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至 第31章 第 31 章

换做从前，沈知年一定不会提这些问题，但十三年过去，母亲身边有了更合适、更好的人，沈新火也确实走出了上一段婚姻带给她的痛苦，对于这件事早就免疫。

听他问起，沈新火认真想了想，“说起来，其实是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幸福一点。”

沈知年以为她会说第二次，不由有些惊讶，“你和邹叔叔在一起，不开心吗？”

“开心啊，怎么可能不开心。”沈新火说，“但你要知道，当时的我也是第一次经历婚姻啊，对这场婚姻是万分期待，我也以为我这辈子就结一次婚，事事都恨不得亲力亲为，想把一切做到最好。我记得很清楚，出嫁那天他是怎么费尽心思冲破伴娘设的关卡，给你外公外婆敬完茶，离开家的时候他又是多么开心。”

“第一次婚礼，实话说我是很疲惫的，因为几乎所有的事都是我操办的。当时我们两家都不是很有钱，出嫁时的手捧花是我在网上花了二十块钱买的材料，自己手工做的假花；酒店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定下来的，问他意见他说只要我喜欢，他就没意见，实则这是不想管事的借口，我后来才想起楚；就连酒店的合照板，也是网上便宜买的，是我出嫁前一天找姐妹一起搭的。”

“但当时的我还是乐在其中，要结婚的那种幸福感早就把我整个人迷晕了，我根本没想这么多。最累的就不是这些，而是去到他家后，要按照他家的习俗，把他祖上那六七十号先祖神仙都去拜一遍，美其名曰让祖宗过眼、认同我这媳妇，那天真的，走得累都累死了。”

“后来和你邹叔叔在一起，那时候还没有征地，也没多少钱，我想着免去合照板，手捧花也照旧吧，反正都结第二次婚了，随便吧。你邹叔叔当时没说什么，但私底下做了很多，他了解我的喜好，订了一个很好看的合照板，白金两色搭配，这是我和他结婚前一天才知道的，还有那个手捧花，是白玫瑰和蓝绣球为主的手捧花，他找花店提早定制，听说也是改了三四回才满意。”

“类似这样的细节还有不少，我也是在这一次婚礼才知道，真的给我惊喜到了。我也是这时才意识到，原来两个人一起规划婚礼，会比一个人有趣、轻松、开心。”沈新火说着看向沈知年，“年年，你和严却没有走到最后，这不是遗憾，只是时间告诉你他并非是适合你的那个人，恢复一段时间的单身，享受一下生活的滋味其实也不错。”

沈知年同意的点点头，没说话，沈新火的脸忽然在面前放大，眼神也严厉起来，“如果你是因为享受到单身的快乐，打算做单身主义者我会支持你，但是，我很不希望我的宝贝因为一段失败的感情，而对此产生恐惧、对感情退避千里，同时放弃其他的机会和可能。”

沈新火的手盖在沈知年的头发上，顺着他的头发轻轻抚摸，“宝贝呀，当年妈妈和邹叔叔在一起的时候询问过你的意见，你说希望我可以幸福。现在你遇到了感情上问题，妈妈希望你不要被这段失败的感情左右，离开一个让你产生负能量的人是好事，我的年年不是那种人渣可以拥有的，你的人生一定会，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

沈知年抓住母亲的手，从头上拉下来握在手心，喉头上下滑动，嘴角微微勾起，“妈，别说了，要哭了。”

沈新火嗤笑一声，清清嗓喊话般道：“哭，大点声！没吃饭吗？”

“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下午三点，沈知年到隔壁咖啡甜品店买蛋糕，沈新火点名要巧克力味的巴斯克，但去到店里才发现巧克力味的卖完了，他先买了一块自己想吃的，随后拍下照片，回到花店才告诉沈新火，并让他从照片里挑。

沈新火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他买的，伸手拿过他的那块，拿出叉子，“我就吃这个口味。”

沈知年便回头，打算买一块相同，入店挑了同一款蛋糕，里面年轻的老板娘一边包装一边的问他：“刚刚没认出来，你是隔壁花店老板娘的儿子吧？”

他点点头，老板娘直接把蛋糕递给他，没有扫他付款码的打算，说：“蛋糕你直接拿回去吧。”

沈知年怔愣原地：“啊？”

“拿回去吧，你妈知道的。”

沈知年愣愣的把蛋糕拿回店里，没敢打开包装，和沈新火说了这事，沈新火见怪不怪，给他解释：“他们店刚开那阵，正好赶上了妇女节，他们就搞了一个门店活动，进店消费就送花。他们是上网买的花，一开始他们家的花都挺新鲜的，按照网上的方法醒花也挺好的，但那批花品质就是不好的，放了几个小时就焉了。

当时他们舍不得那批花，就拿过来找我帮忙，但品质不好就是没得救了，只能都丢了。因为活动已经放话出去了，也不能不送，他就在我店里买了相同的花回去，我就收了他们进货价，帮了他们一个忙，算是交个朋友。后来再有活动，他就干脆找我们花店合作，这偶尔的，我也能混一块小蛋糕吃。”

