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浪费指南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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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

许念粥发誓，那晚她是先看上的狗。

几分钟前，她还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听着不太习惯的重鼓点乐，翻看着这几天拍的照片，偶尔端起杯子喝一口酒。直到脚踝蹭上团毛茸茸的东西，她低头，一只雪纳瑞正咬着她的裤腿。

许念粥环顾四周，试图同它交流：“你是走丢了？找不到主人了吗？”

见它已读不回，只是一直拽咬着往某个方向牵引去，许念粥甚至低低的汪汪了几声来表达疑惑。好一会儿，她才重重一拍微醺的脑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想什么呢你！

这是间宠物友好的清吧，许念粥没办法抗拒‘可爱鬼’三番五次的邀请，快速仰头喝完快见底的第三杯调制酒，拿过手机，穿过人群，小步跟上。

雪纳瑞最终在张皮沙发前停下，围着她打圈。许念粥蹲下，顺了顺它的毛。

有人走来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雪纳瑞见状疯狂摇晃着头，两只耳朵和螺旋桨似的，努力往沙发上跳。

“这是你的狗么，好可爱，叫什么名字？”等她抬起头时，发出最后一个音节的嘴却久久没有合上。

“嗯，它叫拆拆。”目光轻轻相碰，男生也一怔，“好巧，是你。”

本该止于那一天的平静，又在这刻刮起了风。

她忽地想起了之前定下的，看似不切实际的许诺。

有一瞬间的天旋地转，不可置信，看着眼前不过半臂距离，参着奇妙缘分的人，许念粥眨了眨眼，嘴角上扬，月牙状的笑眼更弯了：“好巧！周——”

再见面有些突然，她忽地忘记了他的全名。

周先生？周……

不对不对，许念粥的脑子里仿佛有一趟小火车，嗡嗡嗡地开过，但每节车厢上显示的称呼都不太对。

许念粥撸了下狗狗，倏尔记起第一次见面时，他说他是硕士在读。

又对上他的视线，在酒吧有些嘈杂的环境里，许念粥稍稍起身凑到他的耳边：“好巧，周同学。”

肉眼可见的，许念粥看见他的耳朵瞬间爆红，耳垂如一颗摇摇欲坠的小红果，让人忍不住想要去采撷。她抿抿唇，微微低下头笑得更开了。

还是好纯啊，她想。

其实许念粥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大。但看上去……她收回压在桌边的手，比初见时更加仔细地看了两眼，是那种一眼帅哥，斯斯文文，细碎的刘海散在额前，眼神明亮澄澈，皮肤好到要命，在诡谲照射灯的作用下，让人情不自禁的想伸手去触摸。

应该比她小。许念粥不太确定地猜。

这会儿他穿着件宽松纯白T，瘦瘦弱弱的。如果不是刚刚不小心碰到了他梆硬的肱二头肌的话，她都想劝他多去健健身，毕竟读硕士需要很好的体力。

与此同时。

那位被叫做周同学的男生僵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往一处涌。被女孩发丝扫到的肌肤愈发变痒，丝丝缕缕的挠心。

周圻轻咳了声，颇有些不自然地端起桌上的玻璃杯，小幅度转身，别过脸仰起头。

欸——

许念粥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已经猛灌了将近满杯。

她赶紧夺回还剩个浅底的杯子：“一下喝这么多白的不烧心么？”

液体洒了些在手背，她抽张纸巾，正准备擦时，却意外没有闻到熟悉的酒精味。

许念粥愣了下，瞧了眼侧身坐着的人，袖子被挽起，露出了紧绷的手臂肌肉。和她预料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想法大差不差，只不过和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有些割裂。

“你这喝是白水？”她凑近手背闻了下，笑了。

“嗯。”周圻颔首，“开车来的。”

“你之前不是说是来玩的吗？”

“也算吧……我回我妈这儿。”

他说话声音和表情都没变，但许念粥瞬间知道了他最后一句话的有着别意，说了声抱歉。

“这有什么关系。”周圻笑着把蹦到地上的雪纳瑞抱到了腿上，点开手机屏幕看了下时间，“现在要回去吗？顺路送你。”

“不管住哪儿都顺路？”许念粥重新换回单手托住下巴，手肘撑在桌上的姿势，眼睫稍稍撩起。她来这儿可喝的不是白水，是实打实的酒，酒精作祟，莫名的，她产生了点蔫坏蔫坏的想法，弯了弯唇。

“杭城也就这么大，”她的目光太炙热真诚，周圻发现没法和她对视太久，略略移开，“总不能跑出去住吧。”

