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岁的云桃没有出过禁地,也没有人教她怎么养一个小孩。
整日都在那一亩三分地游走,圣女的本职又让她不得不处理繁重的公务。
那时候的禁地还叫圣地。
云翎三岁大时就学着做饭,把厨房烧了好几次,他从未怕过。
因为云桃总有办法让厨房恢复如初。
“姐姐。”他只需要委屈巴巴地撒娇卖萌。
“我来。
后来他长大了,妖族的长老给姐姐说媒。
只有云翎知道,自己这个姐姐连结婚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应着。
他们不懂的太多,反抗不得。
婚期前七天,魔尊降世,天下大乱,圣女定天下。
婚期当天。
疯魔的魔尊当着他的面掳走了身穿喜服的新娘子。
要不是那魔尊给他解释,他就要带人和尉迟琰来个你死我活。
“前两天本尊走火入魔,多亏圣女大人,可惜圣女大人被我那不长眼的魔兽咬了,这嗜血病我也没法子治。”魔尊大人在云翎面前低着脑袋,歉意满满。
得知姐姐会死,他一咬牙答应把人留在魔界。
自己接手了所有的事务。
才发觉这活枯燥无味又不得不做。
可云桃这样做了上百年。
“我给你接上吧。”云翎哽着脖子,勾勾手指,那断指在一团白光包裹下,回到原位,“姐姐你不许哭了。”
从他记事以来,云桃都是一张娃娃脸,有的时候叫姐姐让他觉得不好意思。
“没,没吃饱……”云桃声音小小的,却很清晰。
刚被断指吓得清醒,没吃饱也是理所当然。
尉迟琰动了动食指,闻言挑眉:“哇撒。”
云翎嫌弃尉迟琰:“我劝你早点把这诅咒解开,不然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不能让他死,他死云桃就得死。
后续就是,云翎被请了出去,满头黑线的处理这妖界人。
“别一个两个的推卸责任,你们都逃不了。”
云长泽咽下口水,刺得嗓子疼:“大人,您千万要留我们一条性命啊!那,是那尉迟琰!”
兔七眼珠子一转:“对!是那尉迟琰,是尉迟琰把圣女大人带来的!”
改口倒是快。
从没失去过记忆的云翎觉着好笑,摆出把太师椅,悠悠然坐上去:“继续。”
有人骂尉迟琰,他可太喜欢听了。
卫婉心一言不发,不屑地看一眼云长泽,可身旁的小公主也开口了。
“大人!您看看我,我也可以嫁给您!”
这个云翎不喜欢听。
他挑眉,佯装出感兴趣的模样:“哦?”
见有戏,云萄干脆不跪了,站起身来一脸柔弱:“当初听闻圣女大人要亲自来,我就不好意思说出口,其实,其实我对大人一见钟情!日思夜想百年了!”
“噗。”云翎觉着好笑,“百年?我与小公主何时见过?怎有的一见钟情?”
小公主脸色煞白,她今年不过一百六十岁。
可面前的人着实活了上百上千年,一时她竟没动脑子。
这一群人都是这副没脑子的样,卫婉心护女心切,把人按回原地跪下。
战战兢兢道:“大人莫要怪罪小女,许是小女现下一见倾心,一时口不择言……但小女低贱,妾身自知她配不上大人,还望大人从轻发落。”
一向宠爱自己的母妃说自己低贱,云萄立马不满意,猛地又站起身,指着大殿紧闭的门:“里面的云桃不就是冒牌货吗!母亲你不是说她从始至终都是我的替代品吗?!”
被宠坏的小公主怎甘心被说低贱。
殊不知一旁的噬兽大人已经黑了脸,连卫婉心也不敢说话。
轰隆。
大门下一秒被推开。
“冒牌货”砸吧了一下唇,懵懂地看向云翎:“弟弟!”
噬兽大人又开心起来了,笑意盈盈:“怎么了?”
云桃旁若无人般走到他面前,捧住男人的脸,仔细盯了很久。
“你的眼睛和我很像。”少女松开手得出结论,“嘴巴也像。”
“因为我是你弟弟。”云翎柔声回答的同时,不忘挑衅尉迟琰,“不像某些登徒子,名分没有地位没有权力没有,就开始对你动手动脚,这种人是不是应该断手断脚呀?姐姐。”
回到尉迟琰身边的云桃目光在妖族人身上游移,闻言忽地笑了。
“她吧,断手断脚。”
如死神宣判死期。
少女骨节分明的食指一抬,指向兔七。
云翎勾了勾唇:“好呀。姐姐想干什么我都陪着姐姐,不像某些人,没名分只能靠姐姐,恬不知耻。”
好赖话云桃还是能听懂些。
“你不能这么说师父,师父身娇体弱娇生惯养的。”
“噗。”云翎偏开脑袋,闷笑得浑身发抖。
见状,云桃抬头看一直没说话的尉迟琰:“师父,我有家了。”
“嗯,云桃有家了。”尉迟琰替她高兴,他所期望的本就是这样。
“那师父的家在哪里啊?”云桃抱住他的手臂,跃跃欲试,“我陪师父去找。”
尉迟琰眸光暗下去几秒,又亮起来:“有云桃师父就有家。”
云翎不笑了。
“你不是被收养了吗?”
