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的冬天,我顶着冷风回家,卸掉扑满雪花的斗笠,将怀中还冒着热气的红薯饼撕开,递给那个樱色短发的小孩。
是夜晚,庭院里有一株汲取着妖力绽放的桃树,抖落一地碎雪,空气中弥漫着花香。
“五十铃,每天都要这么晚回来吗?”
他趴在我身上,嚼着红薯饼,嘴边粘着粉渣。
我用厚厚的绒毯裹住他,冬日冷的厉害,呼吸间都能嗅到雪的温度。
“你该叫我哥哥。”我说
“不要,你看起来和我一点也不像。”少年嗤笑一声。
夜风吹拂过小院,吹得纸窗沙沙作响,火炉里的柴火噼啪一声断开,兔子式神忙活着添柴热茶。
我面上风轻云淡,实则心脏跳动的极快,像要破出胸腔。
我告诉他:“那你叫我老师吧。”
那时,对只有十九岁的我而言,已经是最为出格的举动了。
————
我又想起某个夏天,燥热的天气晒得人心烦闷,我躺在榻榻米上,抹掉额头冒出的汗珠,看着光影随着时间一点点转动,从墙壁的一端爬到另一端。
“五十铃。”
他在呼唤我,但我不想起来,不想动弹,连翻书的力气都没有。
他很快又跑走了,可能是跑到山上去撒野。
傍晚下起了小雨,我撑开眼皮去看他,看见那个湿漉漉的小孩,枕头边也多出一束沾水的野花。
他问了我好多话,又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直到我把他按到怀里,才不再说话。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死后,会被永远困在这座山上,也清楚他的不安,但是:
「要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永不离开」
这句话,我确实听见了。
所以,只要他愿意,我可以握住他的手直到永远。
————
————
那些烦闷的,在脑内翻腾不止的阴暗想法,促使着他如何欺负眼前人的想法通通消失。
无惨整个人凝在原地,许久,直到那颗微弱的心跳声再度响起,他的脸像冰原崩裂般变得可怕,如同念着咒语,不停地复述着我的名字。
“不鸣。”
一遍又一遍,吻着我的脸,低声笑起来,好像我们才是着世间最亲密的兄弟。
我颤抖着抬起手。
“怎么了?”他有些骄傲的奉上脸庞,难得温和的问我。
下一秒,咒力如山洪般倾斜而出——
整座无限城在咒力里摧毁为齑粉。
成为鬼后最先出现变化的是样貌,眼睛能捕捉到更清晰的画面,指尖延长的利爪,还有因杀意疯长的獠牙。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就好像时间变得缓慢,轻而易举就能捕捉到藏在遮挡物后的猎物,先是杀死了那个女鬼,她诧异的神情还未消退,身体便飞速修复。
我攻击的举动停顿了下,随即割下她的脑袋扔到式神嘴里。
「言灵·束 」
即便如此,触手如蝇逐臭的向我袭击而来——
无惨必须承认他判断失误,他制造的所有鬼中从没有一只能逃脱他血液的控制,这种优越感让他误以为我会是如此。
女鬼死后,无限城失去了支撑,我以压倒性的实力围追堵截无惨,鬼的身影在山林中穿行,狼狈的喘息。
啊,他可真倒霉。
没有遇到我的话,应该能好好地活下去为祸四方吧。
他朝着高山上奔跑,我紧跟其后,鼻尖嗅到了雨露的湿气。
空旷的高山上,大雾弥漫,除了野草,什么遮蔽物都没有。
为了摆脱我的束缚,无惨的外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彻底舍弃人类形态的他,嘴巴分裂成两半,遍布獠牙,以怪物的姿态横冲直撞。
太阳即将升起,面对来临的破晓,他仍心有不甘,愤怒又恐惧的看着我,用不断再生的触手包裹住身躯,被阳光灼烧着□□。
“你这野种——!!”
