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依旧不是故事的全部,知晓更多只会引出更多的疑问,更多的疑点使得故事变得更加扑朔迷离。白月林在心中这样想道。新的认知会引导产生新的未知,如此无限循环,有限的人类终究无法抵达无限的未知——这就是你想要表达的意思吗,尔达斯?
“如果你是克尔的……不,凯思雅的妹妹……”丹尼尔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凯思雅,发现她的眼神之中明显多了几分不满,“那你为什么又要洛水跟我们战斗?”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们的实力,战争之中生存之上,弱肉强食,除了力量,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解决问题。想看看姐姐的表现,所以只是出于好奇。”菲米娜回答道,“毕竟父亲当初可是按照‘顶配’这个标准来复活姐姐的啊。
“我之前刻意外调了叛军驻守大坝的兵力,所以这里的驻守机甲不是很多。我刻意将你们击飞,同时用大坝泄洪的方法将你们推到下游,而不是启动战斧制导导弹或者是下水的智齿鱼雷攻击你们——这两套攻击系统可消灭了不少F型机甲,我放水已经很严重了。”
丹尼尔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代机和二代机按照研发时间和量产时间的先后分别以二十六个字母命名机型,每一个字母代表的差距也不是一星半点。目前的量产机都是D型和E型,极少有F型的机甲作为队长机出现。
洛水属于FⅡ型,相当于F型和还尚未出现的G型两个型号中的缓冲型号,目前只有政府军拥有八台,而F型也同样只有政府军拥有,它们对于D型和E型机甲的碾压式杀伤使叛军几乎无法在有F型机甲出现的战斗中取得优势,直到一次极其偶然的机会出现,使得叛军偷到了两架FⅡ型二代机,两台姊妹机中名为洛水的那台几经转手,最终落到了菲米娜的手中,成为了她的专用机。
洛水,和繁雨简直是太像了。白月林只是在心中这样想道。这又是尔达斯的恶趣味。
“所以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凯思雅冷冷地问道,她似乎对于曾经爱护有加的妹妹并不感冒,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自己对这个存在于失落记忆中的妹妹,真的一点都提不起兴趣。
“姐姐不要这么见外。虽然你现在丢失了那部分记忆,但你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把它找回来的。”菲米娜笑着回答道,她抬起手,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这也是我和父亲的终极目标,找到姐姐,找回记忆,终止战争。”
她的笑容看起来不像是强装出来的,但如果她真的是凯思雅的妹妹,那心底里,多少总会有一点不舒服吧?丹尼尔在心中这么想着。
“如何做到?”凯思雅脸上的表情变得稍微柔和了一点。
“父亲在将姐姐成功改造,放入冬眠仓输入指令之后就自杀了。但在那之前,父亲还留了一件很神奇的东西给我们。”菲米娜收敛了笑容,认真地说道,“所以我们现在必须尽快想办法出城,离开诺威尔,向东去首都索瑞迪欧,那里就存放着父亲留给我们的……算是一个最终的手段吧。”
“诺威尔……索瑞迪欧……”凯思雅重重地重复了这两个名字,“这种奇特的取名,是不是蕴含着某种深刻的含义?”
白月林已经想到了,这又是一个谐音。
“也许吧。”菲米娜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边哨的通行证可以很轻松地从政府军那里拿到,但你介意出边哨的时候多两个人吗?”丹尼尔突然问道。
“多两个人?什么人?”
