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白眼狼 第79章 裂天

冀中与昆仑隔着千重山万层水，这一路而来，方觉夏伏在宫望肩上往下看，重叠的峰峦与碧蓝的海水绵延至地平线的末端。

风太大吹得方觉夏睁不开眼，宫望便用灵力为他支起了屏障。后来见方觉夏沉迷于美景，又拿了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方觉夏透过珠子往外看，世间万物扩大了无数倍皆被映照其中，远至水面的波纹，小到地面的爬虫都看得一清二楚。

昆仑威名在外，慕名前来的人不知凡几，抱着狡黠心思打擦边球的杂鱼门派更是诸多。与昆仑山上的清静不同，山脚下人流如潮，各路人马齐聚，甚至有人在途径的路上开了一条买卖灵物的市集，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宫望不喜喧嚣，便带着方觉夏直抵昆仑山顶，还未落地便见浩浩荡荡万人相迎。仙风道骨的掌门立于人前，略一拱手，扬声道：“我等在此恭迎师祖回山！”

宫望微微颔首，引着方觉夏往前踏了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耳朵里，“此乃我的关门弟子，昆仑上下不得冒犯！”

话音未落便引来一片哗然，方觉夏见众人表情各异心生趣味，把珠子当作望远镜一一看过去，当视线落在兆驹身上时，他似乎有所感应，浑身一个机灵连忙带头喊道：“昆仑兆驹在此恭迎师祖、小师祖回山！”

兆驹在昆仑弟子心中颇有威信，他一喊便陆陆续续有人响应，片刻后更是连成了一片声潮。方觉夏笑脸奕奕，抬起双手往下一压，还没来得及自报家门便被宫望止住了话头。

“无需与旁人多说。”说完，宫望不等众人反应，一挥手带着方觉夏闪身回到了自己的清修之地。

此处是昆仑的最高峰，终年云雾缭绕，一座古朴庄严的大殿盘踞在峰顶。方觉夏饶有兴致地转悠了一圈，楼上跑到楼下，替自家的家禽物色了个好地方，小手一挥道：“师尊，叫人在这儿修个牛棚，那儿修个猪圈，哦，对了，还有这儿——”他转而指着远处的小坡，“小花就让它住远一点吧，免得一大早搅人清梦。”

宫望：“……”沉吟半晌，终是随着方觉夏的意吩咐了下去。

这边厢得到吩咐的杂役弟子们推着工具慌慌张张跑上峰敲敲打打，那边师徒二人回到殿中关上门，两人盘腿对坐。案几上放着一块纯黑色的石头，宫望对方觉夏道：“把手放上去，闭上眼。”

此石虽是黑色，却有个叫人哭笑不得的名字——五色石。据传此石乃上古时期，女娲补天时练就的五色石。它诞生于天台山的熔炉中，汇聚了天地万物之灵气，对灵气力感知最为灵敏，是宗门大派用来测试灵根的最佳途径。

方觉夏依言照做，可没曾料到，指腹刚与五色石相触，那石头非但没散发出光芒，反而在瞬息间湮灭成了一滩灰白色的粉末。

方觉夏不安极了，他收回手，捻了捻指尖的石灰，忐忑问道：“这石头贵不贵重啊？我……我可以把小花赔给你。”

宫望眉心紧蹙，他先是安抚了方觉夏一句，而后又拿出一块五色石，叫方觉夏再试一次。

可不论再试几次都是一样的结果，方觉夏见状心里凉了半截，自觉地背起刚放下的包裹，“看来我不适合修仙，我还是继续回去放牛吧，牛棚也不用修了，叫外面那些人停手吧。”

宫望一拂袖，案几上的石灰消失无踪，他抬眼，语出惊人，“你是无属性天灵根。”

顾名思义，五色石在遇到不同灵力时，所幻化的颜色也就不同。而在没有灵根的凡人面前，五色石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实不相瞒，宫望修道数万载，还从未遇见过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他曾记得自己在一本文献中看过记载，上一个令五色石在掌心湮灭的人，还是在上古洪荒时期。那个人的名字，叫伏羲。

相传伏羲是创世神，其灵根并不受人间五行的限制，天赋更是常人难以企及。无属性的天灵根是被记载在上古文献中，与伏羲女娲之类的神明一般，被奉为传说的存在。

但这个传说，就在这一刻在宫望眼前再次重现。

宫望第一次手足无措，他翻遍了藏书阁中的上等功法，却找不到一本适合方觉夏的。虽说天灵根五行之术皆可修炼，但无论是令人抢破头的心法还是真经，宫望总是看过就丢到一边。他觉得这些都配不上方觉夏的天赋。

一脸蹉跎了近半月，找不到合适的入门心法，方觉夏连引气入体都还没有学过，整日无所事事在峰上斗鸡放牛，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这天，方觉夏正拿着石块儿打鸟儿，就见宫望匆匆而来，他一把抱起方觉夏，二话不说腾空而起。

