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 第11章 接电话的人生

平坦宽敞的柏油大道上，一辆警车行驶在道路中央，有时候会微微晃动一下，下一秒又会立刻把路线修正回来。

从后座原野的视角看去，车内后视镜里的那双眼睛，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他很有可能坚持不到卫安所。

原野心里有些着急，但双手被束缚着，他也没有办法直接帮忙，只能不停地说话，企图和他建立交流，让他打起精神。

“你三天前就来这了吗？”

“嗯。”那人知道他的用意，也从善如流，他需要外界刺激帮他保持清醒。

“刚刚那个是你的孩子吗？”

“嗯。”较之第一个“嗯”，声音明显降下来。

不行，要上点强度，勾出他的倾诉欲。

“所以主客场分离的那个时间节点，你选择了接电话，然后呢，之后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随时会晕过去，眼睛完全闭上前最后从车内后视镜中看了原野一眼，然后不知怎么的恢复了些力气。

“发生了什么，小沐告诉我她怀孕了......”苍白的嘴唇嗫喏着，眼皮在打着架，“我去看了她一眼......再然后她就难产死了，大出血，她给我生了个儿子，给她取名叫宁朝良。”

“呵，”他苦笑一声，“朝良、朝良，她不希望孩子跟我一样，但还是让孩子跟我姓，你说她怎么那么傻。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傻的女人。”

“......之后我就跟庞锦琳分手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和小沐她爸去了港城，那里没有她家的势力。”

“但我的学历，我的工作经验在那并不受认可，有人找我帮他做假账，我不敢，我要是进去了，一老一小怎么办？我没办法，我去送外卖，我去发传单，出卖体力，但来钱太慢啦！”他喉咙里似有哽咽，眼球充血，但明显精神好多了。

“你知道养一个孩子要花多少钱吗？不说样样都满足他，你看见别人有的他没有，心里会有一股浓浓的负罪感，小沐他爸还瞒着我去偷偷打黑拳，他那个身子骨还打拳，真是笑死人了......咳咳......”他越说越动情，笑到喘不过气，但从眼眶里滑下来的眼泪做不了假。

“送到家的时候，脖子都僵硬地掰不回来了，那个老板丢下一大笔钱给我，警告我这事到此为止。”他的声音莫名悲凉，还带着一丝自嘲。

“之后我拿那笔钱开了个小超市，日子过的还不错，但这个该死的东西又开始了！”

“还是客场！客场普通人根本活不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妈的，倒计时一结束，光一个“人”传送到这里，主场的人提前放个定时炸弹在那，你说客场的人还有什么机会？”

“但我提前来了，肯定是老天可怜我，给我机会让我活下来。我去找了小沐他爸，在这个时空，他被人介绍当了外卖员，那天晚上他在他家门口看到我，上来就是一刀，好在没砍中，我跟他解释了好久，他才相信，他还告诉我这个时空里小沐一尸两命，没有朝良的存在。我安慰他，到时候等朝良过来了，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好好过。”

“但前提是这里的宁东来必须死！”说到这里，他不复之前的动情，声音里带着阴狠。

“朝良的嗓子是怎么回事？”原野认真听完他说的这一段，心情莫名有些复杂，但此刻他也知道，如果再让他就着这个继续说下去，他肯定就要扯到老孟多管闲事上去了，于是连忙换一个话题，免得他说着说着，连带看自己也不顺眼，然后突然暴起干掉自己。

“医生说是心理障碍。”他也没意识到自己被带跑了，乖乖顺着原野的话继续说。

“能治好吗？”

“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所以你想取代他的身份，帮朝良治病？”

“是。”

“他也有孩子，一岁都不到。”

“......我知道，”他沉默了片刻，接着低声说道，“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但你已经被识破了，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先活下来，活下来才有希望。”

“如果你告诉他朝良的身份，他不一定会袖手旁观。”

“.......”他不是没想到过，说到底，还是自私的因子在血脉里作祟吧，给孩子治病只是一部分原因，能让他动手的理由听起来更冠冕堂皇一点。

再说的直接一点，活下来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会放手吗？

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慢慢的他的意识逐渐涣散，昏迷前的最后一秒，还好还记得踩刹车。

另一边，鑫洁发现地图上的小红点不动了，于是把远程导航页面切换到远程联线页面，车载音响里出现她的声音：“喂，你们怎么回事？”

“开车的人失血过多晕倒了，我被拷着动不了。”原野大声回道，面色凝重。

“......”鑫洁没有立马回答，尽管内心焦急如焚，但刚好所里其他人都有任务，留她一个人守家，警察守则里清楚规定——星衰期间擅自离岗，削职处理，她好不容易考上的，就算是师兄重要的人，她也要好好权衡一下。

纠结复杂的心绪下，她对上了庞锦琳的眼睛。

“庞小姐，你有驾照吗？”

庞锦琳茫然点头。

“如果你愿意去接一下他们，宁先生的罪行可以......”鑫洁没有明说，但庞锦琳从她意味深长的表情中品鉴出她想要的意思。

她立马答应：“可以！”

“好的，孩子交给我您放心。”鑫洁微笑着接过她怀里的孩子。

看着庞锦琳离去的背影，鑫洁内心笑了笑，她可什么都没答应。

鑫洁把自己的私家车借给了她，坐上主驾驶的庞锦琳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有多久没自己开过车了？

......

