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恐怕殿下没有这个时间。”何迁的表情难得有些不好看,“别忘记您的任务。”
“很抱歉,安先生。还请您起身到客厅去,跟殿下解释一下您出现在我床上的原因,拜托了。”
林戈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冲着何迁点了下头:“至于任务,我现在安排。”
殿下?
洛伐斯来了!?
他来自己的酒店做什么,来找他吗?
安迩睁大了眼睛,怎么会……洛伐斯明明正忙着,忙到没有时间管自己。
他这个时候不应该——安迩侧头瞥了一眼墙角的落地钟,不应该跟星际军舰总指挥一起吃下午茶么?
洛伐斯真的来找自己了!
问问他当年落水的事情!
顾不上分析林戈那句话的意思,安迩踉踉跄跄冲下床,跑去客厅。
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安迩的脚步匆匆顿住。
啊,果然是洛伐斯。
是那个他一直爱着、并且刚刚共度了一晚的人。
心跳声大得令他有些不好意思,昨夜被触碰过的地方细细密密地痛起来,肌肤上仿佛还残存着被灼热掌心用力禁锢的疼,无时无刻提醒着他,两个人的关系有了改变。
安迩攥紧浴袍领口,赤足踩在地毯上,连呼吸都忘记了,就这样小心翼翼绕到洛伐斯面前。
就像是准备拆一件礼物似的,脚步忐忑又欢欣。
洛伐斯,你怎么过来了?
洛伐斯,是太忙了才没顾上管我吗?
洛伐斯,我害你重新签了文件,你有没有生气呢?
洛伐斯,那天是你救了我吗?
该说什么、该问什么,大脑在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变得空白了。
洛伐斯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一身英挺的白色西装,胸前还插着一支鲜嫩欲滴的红玫瑰。
他似乎刚刚从什么重要场合中撤出来,面上却丝毫不见匆匆之色,唯有一双暗色的眸深邃无比。
一小束午后的阳光穿过房间,落在洛伐斯长长的红发上,衬得那缕发丝宛如血痕,刺眼极了。
瞥见安迩穿着浴袍,一身凌乱、还光着脚从林戈的卧室里跑出来,洛伐斯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洛伐斯。”安迩一开口,嗓子哑得厉害。
洛伐斯略微冷淡的样子令他措手不及,瞬间忘记要问什么,只无助地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洛伐斯眉头微皱,似乎是介意安迩挡了他晒太阳的兴致,嫌恶地撇开目光,伸手指了林戈一下。
安迩顺着他的手指看向林戈,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
私底下洛伐斯就是比较没礼貌,希望林戈不要介意,习惯就好了。
安迩有点儿尴尬,但比起尴尬的情绪,他现在更多是难过和无措。
洛伐斯不理他,是没听到吗?
还是是生气了,故意装作听不见。
猫是这样的,安迩有很多跟猫对峙的经验。
有的小猫其实听到了,只是不愿回应才假装听不见,这个时候只要烦到他回答就可以了。
安迩屡试不爽,以前洛伐斯不理他的时候,他有一百种办法让洛伐斯理他。
有时候也会感觉伤心,把洛伐斯当猫看,心里就不难受了。
“洛伐斯,下午好。”于是安迩面上带着小心翼翼讨好的笑,又走近一步,努力提高音量,“还是说……我也要叫你殿下?”
声音隐隐颤抖,带着十足十的期待,只是有一些生硬。
连安迩自己都发觉了,太久没对洛伐斯说过话,有点陌生。
洛伐斯掀开眼皮,只吐出一个单字:“滚。”
安迩瞳孔瞬间缩小,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起来。洛伐斯没在叫他么?看来是他又自作多情了。
“安先生。”林戈上前一步,又重复了一番他的诉求,这次的语气比刚刚严肃了不是一星半点,“还请您解释为何出现在我房里的原因。”
安迩慌乱地环顾四周:“这是你的房间?”
