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谷中主要是负责钱财进出登记,处理一下账务,教他们一些数术倒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四书五经之类的我是无能为力,谷中老二、老九、三十他们是儒生出身,教书方面是行家,谷中幼儿启蒙都是他们在负责。”姜翱之虽然是庶子,出身低贱,但好歹家主让他学了些数术,以方便在外打点生意。
“哦,原来你是谷中的管家。”子雅回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
“不是,”姜翱之笑着摇了摇头,“管家是顾延顾公公。”
“顾公公?”子雅回一愕,你们谷中有哑巴有独眼龙有独臂账房,怎么还有公公呢?是年纪很老的先生还是真的太监啊。
“是的,没错,”姜翱之知道子雅回心里在想什么,便解释道,“顾管家是宫中的太监,在内侍中品级还不低,后因无端卷入皇家事务而遭人陷害,找了个由头派他随押送罪臣的队伍离京,有人在途中想杀他,被文爷给救回谷中。”
“还真是宫中出来的人啊。”子雅回心下对那山谷更是好奇了,竟然连太监都有。
“顾管家擅于管理杂务,文爷在谷中的日子非常少,平时谷中一切事宜都顾管家负责,人员皆听他调度。”
“文爷待你们很好吧。”从姜翱之他们身上的穿着就可以看出,他们在谷中生活定然是富足安逸。
“文爷待我们就像一家兄弟姐妹,自是极好的,虽然文爷如同我们的再生父母,但在谷中从不分尊卑。”
“兄台,我师父从未去过你们那什么谷的,怎么见面就尊我师父为谷主呢。”姜翱之他们三个对姜尔雍恭敬顺从的样子既让子雅回高兴,又心下疑惑不已,不但他们三个,就是上次来的姜灼华姜雁泽母子对师父也是一样的谦卑,反倒是对文爷这个真正的主人却没那般低眉顺眼的卑态,不得不说,这种情况很是异常。
“从我们进谷起,文爷就告知我们,谷中另有主人。”姜翱之笑道。
“我师尊?”子雅回抬眼问。
“没错,”姜翱之见有路过的客人盯着他左臂空袖子打量,便神色自若地用单臂把袖子往腰带里扎了扎,“谷中的兄弟姐妹除了顾管家,都是没名没姓的,用数字代替,文爷说我们的名字要等谷主亲自取。”
“那时你们知道谷主就是我师父?”子雅回狠狠瞪了一眼那个路过的客人。
“当然知道,岐黄宗宗家五少爷,绯院的霜序君,就是我们的谷主,”提起姜尔雍,姜翱之是一脸的敬仰,“谷主风华绝伦,头角峥嵘,江湖谁人不知,我等虽隅居谷中,对谷主的声名却是早有耳闻。”
“既然早就知道我师父是你们的谷主,怎么一直不来找我师父呢?”子雅回心下纳闷,我师父这个谷主当得有些名不符实啊,莫名其妙拥有了自家门府,莫名其妙多了一批下人。不行,得找个机会跟师父说说,怎么的也要去谷中实地看看,不去看看总感觉是挂了个虚职,心里不踏实。
“我们也不知道文爷的心思,一切只是听他安排行事,对于以前为什么不直接跟谷主取得联系,我们谷中的兄弟姐妹心里也很纳闷,”姜翱之看了看客栈门外,缓缓地道,“文爷对我们谷中人是这么说的,如果万一他遭遇不测,就让我们去找谷主霜序君,以后谷中所有事务所有财产包括我们的去留皆由霜序君作主。不过,自从上次灼华姐回去后,她跟我们说起文爷让我们认谷主的事,我们都很高兴,心里头所有的担心害怕都消失了。”
“翱之兄,这是什么意思?”子雅回不解地问。
“具体缘由我们也说不上来,总感觉有谷主在,文爷就不会有危险了,”姜翱之自顾自的笑了起来,“灼华姐回谷后,脸上就没有褪过笑容,我们开始都以为她是因为有了名字的缘故,后来才知道,她整天乐呵呵的并不只是因为名字的原因,而是看到了谷主,心里感觉有了主心骨,再也不用天天悬着一颗心了。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谷中的兄弟姐妹一个个都想着过来拜见谷主,不是因为谷中事务繁杂,顾公公都要跑过来。”
“啊?”子雅回更是云里雾里,“为什么没我师父在,你们的心要天天悬着呢?”
