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缓缓落下,暮色逐渐模糊起来,堆满暖黄的天空只剩接连布满的晚霞。
傍晚的天空即使没喝桂花酒酿,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方芜之前跟温焯说的是‘有了凶手的新线索’,所以傍晚一起出去看看,结果这夕阳就快彻底掉了,方芜都没来。
温焯跟风黎一样,干等着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既然方芜不来,那他就过去找呗,就这样,他悻悻然的过来这屋,却在门口碰见了如约而至的方珞。
两人面面相觑,半响都没有人先开口,也不知道互相心里都琢磨什么。
最终温焯收回目光,率先推开了门,然后满屋子掺杂着桂花香的酒气朝两人扑面而来。
俩人站在门口,愣住了。
这次换方珞先做出反应,一声不吭的走向桌边,顺其自然的坐下了。
温焯见他这样,冷哼一声也走到了桌边坐下。
他俩面对面坐着,而两边趴着睡着了的方芜和风黎,这小小的方桌顿时满满当当十分紧凑。
进屋的两人依旧缄默不语,虽然不知道方珞心里在想什么,但温焯肯定在心里没什么好话。
因为他已经翻了好几个白眼了,对风黎、对方芜、对面前的哑巴。
更绝的是,两人就这么愣坐着,不声不响的过了一整个晚上,月亮都换成太阳了,他俩竟然还在原位置没动。
直至日上三竿,桌上趴着的人才有了点动静。
方芜的脸埋在胳膊里蹭了蹭,迷迷糊糊的抬起头,试图晃晃头让自己快点清醒。
脖子刚转过去,嗬,温焯!
她条件反射的转到另一头,嗬,她哥!
方芜哐当又趴回桌子上,把头严严实实埋在胳膊里,心里念叨:
什么情况?他们怎么在这?
啊啊啊!为什么先醒来的是我?
呃…难不成我还没醒?这是梦吧?
她这么想着,偷偷伸手捏了下自己的脸,想来她是真不确定,所以下了狠手,导致她头埋在胳膊里还发出了‘嘶’的一声。
她心里叫苦:天呐!不是梦!!
方芜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了脚风黎,但对方只是换了个姿势,依然没有要醒的趋势。
就这破酒量,还想灌醉别人?
她心里吐槽一句,又默念道:情况紧急,对不住了!
然后她沉了口气,脚下发力,重重给了风黎一脚——差点儿没给风黎踹翻。
风黎连着凳子虚晃了一下,突然就清醒了,火气也就跟着上来了。
她刚想破口大骂,结果一抬头看清眼前的局势后,愣是把要说的话和口水一起咽了下去。
然后,她嘴角扯出一个十分僵硬的笑脸道:“呵呵…好巧啊……”
温焯盯着她,也微笑道:“巧吗?”
风黎:“……”
方芜看这样子也装不下去了,索性抬起来头。
她小心翼翼瞥了眼她哥,气压非常低沉,此时正在盯着桌子上那坛酒若有所思。
方芜垂死挣扎道:“要是我说,这东西,是我俩捡来的…你们信吗?”
风黎:……
这是什么狗屁借口?
要你何用?
哎,事已至此,只能……
“诶?你们说,那个凶手是不是早就跑了?”
风黎话锋急转,对面的方芜表示目瞪口呆,真有你的,只要你不尴尬,就爱谁尴尬谁尴尬是吗?
见没人回应,风黎又故作思考:“或者说他已经不在汝南镇范围内了?”
“……”
气氛似乎是尴尬到了极限,好在温焯接话道:“你那法器不是有感应吗?在不在你不知道?”
方芜心里唏嘘,还真有搭茬儿的,刚才的事儿翻篇了?
风黎心里暗喜,成功把焦点转移了,但表面仍是装作认真分析的模样道:“对,飞升笔是能感应,所以目标应该还在汝南镇。”
说罢,她故作思考又道:“按理说,这个连环杀人的凶手应该就是目标,毕竟整个汝南镇再也没有比这人更该被审判了。”
方芜见状也赶紧加入新话题,顺着风黎的话道:“是不是因为之前那个街头尸体暴露,他怕了,决定金盆洗手不再行凶了?”
温焯道:“不可能,顶多是等风波过去就会再出来。”
风黎赶忙道:“万一他就是决定收手了呢?”
此时,方珞突然道:“不,他肯定会再出来。”
风黎和方芜内心同时欢呼雀跃,连方珞的注意力都成功转移了,也就是说刚才的事儿彻底翻篇了。
反正解释不通,就当没发生过挺好。
风黎强忍住心中的窃喜,依旧故作正经道:“你为什么说肯定会?”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取血,但他肯定是有什么必须的用途。”
方珞思忖道:“既是如此,他便不会半途而废,肯定会再出来杀人取血。”
风黎又问:“那万一他已经取了足够数量的血呢?”