此时此刻,之前那些小小的疑惑,星星点点终于汇聚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他走错房间了。
这根本不是何迁为他准备的房间,而是林戈的房间。
这样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安迩刚要开口,就立即打了个打喷嚏。
他刚觉得还好赤足踩地毯不是很凉,现在却有种寒意笼罩住周身的可怖感,似乎山雨欲来。
安迩吸了下鼻子,照实说道:“我……我走错房间了。”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过牵强,洛伐斯或许不信他,于是下意识抬眼看向当事人。
洛伐斯沉默片刻,掀开眼皮斜睨安迩一眼,而后慢条斯理摘下领带丢在地上:“安迩,我真该高看你一眼。”
“离开我的床才几分钟?就把我的人全都勾搭上了。”洛伐斯冷笑一声,最后四个字咬得很重,一字一顿,“真了不起。”
他又在揣测些什么?安迩喉头一哽,用陌生的眼神回望洛伐斯。
二人之间气氛不对,眼看着有要吵起来的趋势,林戈迅速上前半跪在洛伐斯身侧,不知道从哪变出好几条领带,挨个放在洛伐斯的领口前比量。
洛伐斯看向安迩的眼里满是阴霾,不耐烦地挥开林戈的手,低语了一句什么。
林戈点了下头,默默先行离开了。
安迩站在原地注视着林戈与洛伐斯亲密无间的熟稔模样,只觉得喘不过气,下意识想挡住林戈离去的背影。
兴许是刚刚起猛了,现下身子又虚弱,安迩眼前天旋地转,平白无故被地毯绊倒摔在地上,顿时半跪半坐。
在这种房间摔不坏,但安迩的上臂很不幸地怼在茶几的那个角上,一声闷响。
插满鲜花的花瓶原地晃了又晃,没有倒。
看起来这下算不得太重,但受击部位毕竟是娇嫩的软肉,疼得安迩瞬间失声,整个脸都皱了起来。
“别演了,我是不是要在条款上补充一条——”见安迩没有话要说,洛伐斯抬脚将茶几上摇摇欲坠的花瓶踹倒在地,“别碰我的人。”
透明的水晶花瓶在厚重的地毯上滚了几圈,没发出任何声音,大量的水漫涌出来打湿了安迩的膝盖。
那棵小小的向日葵随着水波飘出来,大块地毯吸水性极好,很快细嫩的花瓣吸上绒毛,尽数贴在地毯上面,变得皱皱巴巴了。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拿起那朵向日葵,但离他的身体还有些距离。
洛伐斯从沙发中站起,安迩以下意识为他要帮自己捡,却看见皮鞋光亮的漆面。
洛伐斯将向日葵踩在脚下,嫩绿色的花枝延伸出来,颤颤巍巍像是求救。
“你踩到它了,洛伐斯。”安迩伏在洛伐斯脚边手足无措,想要将向日葵救出来。
“为你的行为道歉,安迩。”
安迩知道洛伐斯说的是他走错房间的事,但他正忙着从罪魁祸首脚底下抢救向日葵,因而敷衍的回了一句:“对不起。”
洛伐斯轻哼一声,将脚下那簇花碾了又碾,眼神冷漠又残忍,嘴角勾起了一丝戏谑的笑意。
安迩仰头看向洛伐斯,明明那个人连一支花都没送过他,却碾碎了他唯一一朵向日葵。
毁掉安迩的珍视之物……洛伐斯似乎是很享受这个过程。
安迩跪在地上,发丝遮住眉眼,仅一个动作,洛伐斯就知道那朵花是他喜欢的东西,所以才踩住了,他是故意的。
从医院醒来时蓄积的情绪好像在这一刻忽然爆发,安迩的拳紧了又松,尽可能让语气冷静一些:“我让你心情好点了么?洛伐斯。”
“更坏了,毕竟它一文不值。”
它是无价之宝。
安迩呼吸颤抖,在这个总是伤害他的世界里,它是陌生人给予他的最珍贵善意,应该被他做成书签或是塑封好挂在墙上,不该碾成尘土,落得现在的下场。
安迩很生气。但洛伐斯之前不知道,所以没关系。
“那是我很重要的花,我希望它至少能够让你心情好些。“安迩浅色的眸中空泛一片,声音小而低,“是看到我让你很不开心么?如果是这样,我——”
我下次就不出现在你面前了。
安迩的话语忽然卡壳,他说不出来,做不到,也舍不得。
“还不够。”洛伐斯坐回椅子里,曲起一条腿,手搭在膝上轻浮地冲着安迩勾了下。
“Omega……自有Omega的方式,不是么?安迩。”洛伐斯的下巴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盯着安迩。
安迩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什么叫Omega的方式?
因为不想开口问洛伐斯——会被他说蠢——安迩就那样呆呆跪坐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直到发觉周围所有人全部识趣地退开、消失不见、屋里仅剩他们两人,安迩的脸才腾地一下红透了。
他只是……他只是走错了房间而已!并且已经说过对不起了,洛伐斯还是不满意。
明明是洛伐斯先毁掉了他的向日葵,还要他用奇怪的方式赔礼道歉么?
洛伐斯双眼微微眯起,看着神色纠结的安迩,无声地勾了下嘴角。
从看到安迩的那一刻起,他就有种莫名的烦躁。
或许是这个不检点的家伙裹着浴袍,分明是在勾引,却还是装模作样故意吊他胃口的缘故。
“过来。”洛伐斯的声音压得很低,明显有些不悦,他已经没有耐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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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