“子雅兄弟应该也是知道的,文爷他身负血海深仇,仇家众多,长年在外游历其实是在复仇,其中凶险自是难以想象,复仇的事文爷从不让我们插手,甚至是一点也不让我们沾边。不但如此,连替我们谷中人复仇他也不让大家参与,要我们置身于屠戮之外,说是将来不能牵连到谷主。现在能让我们与谷主相认,我们心下在想,文爷应该是大仇得报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子雅回心下道,大仇得报个鬼,实际上是我师父一直在暗中替文爷复仇,两人没必要遮遮掩掩了,可以光明正大地做恩爱鸳鸯……貌似这么说不太对,屁股会挨踢。
“子雅兄弟,你跟在谷主身边多年,可否将谷主的喜好告诉我们?”姜翱之有些讨好地笑问。
“这个……”
“子雅兄弟别多心,”姜翱之摁了摁鼻子,“我们知道谷主的喜好后,平时的言行举止也好注意一下,避免逆了谷主龙鳞,到时安排谷主的起居时,也能遂了谷主的意。”
“嗳哟,翱之兄多虑了,”子雅回笑着连连摆手,“我师父无论是饮食还是穿着,都是很随便的,没有文爷那般讲究,你们只管放宽心吧,随意安排就行。”
“那怎么行,我们自己心里不安不说,文爷也会怪罪我们的,担不起那么大的罪责。”
“等你们跟我师父相处久了就会知道,我师父是特温和的一个人,没有文爷那般穷讲究和弯弯绕绕……哎哟,掌嘴,”子雅回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不过,我师父对我们的修习方面很是严厉,讨不得半分巧,得踏踏实实,笃行致知,所以说,只要一心一意做好文爷给你们安排的事,别的不用担心。”
“哦,这样啊……不怕子雅兄笑话,”姜翱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练习文爷教授的蝶扑术,我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当然,跟灼华姐那些娘子们比,我们要顺利得多。我们也知道,既是入了道门,将来谷主和文爷肯定会传授岐黄和祛邪之术,现在我们谷中兄弟姐妹唯一担心的就是,怕自己资质愚钝,在岐黄和祛邪之术上无所长进,辜负了谷主和文爷的苦心,毕竟谷中兄弟姐妹中,有不少是年纪颇大的。”
“哈……”子雅回忍不住笑了起来,“翱之兄想多了,没你们想的那么折腾,我师父即使是要传授岐黄之术,也要根据你们个人的喜好和自身的资质而来呀,哪会强迫大家一定都要去修习岐黄祛邪之术,再说了,谷中那么大,很多事务要去打理,你们有各自的专长,怎会一概而论。”
“真的啊,那太好了,兄弟姐妹们这下算是彻底放宽心了。”姜翱之长吁一口气道。
“我师父喜欢率真的,大家也别刻意去违心迎合,既是一家人,自在一些为好。”子雅回心里不禁暗叹,文爷性情古怪,阴晴不定,想来谷中那些人也挺不容易的。
“那是那是。”姜翱之乐呵呵地道。
“翱之兄,谷中的房舍目前进展如何?”子雅回好奇地问道。
“进展顺利,百工都在延时赶工,主体工事已完成得差不多了,顾管家也是因为要协调工事,才脱不得身过来谒见谷主。”
“真有灼华姐带来的图纸画得那般堂皇么?”子雅回打心眼里还是不敢相信谷中会建那么奢华的建筑。
“就是按缪先生绘的图纸来建的呀,当然是一丝一毫不能走样。”姜翱之满脸得意之色。
“真的啊,”子雅回感叹地道,“那得费多少钱财啊。”
“确实是挺费钱财的,每天花出去的银子跟流水一般。”账房先生姜翱之也颇是感慨。
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过去了,客房的结界终于撤了,姜尔雍将闵捷领了出来。子雅回以为文爷还要调息一时半刻,没想到却是随后跟着出来了,心下猜想,肯定是师父输了真气给他才恢复得这么快。
吃过饭后,文木交待了姜翱之一些事务,让他们三个领着闵捷返回谷中。
见闵捷就要走了,子雅回十分不舍,拉着他说了好些儿话,婆婆妈妈,反反复复,左不过就是交待小家伙要注意安全吃好喝好见了危险就跑之类的。
送走闵捷他们,姜尔雍文木两人在客房再次打坐调息了好一会儿,晏昊子雅回便下了楼去和掌柜的结账。
“请问掌柜的,神医姜尔雍可在贵店投宿?”客栈走进个圆脸的少年,年纪看上去还没晏昊子雅回大,大概十四五的样子。
“神医?姜尔雍?”掌柜见一个懵懂少年装成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脸上一愕,摇了摇头,“没听说过此人?”