这猝不及防的举动令方觉夏诧异不已，他手中脏兮兮的小石头都还没来得及扔出去，睁着好奇的眼一叠声问：“怎么了？房子塌了还是山崩了？”

宫望摇摇头，近来过多的思虑令他精神萎靡，隐隐能看到发间悄悄长出了几根白发，“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云游四海或许会有办法。”

宫望放在方觉夏身上的期望太重太高，他什么都想给最好的，万事尽心尽力唯恐半点不及。

飞了大约小半柱香的功夫，两人落脚在一处矮峰。宫望告诉方觉夏此峰也在昆仑境内，只是与主殿相隔甚远，只因峰主性子乖僻，寻常人不敢招惹。

此峰只有一座残缺的孤殿，门前石阶铺满了落叶，一看便知常年无人打扫。方觉夏跟在宫望身后，鞋底踩上枯枝簌簌的响，两人逐步迈进殿内，石灯上积了万年的灰。

宫望没有停留，继续往深处走，两人穿过殿前来到后院，院中一颗遮天蔽日的菩提古树静静屹立着。

宫望抬头，对着树冠道：“师兄，宫望冒昧前来但求一见。”

除了风声再无人回应，但凝神细听之下，树上有轻微的鼾声。

静等了一会儿，那鼾声断断续续，可见其人正睡得香甜。

宫望在先师那儿学来的不止是一身修为和法术，还有君子之道先礼后兵。他先是退后一步将方觉夏牢牢护在腋下，而后掌心翻覆间，菩提树上顷刻间燃起了熊熊大火，灼人的火焰随风见长，以雷霆之势染红了整片天空。

方觉夏扒开宫望的衣摆偷偷抬头看，当火焰燃烧到尽头，纵横交错的树枝间“噗通”掉下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影。人影刚一落地便弹身而起，指着宫望的鼻子破口大骂，“究竟你是师兄还是我是师兄？你说要见，我便要见你？不见不见！赶紧走！”

此人名为白西林，水木系双灵根，火灵根的宫望是他万年来的克星。白西林比宫望年长几岁，当年一同拜入先师的门下，虽然天赋与悟性略逊宫望一筹，但其人天资聪颖，性格桀骜行事恣意，如今已是渡劫大圆满修为，只需突破小境界的桎梏便可踏入大乘。

“师兄，我有一件事要向你讨教一二，还望赐教。”宫望嘴上客气，掌心却明晃晃的催生了一团真火，落在白西林眼中满是胁迫。

属性相克是修士的致命之处，千万年来白西林就没在宫望手上讨到过好。他心知在劫难逃，便不再做多余的挣扎，摆摆手道：“你问吧，问完赶紧走。”

“无属性天灵根的人，该修炼什么功法为好？”宫望开门便见山。

白西林倚靠在树干上，掏掏耳朵漫不经心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当初师尊授课时你听的可比我认真，真想知道你自个儿问伏羲去啊。”

宫望脸色一沉，正色道：“莫要打诨。”

见宫望神情不虞，白西林这才收起了轻慢的态度，“功法我倒是知道一本，但你也得告诉我，你问这个做什么？天灵根，那是扒开昆仑祖坟都找不到的奇才，该不会被你给遇上了吧？”

白西林一语中的，宫望并不隐瞒，“是我徒儿。”

“你这臭石头竟然也会收徒弟？奇闻啊奇闻。”白西林抚掌大笑，“你徒弟人呢？叫来给我看看。”

方觉夏在宫望的宽袖下露出一双眼睛，适时出声，“我在这儿。”

“……”白西林哑口无言，这么半天在宫望特意释放的强大气场下，他竟没有发现方觉夏的存在。

眼见着宫望护着方觉夏，就像是护着幼崽的老母鸡，白西林憋着笑，忍俊不禁道：“你捂得这么严实做什么？还怕被人抢？”

宫望：“……”可不就是怕被人抢吗。

白西林都一切新鲜玩意都感兴趣，不论是人还是物。方觉夏身怀这天底下绝了迹的天灵根，自然是将白西林的胃口全部勾了起来，他笑得像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对方觉夏格外殷勤。

白西林寻了个相对干净的石桌，三人围坐，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盘盘杂果零食摆上桌。

与宫望的闭关苦修不同，云游四方才是白西林的修仙之道，这大千世界他用一双眼阅尽了千帆，纳虚戒中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有，哄小孩儿的技巧自然是宫望比不过的。

宫望危机感横生，他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突兀地说了一句，“我徒儿不吃这些杂食。”

“那他吃什么？我这儿都有。”白西林笑里藏刀。

宫望：“我做的饭。”

方觉夏：“……”

白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