许念粥意味深长地点头，故意往前挪了些，慢慢伸手去拿放在沙发上的背包。

长这么大，她几乎从来没有见到过男生的脸可以在不喝酒的情况下红成这样，她调侃：“你脸红什么？”

周圻没吭声，视线刚好落在许念粥亮起的手机屏保上，是那天他拍的她。

两人身体之间的距离骤然缩小，是那种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体温传递的距离。但这次他居然没躲开，这倒让许念粥小小讶异了下。

“那走吧！”

许念粥笑得明媚，食指勾住包带，擦身而回时嗅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她朝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人的双眼前晃了晃手，男生才堪堪回神，正视着她，眨了两下眼。

许念粥朝门的方向歪了下头，牵起掉落在地的狗绳，先一步领着拆拆往酒吧外走。

她没有回头，也就没有看到身后的周圻微晃了下脑袋，提提嘴角蓦地笑了出来。

今晚的行程是许念粥临时起意的，她当时在吃晚饭时刷到了某APP上推送的小狗清吧。想着躺酒店刷无聊的电视节目也是浪费，就干脆打车去跨了半个区的店。

她一个人出门旅游素来这样，没有特定的计划安排，随遇而安。只是定了一座城的酒店，选几个当地著名景点逛一逛，剩下的基本都是看心情。

她还有个特别的喜好，喜欢去本地菜场。都说想了解一个城市，都要从当地的菜场开始了解，这一点，她身体力行。有时还会还特地腾出几天的时间去城东南西北角的不同菜场领略风光。

一点儿都不会觉得违和，市井长巷，人间烟火，她很是享受，也很是安心。

-

现在是九月初，夏日的燥热还未完全褪去，不过夜风倒是别样的惬意。

出了门，许念粥脱了薄外套，搭在小臂上。她晚上出门穿的简单，内里黑色小吊带，下半身黑色工装裤。素净着脸，也没戴任何饰品，整个人清清爽爽。

周圻和吧台后的朋友打了声招呼时，拿起手机要走时胳膊被撞了下：“欸阿圻，那边……”

他抬头朝朋友扬下巴的方向看去，酒吧门口，许念粥背靠着墙，勾起单脚抵在墙沿，正低头闷笑，拆拆也兴奋地围着她脚边打转。

她前面站着位高高瘦瘦的羊毛卷男生。见她忽然扬唇，那个羊毛卷抬手摸了摸后脑勺也跟着羞赧一笑，说了句话后，垂在身侧的手忽地伸向前。

“你要有……”朋友刚抬手想拍拍周圻的肩，却拍了个空，‘危机意识’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见周圻已经快步往那两人中间走。

他看了眼桌上付了钱却没有被拿走的酒，耸肩笑笑，吹了声口哨。

还挺好，白赚了瓶葡萄酒的钱。

店门口，羊毛卷的握手姿势已经在空中悬了很久，许念粥知道这是礼貌社交，但又不想有肢体接触，正纠结着要不要把拆拆抱起来，同他握个爪时，一旁突然出现道身影，越过她，挡在她身前，握住了羊毛卷的右手。

是周圻。

拆拆先认出来人，激动地吠了几声，想要往他身上扑。

“乖乖。”周圻转身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再回看羊毛卷时又换成了面无表情。

许念粥循声望去，微张着嘴惊叹了会儿。这一声虽然不是叫她，但她还是听到骨头酥软。解救了尴尬处境，她蹦跶着起身站好，乐呵着说了声来啦。

周圻手上的力道加重，羊毛卷有些尴尬地撒开，挠挠脖子，后退了几步，看样子也是第一次主动搭讪，他磕巴：“我、我不知道——”

“嗯，现在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

许念粥不明所以，缓缓往左边探身，看不见周圻脸上的表情，但能看到羊毛卷抽抽嘴角，神色慌张地离开。

“周圻？”许念粥隔着衣服戳了戳他的肩胛骨，喊他。

好奇怪，对他就没有任何的排斥。

她的眼睛里还含着刚刚笑出的泪花，转盼流光。周圻转身看着，眉心微微蹙起，表情有些严肃，但耳朵通红：“你们认识？”

“不认识啊。”

“看你笑得那么开心，还以为很熟。”

哦，这个。许念粥也没想到牵着拆拆在门口等时，会有人过来，说了句和她今晚说的一模一样的话：“这是你的狗么，好可爱，叫什么名字？”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那时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像刻意搭讪，有多呆，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刚才谢谢你。”许念粥视线上移，热烈纯粹。

周圻轻轻嗯了声，看着她挂在脸上的笑，他太阳穴的神经突突跳了两下，眼神不太清明。

车子停的不远，他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他们在刚刚的闲聊中并没有提到过车停在任何的具体方位，但许念粥的每一步都走的正确，不急不徐。