“长得王孙公子一般的年青人,应该还带着两个少年,道家装扮……”那少年细细跟掌柜的描述。
“小兄弟,你要找我师父么?”子雅回走上前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两个小子是霜序君的徒弟?”那人一脸不高兴地转过头来,盯着子雅回看了看。
“没错,我是四明山子雅氏的子雅回,小兄弟打哪里来,找我师父有何贵干……”子雅回还没说完就被后面的晏昊给拉住了。
“请问阁下是……”晏昊赶紧上前恭敬地施了一礼。
“你师父在哪?”来人不客气地问道。
“尊驾请随我来。”子雅回这下也注意到了来人眉间有丹印,放眼整个道门,十四五岁突破六重境的就只有一人,他应该就是鸡笼山的谷攸无虞。
“尊驾可是鸡笼山的谷爷?”晏昊转身带路时问道。
“正是。”谷攸懒懒地回道。
姜尔雍见晏昊领了谷攸进来,很是意外:“谷前辈,可是令尊大人病情严重了?”
“没有没有,家父已康复如初,谷某此番循迹而来是为了谢霜序君大恩的。”谷攸长揖一礼。
“谷前辈客气了。”姜尔雍回了一礼。
“兄长告诫,一定要遵从霜序君的交待,家父痊愈也不得对外声张,但家父重生之大恩,不当面道谢,攸于心难安。”
“青苍士真的已痊愈?听说胡氏之毒一般都会留有后遗症。”文木插话道。
“霜序君妙手回春,家父已然康健如初,只是除了我兄弟两人外,其他人一概不知,家父现已趁此机会闭关修炼。”谷攸对文木拱了拱手。
“要换成旁人,中毒多年怕是早就扛不住了,青苍士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恢复如初,全赖他自身修为过人。”姜尔雍道。
“霜序君客气了,”谷攸一张稚脸堆满成年人的笑容,甚是滑稽,“攸此番前来,一是当面向霜序君表示谢意,再则,兑现岐黄宗府的看诊规矩。”
“谷前辈不必在意,我既是主动上门,自然就不受那规矩约束。”姜尔雍连连摆手。
“岐黄宗府的规矩哪能坏在我手,今后要是传扬出去,攸难担其责,”谷攸又施了一礼,“再则,我要告诉霜序君的秘辛可能对孤鸿散人……哦,对维宁道友会有些大用处,我勘探到一处大金脉。”
“哦,谷前辈说说看。”果然,文木一听金脉两字,顿时来了兴趣。
“攸虽然修为低下,但在勘探矿脉一术上,我要说是天下第二,那怕是难寻着天下第一的。”谷攸先给自己贴了一通金。
“谷前辈,你就甭客气,六重境修为已是不低了,放眼天下,也没有多少人能突破得了。”文木心里痒痒的,这老小孩,说起话来怎么一点都不爽快。
“谷老前辈这是要撺掇我师父去挖金矿么。”虽然文爷喜欢金子,晏昊还是想不通这秘辛对师父能有什么大用处,难不成丢下医道改行去挖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