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不让她喝酒,酒吧待着也没什么意思。
没到十二点,程之声就开始觉得无聊。
钟灵看她待不下去,拉着她回了中南小区。
两位小弟弟上道,挺热情的,还专程给程之声送到酒吧门口。
两人刚一到家,跨年钟声响起——
2017年了,新年尹始。
程之声心想,他在做什么呢?
还跟那个女孩在一起?
这时,江边一整排烟花,忽然在寒冷的夜空中绽放,整个夜晚都被点亮,绚丽极了。
那烟花放了足足有半个小时,程之声坐在钟灵卧室的飘窗上,回头看了身后的女人一眼,“哎...”
钟灵趴在床上,回复着源源不断的新年祝福,她抬头,问了句,“怎么了?”
“咱们现在去西山吧,我想滑雪了。”程之声说。
窗外烟花盛景刚落幕,钟灵看看着她,像看一只怪物,“妹妹,你没事儿吧?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
“去不去?”程之声瞪她。
钟灵见她不像开玩笑,“你认真的?”
程之声肯定地点点头,“认真的。”
钟灵叹了声,“行吧,我去开车。”
于是凌晨一点,钟灵开着车,拉着副驾驶上的失魂落魄的女人,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西山自驾游。
西山位于隔壁榕城,和陵川毗邻。
到榕城车程大概三四个小时,距离三百多公里。
车子刚到榕城时,钟灵打着哈欠,手机电量耗完,已经自动关机。
她把车载充电器插进手机里,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充不上,索性放弃了。
她幽幽看了程之声一眼,“这辈子再也没有人,像我这么爱你,黑灯瞎火带你自驾游。”
程之声嘿嘿一笑,“这辈子也再也没有别的闺蜜,能做我嫂子不是?”
钟灵白她一眼,没再说话。
凌晨五点时,钟灵实在开不动了。
车子下匝道,进入榕城市区。
程之声在网上订了家酒店,两人在酒店里睡得天昏地暗。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程之声摇了摇钟灵,“唉,醒醒。”
钟灵满眼困意,“不行,我太困了,我再睡会儿。”说完蒙上被子,整个人再次进入睡眠状态。
程之声去酒店餐厅吃了午餐,给钟灵带了一份上来。
下午五点,钟灵终于睡到自然醒。
起来吃了点儿东西,拿着手机开机,有几通未接来电,和几条信息。
钟灵看了两眼,眉头皱了皱。
程之声问她,“怎么了?”
她抬眼,“酒吧出了点儿事,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一块儿上山了。”
昨晚跨年,钟灵的酒吧人山人海,几位年轻气盛的少年在酒吧里打架。
酒吧经理联系钟灵没能联系上,只好联系程敛。
程敛知道她来西山了,已经赶过去处理。
钟灵把换洗衣服收了收,走到门口时。
程之声叫住她,“要我陪你一块儿回去吗?”
“不用,你哥在呢,你自己上山注意安全啊,要不要我给你叫个车?”
程之声摇摇头,“我自己能搞定。”
“山下温泉酒店订好了,你直接入住就行。”
“嗯。”
程之声从网上约约好车,然后才从酒店退房。
已经进入新年,路边的树干上,都挂着红色小灯笼,喜气洋洋的氛围。
程之声手机一整天没开机,应该是她哥程敛和家里人说了,她跟钟灵来了西山。
所以妈妈打来电话来时,只叫她注意安全,并没多说什么。
程之声挂完电话,划拉着手机,还有几个未接电话,港城的。
以及几条微信。
程之声点开:
【你在哪?】
【电话关机?】
【不是说了等我电话?】
程之声扫了眼,把对方微信和手机号通通拉入黑名单,然后关上屏幕。
仔细想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不正常的状态。
谈恋爱也好,暧昧也罢,程之声之前都觉得无所谓。
但是在看见他身边那个女孩,和他如此亲密时,她心里涌入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即使裴信看上去并没什么耐心。
她忽然陷入一个想法,他或许有妻子?
她想起之前裴信和她说,“程之声,你不如跟了我?”
