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山海录 第1章 初到开封

荒郊，破庙。

蜘蛛已经在神像上落户，神台上也早已积攒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地上燃着一堆篝火，在这微凉的夜里，给赶路的旅人带来不少温暖。

即便蛛网缠身，观音也是一脸慈悲，仿佛在注视着火堆旁的人。

那是一大一小两个人。

从他们的衣着可以看出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肯定是走了不少路。

虽然衣服有些埋汰，但一看就是好料子。

小孩四五岁的样子，眼睛又黑又亮，很是可爱。

大人看着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也是剑眉星目，样貌不俗。

两人长得有几分相似，看着很像一对父子。

“舅舅，”小孩一开口，就否定了我们的这种猜测，“我怎么感觉你师叔总在看我们。”

小孩小声说着，还把屁股下的破旧蒲团，往舅舅身边挪了一点点。

就一点点，他怕舅舅说他是胆小鬼。

“心虚了，去给你师爷磕个头。”大人伸手去揉小孩的头发。

小孩有些不不乐意，往旁边躲了一下，可惜没有躲开。

“胆小才会心虚，我胆子可大了。”小孩嘴硬道。

“我可没说你胆小，”大人笑道，“我只是让你去给你师爷磕个头。”

小孩哼一声。

不过等舅舅把手拿开，他还是乖乖站起来，捞着蒲团去了神仙面前。

放下蒲团，还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乖乖跪下磕了一个头。

嘴里还念叨着：“师爷在上，谢谢您借我和舅舅地方住宿，等我长大有钱了，一定给您重修这里，还要给您重塑一个金身。”

这话他是听别人说的，属于有样学样。

大人听着他的念叨，摇摇头，无声地扯动了一下嘴角，但并没有打断外甥的话。

“说出口的话就要去兑现，不要忘了你今天说过的话，不然你师爷肯定会生你气。”大人对着磕完头回来坐好的小孩道。

“那舅舅帮我记着。”小孩伸出小手去烤火，看那样子，是没有把刚才的话太当回事。

“你许给人家的，我为什么要帮你记住？”大人拒绝了。

“我是替咱俩许的，舅舅也借住了。”

大人这次却笑出了声，“我已经许过了，你是替自己许的。”

“舅舅许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小孩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不知道，我一进来就说：求师叔这里借宿一晚，明早醒来帮忙打扫庙里。”

小孩仔细一想，舅舅刚进来的确说了这么一句，就道：“舅舅你太狡猾了。”

“舅舅这可不叫狡猾，叫有常识，哪有借宿一晚就要重修寺庙重塑金身的，咱们这一路住了不少客栈，一晚才花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都让你记账了不是吗。”

这一路，钱都是舅舅掌管着的，花出去多少，都是他记的账。

“那舅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小孩气鼓鼓地道。

“舅舅带你出来游历，就是让你长见识的，有些事，只有亲自去经历了，才会长记性。”大人说着，又揉了一下外甥的头发。

接着又道，“你既然说出口了，就要做到，所以以后要谨言慎行。也从现在开始，好好攒钱，准备给你师爷塑金身吧。”

小孩刚出来游历没多久，就这样欠下了一笔债，撅着嘴拿出自己的小本子，仔仔细细地写下：

某年某月某日在何地，借宿时承诺给师爷重修寺庙，重塑金身。

小孩写完，就准备把本子收进自己的小包袱里，但想想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从明天开始攒钱。

‘攒’字不会写，还特意问了舅舅。

收好本子，还是感觉师爷的神像在看着他，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就道：“舅舅，我困了，你抱我睡，蒲团太硬了。”

大人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伸手把他抱过来，

小孩给自己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走一天他也累了，还有舅舅这个舒服的人形床，他睡得很安心。

