然接受,甚至还过得快快活活的。
当初她刚来霍宅便失忆了,她很快接受了自己奴婢的身份,在府中混得如鱼得水。
如今,她才来思园几日,又像是到了新家一般。
连老梅、孙婆婆都喜欢她。
霍辰咬牙:“那你想在思园呆多久?”
阿欣一脸舍不得,思园这么好的地方,她恨不得一辈子都住这里。
不过阿欣也不傻,她知道不能这么说。
这么说大人一定会生气的。
她是大人花了二十两买来干活的,不是来思园享福的。
于是阿欣反问:“那我能呆多久?”
霍辰不怒反笑,他冷冷笑着:“阿欣还想在思园待多久呢?”
“一个月?”阿欣小心翼翼伸出一个手指,试探问。
霍辰眼底眸色更冷。
阿欣急忙改口:“二十天!等杏子熟了我就回去。”
见霍辰冷脸不做声,阿欣再次改口:“就,就半个月,等母马生下小马崽我就回去!”
“不必了。我看你也不必回霍宅了,既然你喜欢思园,就在思园待一辈子吧。”霍辰冷硬道。
阿欣双眸一亮:“大人,你说真的吗?”
霍辰火冒三丈:“你就这想待在思园?”
“我确实挺喜欢思园的……我可以留在思园干活,不管是去厨房帮忙,或者是去马场喂马,都成。”阿欣满脸期待。
霍辰咬碎牙:“行,那你就一辈子留在思园吧。”
阿欣欣喜。可她看霍辰的脸色,总觉得大人不太高兴的样子。
阿欣不得其解,她小心翼翼道:“多谢大人,那我先告退了。”
阿欣离开之前,悄悄抬头偷看了一眼霍辰,只见他正盯着她,目光冷厉,阴气沉沉。
阿欣吓得一抖,头也不回的往外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