信息闭塞的禁地,云翎很少知道尉迟琰的事情。
“几十年前的事情,凡人也寿终正寝了。”尉迟琰不咸不淡地答。
云翎瘪瘪嘴,不再说话。
云桃看一眼瑟瑟发抖的兔七,紧了紧怀里的手臂:“师父,我们回家吧。”
回家。
她笑着蹭蹭尉迟琰:“回我和师父的家。”
尉迟琰垂眸:“嗯。”
“你不开心。”
“……”
云桃松开男人的手:“为什么不开心?”
尉迟琰微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眼底情绪。
他无声道出两个字。
——万象。
万象飞出挡住想上前拉人的云翎,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姐姐被魔尊带走。
那万象之门一关闭,带走了黑剑。
他死咬着牙:“万象……狗疯子,连命都不要。”
云桃被带到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地方,万象很大,她没有逛完过。
也不知道在丛林深处有一大片水上桃林。
水榭上铺满了一层花瓣。
尉迟琰把人紧紧抱住,呼吸有些重:“你不要我了。”
“什么……?”云桃被男人的味道包裹,胸口剧烈起伏着,她从未这样过,像窒息的鱼,又变态的享受这一过程。
“你有家,你会回家,留我一个人。”男人目光死死盯着少女白皙的后脖颈,像只正在捕猎的老虎。
好似云桃下一句话如果让他不满意,他就把人一口咬死。
想起竹林里的那个吻,云桃费力地拉出些距离,抬手按按尉迟琰眉心:“追踪咒,无论如何师父都能找到我。”
那纤纤玉手从自己眼前滑落,尉迟琰眼疾手快的接住,放到脸侧,游移到唇边。
男人的眼神自上而下地扫视着小徒弟的脸,最终落在那殷红的唇上,尉迟琰闭上眼,轻吻住云桃温热的掌心。
“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能与男人这样接触吗?”他的呼吸打在少女掌心,湿湿热热的。
为什么不反抗。
云桃看着他,脑子里把自己看过的所有话本子翻了一遍:“话本子里的人,都这样。”
“哼。”尉迟琰从胸腔里发出闷笑,“都这样的人是什么人?”
“是……”云桃呼吸有些急促,答案让她内心小鹿乱撞,但依旧乖巧地回答,“是,夫妻。”
那样抱,这样亲。
是夫妻。
尉迟琰眼里闪着得逞的光,他微低身子,将人抱起来坐到椅子上:“这样呢?”
少女跨坐在他身上,第一次那么慌乱以至手足无措:“师父,我现在不饿。”
男人宽厚温热的大手抓住她乱动的腰,惊得少女一动不动。
尉迟琰扬起脑袋,刻意引导:“我们是什么?”
“……”
她知道。
她一定知道。
云桃偏开脑袋:“师父……”
见她为难,尉迟琰也舍不得再逼问,脑袋靠在少女胸口,听着那兵荒马乱的心跳,软着声音:“再说一遍,那两个字,师父就开心——是什么?我们是什么?”
“我们,我们没有拜堂的,不能不能,不能算夫妻。”云桃忍不住贴近尉迟琰,手握紧对方结实的肩膀。
两人耳边只有水流哗哗声,云桃觉得自己好似听见了花瓣落下的声音。
“师父,喜欢我。”
“喜欢你。”男人毫不犹豫接话承认,“心悦你,想和你成亲,许你十里红妆的喜欢。”
“师父,不怕我不喜欢你吗?”云桃咬着唇,脸颊微红。
尉迟琰缓缓抬起脑袋,挪到肩头:“乖桃儿,可以慢慢喜欢。”
“师父,痒。”云桃扒开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声音不自知地软下来,像撒娇,“我答应你。”
尉迟琰开心了。
“那你不许和云翎回家,不许摸他脸,也不许和他讲话,只许和师父讲话。”
魔尊大人光明正大地撒娇:“对外要说,你是尉迟琰的妻子,好不好?求你了乖桃儿,我好担心你被别人喜欢。”
“师父。”云桃声音有些不开心,“我不懂,不懂自己是不是喜欢师父。”
“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是喜欢师父。”尉迟琰抬起脑袋,柔情似水地和她对视,“面对不喜欢的人,乖桃儿会这样想吗?”
云桃思考,云桃肯定。
“喜欢师父!”
“乖桃儿。”
虽说有些胜之不武,但听见少女骄傲叉腰,说自己是尉迟琰妻子的魔尊大人高兴极了。
两人不过消失一炷香的时间。
云翎没生气,只是笑:“姐姐开心就好,我曾去找月老想扯断姐姐和登徒子的红线,发现扯不断,我就知道,姐姐肯定很喜欢他。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在禁地也可以的,姐姐去陪他就好了……虽然知道魔尊大人不会和我一样懂事,给姐姐自由。”
想炫耀自己有名分的尉迟琰:“……”
云桃摩挲着下巴思考,一副高深莫测的样。
半晌,脑内灵光一闪。
少女举起手:“那你搬去魔界和我们一起吧!”
云翎和尉迟琰对视,得意洋洋。
胜负已分。
魔尊大人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