方珞笃定道:“不,他还不够。”
风黎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很明显吗?”温焯接了话道:“咱们碰见他那天,他正在杀人,只是因为咱们的突然到来,导致他还没来得及取血就匆匆逃了,说明他并不打算停止,只是暂时中断了。”
风黎起初只是想着随便扯开话题,但现在却被带入其中,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风黎想了想问:“那现在他一直躲着,咱们就一直等吗?”
方珞道:“嗯。”
眼前的情况就是一头雾水,毫无进展,她只盼望着方珞下一句能说出点有效信息,或者下一步的具体计划,结果他就回了个嗯???
风黎不怕敌人多可怕,她也不怕敌人能打架,但她现在可算是彻底服了,敌人是个缩头乌龟王八!
只躲着不出来,连方珞都想不出办法,她崩溃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四人再次围桌而论什么也没聊出来,只得又各自散了。
方芜第一个想溜出屋去,无奈刚出门就被方珞拽住,她瞧不见方珞面具下的脸色,只得苦笑道:“哥,怎么了?”
方珞一双凤眼瞥过来:“身为巫师,应该肆意饮酒吗?”
方芜自知理亏,低着头道:“不应该。”
方珞松开拽住她的手,走之前只留下了句:“下不为例。”
方芜:“……”
接下来的几天,与其说是等凶手,倒不如说是荒渡时间。
他们每天就在镇子里瞎逛,街头拐角人少的地方,他们都会多看一些,以免有人落单被凶手逮到可杀之机。
可那凶手就像是在暗处观察一样,知道他们一直在徘徊,根本就没有一点要出现的意思。
风黎无语:这凶手几个意思啊?还打算持久战吗?看谁先熬不住撤了?
她耐心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一天比一天懈怠,溜达都不想溜了。
这天她早早的回了木匠家,正碰上方芜跟宋木匠在聊天,她便顺势凑了过去。
宋业天天去府衙关注失踪案的进度,不比风黎他们出去溜达的少。
倒是方芜,比宋木匠在家里的时间都多。
毕竟她没有去外面逛的作用,遇见凶手了也无济于事,比起去送人头的话,还不如在家里闲着。
风黎凑过来的时候,两人正说到方芜身后一直背着的古剑……
宋业道:“这么说来,还真是一段奇遇。”
方芜笑笑道:“说来惭愧,也不知是我走了什么好运。”
“想必是此剑与你有缘。”
说罢,宋业又道:“可否借宋某仔细看看?”
“当然当然。”方芜说着便摘下身后的古剑,递给了宋业。
宋业拿着手里的剑仔细端倪了会儿,又夸赞道:“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仍看的出来是把上等好剑,只是……”
方芜不解道:“怎么了?”
宋业道:“只是缺个剑鞘。”
方芜松了口气:“这倒也没什么,我觉得这剑没有剑鞘也挺好。”
“这样吧,”宋业道:“你这剑先放我这,我给量量尺寸,做个木雕剑鞘配上。”
方芜婉拒道:“不了不了,这多不好意思,我们在您家已经够打扰了,怎么还能麻烦您这些!”
宋业又道:“几位法师救我性命于危难,我别的什么报答不出,做个木雕剑鞘还是不成问题的,法师就别再推辞了。”
方芜还想再婉拒的时候,一直旁观的风黎开口了:“既然宋木匠一番好意,你就别推脱了。”
方芜不解的看了看风黎,然后收获风黎眼神儿暗示。
她便改口对宋业道:“那就谢谢您了,辛苦了。”
待宋业拿着方芜的古剑回屋后,方芜才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你刚才为什么让宋木匠给我做剑鞘?”
风黎道:“不为什么,就是给他找点事儿做。”
方芜没懂:“???”
“心乱的时候,就去做一些伤脑筋的事,当你费劲琢磨什么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专注,那样的话,就没精力再去乱想了。”
方芜闻言满脸不可置,这话怎么听也不像是风黎嘴里能说出来的。
而事实上,这也确实不是风黎说的,她只是原封不动的把方珞对韩季说,韩季又对自己说的话,重新给方芜讲了一遍。
见方芜这个表情盯着自己,风黎以为她没听懂,拍了下她的脑袋道:“宋木匠不是天天想念他妻子嘛,这给他找点事儿做,分散下他的注意力不是挺好的?”
“呃…行吧,”方芜应承着又道:“不过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风黎哦了声:“饿了,走不动了。”
转瞬落日入夜。
多云的夜晚一片漆黑,看上去深邃遥远,没有一颗星星。
就连平日皎洁的月亮,此时也模糊不清,不过倒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神秘朦胧感。
像这样静谧的深夜,若是不用来偷袭暗杀倒真是可惜了。
现实比想象更加应景,这个夜晚并没有被辜负,风黎他们几个这些天也没白等。
只不过等来的不是连环杀人的凶手,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