另一边，孟照林为了拖延时间，一直变道往崎岖的小路上跑，这种路，他的越野还是能弥补一些劣势的。

后面的宁东来死死盯住前面“分身”的车，油门踩到最大，哪怕身体被坎坷的路面晃得东歪西倒，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前面那辆车一瞬。

就这么你追我跑了3个钟头，终于两辆车一起没油，停在了一片江滩上。

孟照林把他那边的车门完全打开，但没有下车，静坐着等宁东来过来。

宁东来停下车后强打起精神，拿起丢在一旁的的刀，快速下车往前面不远处的车奔去，他不管了，谁死谁活，现在就见分晓吧！

几步路的功夫，他的思绪飘到了另一个地方——你还别说，自己这分身还挺强，那么深的伤口，还能开这么久，要不是对自己有威胁，他都想和他坐下来聊聊，那天自己接了电话会发生什么？

可就当他袭到了越野车打开的车门旁，一脸邪笑，准备送“分身”归西时，昏黄灯光下，只看见了孟照林犀利冷硬的脸，宁东来顿时如遭雷击。

他目眦欲裂，把刀举起来对着孟照林，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咬牙切齿：

“你、背、叛、我！”

孟照林没有跟他废话，猛的扑上去，单手卸掉他的刀，又把他的一双手扣在一起反扭在背后，单膝压上他的背，任凭他如何挣扎也起不了身，又抽出一只手往他身上的口袋摸去，摸到了他的手机。

他拉着宁东来的手指解开了指纹锁，最近的页面——一个普普通通的白色背景，占据了整个屏幕，中间一个红色按钮闪着诡异的光。

他又用宁东来的指纹解除自毁模式，做完一切后，把手机放进内衬口袋里，这是证据，他得留着。

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仰头向上抹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就当他准备起身时，突然感受到手臂上出现了一阵微弱的拉力，他侧头望过去，发现那小孩从车上爬了下来，此刻跌坐在宁东来身体旁边，可怜兮兮地皱着脸，小嘴张张阖阖不停地重复“你放开我爸爸”的口型。

孟照林心里好笑，于是朝他说：“他不是你爸爸。”

“他就是！”小孩闻言又仔细看了宁东来的脸，看清楚后无声地反驳。

孟照林也不跟他争执，站起了身，宁东来却没有跟着挣扎起身，干脆躺着平复心情。

他明白，手机被抢的那一刻，他手上就没有可以威胁孟照林的筹码了，他不跟自己计较，已是万幸，没有必要再去惹他不快，此刻安静下来，脑子里把整个事件又过了一遍。

一开始，他尝试从消防通道上去，但到四楼的时候发现路被堵死了，他没办法只能走电梯，到5楼的时候，大门是关着的，他用指纹开门，听见卧室传来打斗声，他小心翼翼地摸过去，只看见一个人影蜷缩着哀嚎。他从体型判断这就是自己的分身，于是想要猝不及防地上前给他致命一击。

没想到那个人还挺敏锐，躲了过去，刀只刺进他的大腿，还没等他拔出来再刺一刀的时候，那人又从腰间摸出那个之前偷袭他用的辣椒水，朝他喷过来，他心急如焚没有防备，于是又中了招，眼睛睁不开，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时，没想到那人没有反扑过来，而是一瘸一拐地往暗门的方向跑。

他没有武器！宁东来心里一喜，连忙跟上，那人往上跑，他紧跟不停，直到跑到了十二楼，可他万万没想到那户人家的门是打开的！

那人闪身进去后，“砰”一声关紧了门，没办法他只能往下跑，试图在5楼拦截他，他知道那人如果呆在那户人家不出来，一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可他下到5楼时又发现自己家的暗门不知道被谁从里面反锁了，他用指纹也打不开，没办法只能苦巴巴地清理消防通道的杂物，试图给自己开一条道。

等他最后下来的时候，只看见有两辆车一前一后启动开走了，他也没多想，迅速上了自己的车，朝第一辆追去。

结果，竟然是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