沈知年恍然大悟，免费的蛋糕也就吃的心安理得了。

拆开蛋糕盒后，他先拍了一张让手机先吃，想了想，发在了他们去云南时建的群里，扶芙发了个“哇”的兔子表情，过了片刻是苗冬艾特祝也佳，让她下班给自己带块小蛋糕，随后跳出来的才是唐唯，他说他也会做巴斯克。

这句话引来了林闲的起哄，贱贱的闹着让唐唯也给他做。

沈知年看着唐唯的头像一点一点往上滑，戳了一块蛋糕放入口中，感受着蛋糕在口中慢慢融化，琢磨起沈新火的那些话和唐唯的告白。

好像......也未尝不可。

...

晚上是在家吃的饭，邹明伦下厨，外公外婆也结束了一天的活动，到女儿这吃饭来了。

知道沈知年这会没有工作，饭桌上，邹明伦问起他是否要回南盐这边来上班，就到他所在的公司去。

沈知年当即拒绝了，上一家公司，为了上司的女儿入职把他赶走这事他可没忘，他只怕邹明伦为了把他塞进公司，要赶走其中的某一位打工人。

邹明伦没立即放弃，继续劝道：“回来南盐上班，不用在外面租房，下班了邹叔叔还能给你们做饭，还能常陪你妈和你外公外婆。关键是在厦州遇着什么事了，我们也没法第一时间赶到，在南盐就不一样了，有什么问题我们立刻就能帮忙的。”

沈知年还是摇头，同时借机喊出那个称呼：“爸，我还是想在厦州发展发展。”

这一声爸他想喊很久了，最开始是没好意思喊，后来是找不到机会，现在机会找到了，喊了一声却没敢抬头。

因为这个称呼，空气一下就安静了。

沈知年觉得尴尬，菜都没敢夹，就用筷子挑着米饭，一小撮一小撮地送入口中。

安静了几乎有一分钟，打破这份安静的是邹明伦开怀的笑声，他甚是激动，对着沈新火手舞足蹈，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最后只道出了“高兴”俩字。

之后喜气洋洋地去开了一瓶洋酒，拿了几个杯子，说：“我太开心了，我要喝一杯，爸，爸，爸妈，你们跟我喝一杯。年年，儿子，和爸喝一杯，不不不，年年不能喝。老婆，亲爱的来一杯！”

他的喜悦沾染了饭桌上的几人，沈新火陪他喝了一杯，沈知年的杯子被倒上一杯果汁，当作是酒陪着邹明伦喝了。

两杯洋酒下肚，邹明伦有了一丝醉意，沈知年提醒他道：“你明天还得上班呢，别喝太多。”

沈新火也有些醉意，说：“我自己开店，我想几点开门就几点开门！”

外公外婆喝得不多，看着他们乐呵呵的笑着。

邹明伦没说话，就盯着沈知年看，忽然眼角冒了泪光，手掌随便搓了一把脸，把眼泪抹开后，才开口：“年年啊，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一直都把你当亲生儿子。我来的时候，我老是怕你不接受我，但你什么也没说，一声‘邹叔叔’就从那么小一个喊到现在，我就心疼啊，怎么有这么小就这么懂事的孩子呢？叔叔......不，爸心疼啊。”

“我没当过谁的爹，我就怕当不好，爸一直怕对你不够好，我也觉得我是当不好的，不然，不然你怎么还一直喊我叔叔呢。我就，我等这一声‘爸’，我等了好久啊。”

邹明伦说着，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流，可他又高兴，这一哭一笑，看着莫名滑稽。

沈知年开始只知道笑，听着觉得有些心酸，他给邹明伦抽了一张纸巾，道：“你是个很好的父亲，我记得初中每个周末你准时准点接送我的日子；我记得你在我受挫时给我的鼓励；我记得高中我要填志愿，你为我尽心尽力的样子。我没有改口，是因为我小的时候不好意思叫，后来是叫得习惯，一时没改得过来。你真的是个很好的父亲。”

邹明伦听着没忍住“呜呜”哭出声，眼泪擦着不尽兴，直接爬进了身旁沈新火的怀里，一边哭一边说道：“我儿子认可我，我儿子认可我。”

沈新火拍着他的后背哄人，外公则一个巴掌呼到他的背上，“好了好了，那么大人了，哭哭啼啼的，孩子看了笑你。”

沈知年笑着喝了一口果汁，看得出外公也有点醉了，他给两位老人夹了一筷子菜，随后给邹明伦也夹上，带上一声“爸”，喊他该继续吃饭了。

谁知邹明伦又听一声“爸”，哭得更起劲了，而沈新火听着他哭也没忍住，最终和老公抱作一团，一起放声哭了起来。

沈知年不断给他俩递着纸巾，心想：他爱哭果然是像沈新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