“汤姆·怀特,艾米丽·格里诺特。”
“圣约翰教堂的牧师夫妇?问题不大。但关于我们的事情必须保密。出了边哨必须保证他们不尾随。这些事情就我们知道就足够了。”
“可以,这个我们可以协调。关于被水流冲走的赤蛛,你觉得我要怎么和政府军方面解释?我们只是被派来侦查的,却把唯一的三代机……”
“放心,丹尼尔,将功补过,还不简单?”菲米娜笑着回答道。
从坎特水电大坝内部传出的轰隆隆的机械声和齿轮锁链彼此交错摩擦的声音持续了十几分钟之久才逐渐窒息。大坝后方的五座塔楼缓缓地从中间一分为二,朝着左右两边分开,分别露出了五个被分为四乘五小方格的长方体。水流速度已经平缓下来的洛斯特河之下,大坝靠近底部河道部分,两排整齐的圆形小孔显露出来,金属挡板移开的瞬间河水倒灌,浸湿了其中的黑色鱼类。
原本和大坝顶部平台成九十度垂直的五座导弹发射塔楼中,二十五台导弹发射架现在已经在机械的牵引作用下倾斜到了四十五度角,一连串填装到位的咔擦咔擦声在上方的塔楼与下方的底部河道同时响起,只不过后者还引起了一串串的水泡。
五百枚战斧导弹一次从发射架中呼啸而出,以同样的轨道先后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可思议的圆弧,然后猛地一个加速下冲,和下方河道破水而出的五百枚鱼雷在碰撞到了一起。
水面,半空,水底,无处不在的恐怖爆炸方法事先计算好的一样,五百次爆炸激起的五百次巨响,五百朵巨大的浪花依次出现,无数的碎片横飞,滔天巨浪席卷,所有的一切都直奔大坝而去,一次次碰撞攻击,组成了一首壮丽的终幕悲歌。
坎特大坝像是一个伟大的音乐艺术家,用残破的手指弹出一个个带血的音符,用自己的生命进行着最后的演奏。
百朵浪花激起的水幕冲天而起,掩盖住了火热的骄阳和轻柔的云朵,扭曲了灼热的光,阻挡了干燥的风,失去所有力量落下的瞬间又带来了舒适的清凉。爆炸掀起的巨浪狠狠地撞击在大坝的护堤斜面上,将已经因为剧烈爆炸而根基不稳,出现了明显裂痕的水下部分拦腰截断。宏伟的大坝如山崩之势向后倾倒,在半空中又分散碎裂成无数小块,带起了无数粉尘碎片落入水中。
汹涌的洛斯特河在长达半个小时的毁灭后的余烬波澜后终于重新平静下来,何种乱七八糟的细小颗粒和碎片全部沉淀下来,成为了河底淤泥的一部分。河面在恢复平静后不断用微风吹起的小波浪反射着阳光,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失落之河的水,淹没了一切曾经的辉煌。
菲米娜也不是简单的角色。白月林在心里这样想道。这个少女所拥有的坚韧,以及那自信却暗藏伤痛的笑容,绝非常人。
“过去有人说彻底摧毁坎特水电大坝需要政府军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在见识了他们对‘三齿一斧’的完美运用之后,我不得不认同了这个观点。大坝极具战略价值,最好能将其夺下而非摧毁,但前者的难度明显大于后者太多,而且东部缺电缺水的情况不断恶化,迫使我们不得不做好进行这种选择的准备,但我们似乎连做这种选择的能力都没有。”上校将双手十指交叉相扣,手肘撑在桌上,双手食指放在人中前,“摧毁大坝解决了东部最严重的资源短缺问题,同时也打开了西部的大门,如果代价是仅仅丢失一台仍处于实验阶段的A型三代机的话,我并不认为这是惨重的代价。
“总的来说,你们做得很好,只要河流畅通无阻,我们的大型船舰就可以把部队和物资直接运输过来,叛乱马上就会结束。接下来靠我们政府军就可以了,也不需要你们或是赤蛛的帮助了。
“很抱歉之前怀疑你们,但在战争中真的很少能见到向你们这样纯粹的人了。”上校打开了一个抽屉,从中拿出了两张蓝色的金属卡,分别扔给了凯思雅和丹尼尔,上面印着两颗灰色的星星,“你们可以凭借这两张卡自由出入边哨,只要你们不让叛军出城,就不会有人为难你们。
“对了,代我跟汤姆打声招呼,听说最近圣约翰教堂那一带的平民武装游走不定,你们最好早点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