都快死了,嘴巴还这么贱。
式神拉扯着我的胳膊,想让我躲进山林里,躲开阳光。
我拍开它的爪子,一步步走到无惨面前。
经过太阳不断地灼烧,在那具身体即将坠地之前,接住了他。
我见过无惨发病时的样子,很多次。
鲜红温热的血溅到我的脸颊上,还有我抱着无惨的手上。
他趴在血泊里呕的要把五脏六腑都化成一滩血,我只能紧紧抱着他,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共享这份痛苦。
我想,那个时候,他应该是把我当做求生的浮木了。
“无惨。”
我听见无惨的怒吼,绝望和哀鸣。
咆哮声,怒骂,呜咽,还有泪水滴落的声音。
我也濒临死亡,或许下一秒就会先他一步死去。
我用手碰了下他的脸,直到最后,他依旧不肯罢休。
我对他说:“死亡一点也不可怕,太阳也很温暖,我陪着你,我会陪着你走完这趟地狱之旅。”
我一直都很清楚,他不想死。
用汤药吊命的每一日,他都深深恐惧着死亡,可是,每个人都会面对死亡,没有人能逃避开。
也许他死后会下阿鼻地狱,因为这世间真的存在黄泉,但那都不重要了。
他的手死死扣住我的肩膀,烧焦的灼痕遍布整个躯体,那张脸也变得干涸,随之破碎。
微风吹拂过高山,伴随着灰烬,山林间疏影沙沙作响,两具尸体摔成齑粉。
————
下雪了。
这是在产屋敷家渡过的第几个冬天?已经记不清了。
为无惨治疗疾病的医生又换了一茬,每到冬天,他只能虚弱的躺进厚实的棉被里,当然,平时也是如此。
可至少能爬起来坐在走廊边晒晒太阳,捧着热茶抿上几口。
他在诗文上的造诣很高,心情好时也能念俳句。
如果不是他的病体,怎么也该是京都里风流俊雅的世家公子。
我给火炉里换上新的银丝炭,塞到他手里,那双手冷的怎么捂也捂不暖,我恍惚想起,曾经我也是这种体质。
夜里,那只手探出被窝,握紧我垂在枕边的手背。
“不鸣。”他低声叫我。
一阵悉索过后,那个小小的身影钻进了我的棉被中,热气很快被他汲取完,我撑着睡眼,问他要做什么。
“我会死吗?”无惨问我。
啊,原来是在在问这个。
我搂住他的后背,合上眼。
不会的。
至少,你不应该死在这个冬天。
他看起来不需要我,无时无刻不在贬斥着我。
可一旦我离开太久,他就变得烦躁。
我告诉过他原因,他曾经嘲笑那是低劣无用的小手段,实际上已经奏效了。
无惨总嘲笑我的身世,我残缺的面庞,好像这样就能打击到我,我的相貌和产屋敷家的人都不相似,所以他喜欢称呼我为野种。
我告诉他,下次再让我听见你冒出这两个字,我会扯烂你的嘴。
威胁是有效的,除非气急他再没有叫过那两个字。
我想过很多,比如陪他到这个春天来临就离开,等他熬过这次发病,有好转迹象我就走。
可当嗅到空气里充斥的血味和浓厚的药涩味时,这些声音在脑中逐渐消散。
好吧,只要你的身体能好转,什么都好。
「京都篇完」
——————
老旧建材厂中,虎杖悠仁正在进行一场紧张刺激的夺命狂奔。
紧随他身后而来的是只一级婴孩形状咒灵,巨大如鱼泡般的双目死死盯着悠仁的背影,嬉皮笑闹的伸手拍碎地面,扬起的灰尘随着光折射下干扰悠仁的视野。
“妈妈——妈妈!!”
一级咒灵咯咯笑着,庞大的躯体挤碎老旧建筑,像一辆大皮卡横冲直撞的飞向虎杖悠仁。
汗珠滚落额头,悠仁心底要死要死要死,疯了一样大吼。
“宿——傩!!”
“喂喂喂!!出来——救—命—啊!!”
【吵吵嚷嚷的烦死了,臭小鬼】
诅咒之王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别做梦了,你打不过眼前这个咒灵,那只白毛呢,死哪去了?】
五分钟前,准备回高专的虎杖悠仁感受到了附近浓厚的咒力,在好奇和胆大的加持下走到这里,然而,当那股咒力的主人突然冒出来时,悠仁才发现,似乎...有那么点..难以应付。
不不不不对——!!
超难打啊啊啊啊啊!!!
他猛地跳开碎裂的地面,借着落石发力跃上二楼,继续死命狂奔!
身后可怕的咒灵持之不懈的追着他喊妈妈,出手之狠辣!
“滚开啊啊啊啊啊!!我才不是你妈妈!!”
悠仁泪流满面,咒灵猛地发力,掀翻整座高楼,因为惯性,悠仁朝前面扑去,来不及转身狠狠撞到了墙壁。
“啊啊!好痛!!!”他捂着鼻子撑墙爬起,紧盯着面前的怪物。
【小鬼,交换位置——等等,不需要了】
宿傩的声音转变的很快——
“什么?”他抬起手还没问清楚原因,只看见面前的咒灵被一团纸制的白锁束缚住。
“呃??!”
那是连悠仁光看着都觉得窒息的程度,怪物不断发出痛苦的尖叫,躯体被勒成绛紫色,锁链挤压着肉块,不断缩小。
「术式·焰火」
随着男人的声音,白锁骤然燃起青色火焰,一股浓重的焦糊味过后,一级咒灵被活生生烧成灰炭。
青年身着月白色羽织,鸢紫色的长发低扎,过长的刘海遮住面庞,他步伐轻盈的走近虎杖悠仁。
那是一张极为美的脸,因为皮肤过分苍白,显的眉眼越发妖异惊艳。
鸢紫色的眼眸和悠仁的视线对上,悠仁面色变得古怪。
“呃......悠——”
“我是虎杖悠仁,不鸣哥,好久没见了哈哈!”
我:......你是叫这个名字?
晚上接着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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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