大人见孩子睡着了，也就那么坐着闭上了眼睛。

他们今天错过了住店的时间，只好在这破庙里将就一晚。

这庙里的观音，在皈依西方教之前，和他师父玉鼎真人，都是阐教元始天尊门下的弟子，那时还被称为慈航道人。

所以他称他一声师叔。

他，自然就是阐教玉鼎真人的弟子杨戬，而他怀里此时抱着的，是他外甥——沉香。

这孩子，命比他还不好。

他们住在灌江口，这次出来是游历的，也就是带孩子出来玩，顺便长长见识。

人间现在已经是宋朝，皇帝是四帝宋仁宗赵祯。

他们一路向北，下一个地方，就是大宋的都城开封了（那时叫东京）。

其实他们可以不用借宿破庙的，纵地金光术和五行遁术都可日行千里。

可在人间游历，就要遵守人间的准则，这是他们出发前就说好的。

*

深夜，开封。

只听更锣咚——咚，咚，一慢两快三声响，两个更夫走了过来。

“平安无事。”一个更夫在锣声后喊道，这一听就是三更天了（大概相当于现在的晚上十一点）。

只是这声‘平安无事’音一落，远处巷子里，就突然传来一声不似人间的惨叫声。

那凄厉的叫声，差点让更夫把手里的灯笼给扔了。

而另一个更夫手里的锣，已经砸到地上了，发出‘哐’的一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有惊骇，捡起地上的锣就往声音传来的巷子跑去。

又是一声惨叫响起。

那是一双血红的眼睛，两个更夫一眼看到，吓得差点掉头就跑。

是妖怪！真的有妖怪。

不过还好，那东西看到他们，先一步跑了。

和他们来的方向相反，从地上一下窜到墙上，然后就不见了。

速度特别快，感觉很像一只动作敏捷的大型动物，不过两人都没看清楚。

两个成年人躺在地上，打灯笼的更夫胆大一些，战战兢兢过去试了试，已经没有了气息，地上还有很多血。

打更人赶紧敲响手里的锣报信。

开封最近不太平，传说有妖怪出没，看来应该是真的,有妖怪，还是红眼的妖怪。

开封府的展护卫是第一个赶到的，他轻功比较好，飞檐走壁不在话下，听到这紧急的锣声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一个黑影从屋顶落下来，两个更夫又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是妖怪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展昭落地开口。

“展大人，展大人，真的有妖怪，它又杀人了，红眼睛的，我们一来它就跑了。”更夫松了口气，急忙开口。

他们认识展昭，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

“往哪里跑了？”展昭问道。

更夫指了一个方向，展昭立马追了过去。

“让衙役去叫仵作。”临走还丢下这么一句。

展昭走了有一会，跟随他的衙役才匆匆赶到，随后皇城的巡城官兵也到了，小巷里瞬间拥挤了起来。

展昭没有追到凶手，回来的时候，仵作还没有到，只有几个衙役和两个更夫，皇城军已经去通知全城抓捕凶手去了。

“和前面案子死者的伤口相似，都是脖子被咬断死的。”展昭询问了两个更夫后，就过去检查了一下死者的伤口。

“展大人，真的有妖怪吧。”一个更夫声音颤巍巍地道，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

“这话不要乱说，这世上哪里来的妖怪，肯定是有人在作怪。”展昭向来不信什么妖魔鬼怪。

可心里也有疑问，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残忍，连仵作都验不出。

两个更夫没敢再提妖怪一事，这有‘妖言惑众’之嫌，虽然展昭说得很严厉，但也是为他们好。

最近开封是真的不太平，加上今晚，已经发生三起人命案子了，还丢了好几个小孩。

民间传说是有妖怪杀人喝血，还吃小孩，简直闹得人心惶惶。

连皇上都被惊动了，前天特招开封府尹包拯入宫，责令开封府十日内把案子给查清楚。

所以不仅皇城的巡逻官兵增加了，连开封府的衙役都被派了出来。

有展昭和四大护卫轮流带着在夜间巡逻。

现在都两天过去了，开封府还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今晚就又死了两个人，看来包大人这次可能要挨圣上的训斥了。

*

快中午的时候，开封大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已经没有了昨晚的恐怖感，毕竟很多人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杨戬和沉香舅甥两个，终于来到了宋朝的京都开封，他们早上起来，把破庙里里外外都给打扫了一遍，才重新上路。