周圻故作随意地问：“你知道我车停哪儿？”

“直觉。”许念粥假装思考了下，狡黠一笑，在辆红色的SUV前停下：“怎么样，女人的直觉是不是很准。”

许念粥才不会告诉他，她那天下山，站在路口抓拍的好几张照片里又闯了一熟悉的侧脸，是那个开着这辆拉风的车，给斑马线前一行戴着黄色鸭舌帽的幼儿园小朋友让路的周同学。

而且这周围就一个停车场。

有些浮夸的演技，周圻一下知道许念粥是在逗趣，不过还是很配合地颔首，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只差鼓个掌，夸夸真厉害。

他笑着说：“那上车吧。”

许念粥应了声，把披在双肩的长发拨到一侧，露出修长的脖颈，半蹲着将拆拆抱起。

路旁灯光照射，周圻垂眸看到了她右肩头上纹着只红色展翅蝴蝶，颜色鲜艳跳跃，和白皙的肌肤以及这一身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的视线跟随着她站起身，看到她正满脸灿烂的和拆拆说悄悄话。明眸皓齿，笑意浓浓，让人忍不住跟着快乐，很上瘾。眼神失焦了片刻，他伸右手，看了眼掌根的位置，那里也有个类似蝴蝶形状的小胎记。

许念粥静静地站在他身侧，也没催，偶尔抬眼，无不看见他从容深邃的凝着自己。没了在酒吧里的那股青涩男大劲，这么直白的注视反而让许念粥的心脏不争气地跳了两下。

“拆拆，你爸爸是不是傻掉了？嗯？”许念粥率先开口，把怀里的崽往周圻的鼻尖上蹭。

周圻顺势接过，学着她的语气揉了揉拆拆的脑袋：“爸爸聪明着呢。”

说完，他哄孩子般朝许念粥笑笑，往前走了几步，替她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这不太好吧，你女——”

“我没有女朋友。”周圻很快打断，声音从后座传来，他将拆拆安置好后，扭头看了眼还站在车门边的许念粥，很认真的把刚才那句话重复了遍。

“那你男朋友不介意我把你送回去吧。”他看她一动不动，反问了句。

“如果我说介意……”许念粥仰头对上他，眉眼弯弯，“你会把我丢在这里吗？”

周圻靠近，微微扬眉，揶揄：“会。”

“那很抱歉，你没有这个机会喽。”许念粥耸了耸肩，表现出遗憾的神色，但双腿却没能像脸上表情那么镇定，在他身上的栀子花香即将钻入鼻腔之际，她利索地钻进了车内，一气呵成地带上了门。

周圻看着她乱了手脚，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须臾，他抬手捏了捏耳垂，意料之中的滚烫，手背轻贴了下脸颊，也是烧的厉害。

他无奈地边走边摇头，透过挡风玻璃望着副驾驶上使劲搓脸的人，又想到了刚刚在酒吧里不知是借酒，还是看他脸红而壮胆的女孩，突然觉得这个天生的小毛病也没那么碍事，也挺好的。

车内，许念粥自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想到他那似乎烫的要戳破她那张感情几乎为空白纸的眼神，她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跳也乱了。

正平复中，眼前出现了瓶矿泉水，许念粥歪头，看到周圻正好整以暇地看她。

他笑道：“酒店地址在哪儿？”

许念粥接过那瓶旋开盖的水，咕噜了大口，说了个酒店的名字，在等手机地图转出来时，她又补充了句：“就是武林广场那边，地铁站附近。”

“嗯，”周圻看着身边因网络问题而逐渐急躁的某人，好笑地翻盖下她的手机，指腹触到柔软，他温声：“没事，我知道在哪儿，不用导航。”

‘你确定’这三个字还没出口，就被许念粥夭折在了心腹中，她想起来了，他好像也算是本地人。

“那好，麻烦你了。”

“别客气，很顺路，”周圻在启动车子前，又往身边看了眼，“安全带。”

“哦！”

许念粥心猿意马地扯过，期间还因为安全带翻卷了个面儿而捣鼓了好久。

最后周圻实在看不下去，探身去帮她，回身时，像是想到了什么，心神一荡，刻意停顿。

周圻偏过头，两人的目光恰逢其时的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相撞。许念粥没有躲闪，像是在赌看看谁先败下阵一样，直勾勾地凝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周圻看着女孩的脸颊从浅桃红到大片的高粱红，忽然笑了，一字一顿：“你脸红什么？”

话音刚落，又见她轻微抖动双肩，他视野所见内的红色蝴蝶也跟着振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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