她当时隐隐有种不适感。
“跟”,原来追根溯源,问题出在这儿。
程之声之前从未问过这个问题,他也没有明确过。
可是他这样的男人,二十六七的年纪,或许结婚了也未可知。
迷迷糊糊睡了三个多小时,到达西山脚下,已经接近晚上九点。
程之声跟着旅客下车,去了之前钟灵订的温泉酒店。
办理好入住,程之声舒舒服服去汤池里泡了个温泉。
情绪来了一阵,但她也想通了,男人嘛,有的是,世上又不知他一个男人长得出类拔萃。
1月2号,程之声早早起床,拿着在酒店提前买好的门票,乘坐索道上山。
海拔4600米的西山,有西区最大的滑雪场。
景区内,还有很多原住民。
程之声在索道里,一路上行。
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松柏上,压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心里多少有点儿激动。
她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滑雪了。
上一次来,还是小时候她爸程万酌带她来的。
西山滑雪场没到达山顶,整个项目开发都在山腰。
那山顶早已被积雪淹没,听说大雪已经下了两天,四周看上去白雪皑皑。
程之声进入景区,把所有装备套在身上,全副武装。
她有点儿基础,但不多。
请来的教练,在一旁提醒她,“前行两只脚尖朝外滑行,停下两只脚尖朝内滑行。”
“看见人不要怕,脚下轻轻一动就避开了。”
“越紧张越容易撞上去。”
程之声领会。
但是领会和肢体会,是两回事。
来来回回摔了好几个跟头,扑腾在雪地里,头都摔麻了。
她已经放弃站起来,整个人躺在雪场里。
天空飘着大雪,一阵一阵的寒风,刮起地上的碎雪。
雪花飘在她脸上,冰冰凉凉。
嘴里的白色雾气,有点儿模糊视线。
她隐约瞧见一张熟悉的脸。
程之声觉得,自己一定是摔跤把脑袋摔出幻觉了。
裴信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可是,她眨了几下眼睛,试图看清楚。
这一双深邃的眼睛,就那么直瞪瞪盯着她看,也不像是幻觉啊?
男人身上一身黑色羽绒服,双手揣在口袋里,戴着一顶白色帽子御寒,浓眉和眼睫上,已经沾上雪花
他站在雪地里,冻得发抖,唇色有些泛白。
“怎么?”他薄唇动了下,“不认识我了?”
这样的嗓音,这样的一张脸,程之声彻底醒过神来,她问,“你怎么来了?”
说完想起什么似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男人还没来得及回答,程之声就看见裴信他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紧接着,程之声听见山上此起彼伏的慌乱和尖叫声——
雪崩了——
大家快跑啊——
啊——
程之声躺在雪地里,还没反应过来,百米雪浪冲刺而来。
她余光里,一群慌张的人影在各自逃窜,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被一个人用力拉了起来。
然后被扛起以最快的速度往旁边冲了出去。
程之声整个人都是眩晕的状态,她甚至连话都来不及说一句,脑袋就被人护进怀里,一起滚了出去。
一片黑暗涌上,全身被冰雪覆盖,彻底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从晕厥中醒了过来,四周万籁俱寂,没有一点光。
她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只知道全身发冷。
手指已经僵硬,她身体动了动,知觉开始复苏了点儿。
她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一个人,自己整个脑袋都被护在这人的胸口里,尚有一点余温。
程之声闻到了若有若无的古龙水味,可嗓子疼得很,她脑袋拱了拱,试图叫醒他。
用尽最大力才发出声音,“裴信...?”
可是那人一动不动。
程之声用尽全身力气,又叫了一声,他没有任何反应。
她想起事故发生时,这人条件反射护住自己,却还是没能避开急流而下的雪崩时,顿时急得哭了出来,哭得连身体都在抖动。
那低低的哭泣声,偷着绝望和凄厉,持续了好半晌。
忽然听到一声沙哑嗓音,“吵死了......”
程之声听见沙哑的嗓音,她停止了哭声,抽泣道,“...你还活着?”
“托你的福,还没死呢,不用替我哭丧...”
还能开玩笑,证明没事。
程之声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小声说了句。
“你倒是希望我死了?也不问我有事没事?”
程之声愣了下,“你没事吧?”
“你觉得呢?我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那怎么办?”
“等着救援队来吧。”
程之声还真仔细想了下,现在也不知道他们被埋得多深,被这一场雪崩冲到了哪儿。
她问,“那要是救援队找不到我们呢?”
裴信说,“那就只能等死了。”
程之声听到“等死”两个字,心里伤心又难过,哇一声哭了出来,“我...我还不想死......”
裴信轻轻笑了,“看不出来你这么惜命呢?”
“我真的不想死。”她越哭越伤心,“我妈还等我回去呢...”
裴信逗她,“唉,跟我死在一起,你也不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