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是来到了这开封城。

感觉这里不愧是都城，比别处繁华热闹很多。

“舅舅，咱们去最大的酒楼大吃一顿吧。”沉香看着街道两旁，感觉自己的眼睛快不够用了。

“好，不过要先找个客栈把我们打理一下，再去吃饭。”

两人这一身已经快两天没换洗了，野外赶路还在郊外破庙过夜，简直可以和乞丐媲美了。

杨戬刚这么想，就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乞丐，向他们乞讨，他顺手拿了几个铜板给他。

小乞丐道谢一声就笑着跑走了。

“就住那里吧。”小乞丐走后，沉香指着前面道，“云来客栈，看着就很大。”

这孩子还分不清好坏，反正路上住店吃饭都是找最大的，他觉得最大的就是最好的，虽然多数时候都是这样没错。

也是巧了，他们此时，刚好就到了开封最大的客栈附近，于是两人就走了进去。

他们要了一间上房，又让小二给准备了水沐浴。

杨戬把两人给打理好之后，又向店家打听开封哪里的菜好吃，就带着沉香出了客栈。

街道上人多，沉香到处乱看，个子又那么小，走进人群里都不好找。

为防止他走丢了，杨戬就拉着他的手走。

关键是出来的时候，掌柜的还特意嘱咐他看好孩子，说开封最近不太平，丢了不少孩子。

这里是大宋都城，还有有名的包青天在，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些不可思议。

杨戬就多问了几句，但具体情况掌柜的也说不太清楚。

舅甥俩一路看着开封的风景，溜溜达达往开封最大的酒楼走去。

**居是开封最大的酒楼，一听这名字就口气不小，**，有天下和宇宙之意。

据客栈掌柜的说，**居的厨子，祖上是做过前朝御厨的，那手艺自然是没话说。

还说到了开封，一定要去**居吃顿饭，才不枉到过开封。

“哇，好气派。”一看到**居，沉香就忍不住感叹。

不愧是开封最大的酒楼，果然气派，杨戬也是暗暗感叹。

正是吃饭的时间，一楼都坐满了，酒楼一个跑堂的跑过来，很热情的招呼他们上楼去坐。

跑堂的眼毒，看衣着也知道这两位不是差钱的主。

不是跑堂的势利眼，而是他们必须具有这样的眼力劲儿。

如果把囊中羞涩之人，一个劲的往雅间里让，不是让人徒增尴尬吗。

二楼是和一楼一样的大堂，三楼和四楼都是雅间，跑堂的介绍完就问：“二位上雅间还是二楼。”

“我们要坐在能看到楼下的地方。”沉香道。

“那去二楼吧，雅间没有临窗的房间了，二楼我记得还有一个靠着栏杆的位子空着，能让小公子看到楼下。”

二人跟着跑堂的去了楼上，到了二楼才发现，最后一个靠着栏杆的位子，已经被一位蓝衣的年轻男子坐了。

菜还没上，看来也是刚到，跑堂的还认得那男子，这位来吃饭的男子，可不简单，而且通常不走正门。

二楼现在只有一个空位了，还在角落里，视野非常不好，有根很粗的楼体支撑柱挡着。

别说看楼下了，把二楼看全都有些困难。

跑堂的只能抱歉的对他们道：“二位对不住了，今天客人比较多，要不二位先坐着，小公子想坐靠栏杆的位子，等下有客人走了，我再给你们换，你们看这样可行？”

这跑堂的热情，而且很会说话，就吃个饭，杨戬倒是没有那么多讲究，于是就道：“无妨。”

沉香撅着小嘴，心里不乐意，但二楼的情况他也看到了。

栏杆旁那位正看着楼下的蓝衣公子，听到跑堂的话，就转头看了过来，刚好和一个小娃娃对上了眼。

小娃娃很好看，一双大眼睛可灵动了，两颊还有点婴儿肥，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

蓝衣男子不自觉的就对那娃娃笑了一下，那娃娃也不认生，对他也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可爱的娃娃，看一眼都让人心生欢喜呢。

“二位如果不介意，可否屈尊与展某同坐。”蓝衣男子站起身邀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