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亭,放眼望去,湖面波光粼粼,远处山峦叠翠。
“虎符丢了?”赵云松皱着眉头,面容憔悴的问着。
沈骆拿着鱼食,一颗颗朝湖面上丢,看着鱼儿争抢得挤成团,无所谓道:“是啊。”
赵云松额头的青筋暴起,一掌拍在石桌上,“你知不道自己在做什么!”
沈骆反问:“殿下说说,我做了什么?”
赵云松抬手指着他,怒道:“若非你透露风声,房玄又怎么会知道,如今他迫不及待的要革去沈崇的官位,你以为你还能独善其身吗?”
“这不正是殿下想要的吗?”沈骆回过头看着他,笑着说,“沈家倒台,赵翮牵制房玄的最后一张牌就没了。”
赵云松呼吸一滞,面色瞬间变得苍白,良久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沈骆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手指头一勾,伏地的黑猫跳到他腿上乖巧地任由他抚摸,“魏国当年何等风光啊,仅是派兵驻扎边境,就能让宜国吓得送去皇子当质子。”他话说到这顿住,故作思考,“让我想想,后来魏国是怎么灭的国?”
赵云松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尽是嗡鸣声,思绪在此刻停滞。
“我想起来了。”沈骆将他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那质子不知如何让魏国太子心软,故而狸猫换太子放走他,谁料那质子回去后竟然暗中联手各国攻打魏国。”
“你既然知晓,为何答应见我?”赵云松猛地抬头看向他。
“牵机这么毒的药,你也真是敢下,若不是那夜刺客突然出现,被人打翻了那杯酒,不然毒杀皇上,你有几条命能死?”沈骆好奇道:“房玄答应了你什么,居然能让你不惜豁出命为他办事,是赵翮死后让你坐上那皇位?”
那夜刺客的究竟是谁派的,无人知晓,但房玄能让云松去下毒,定然不会再多此一举。
沈骆甚少出府,甚至不入朝为官,居然对宫内发生的事了如指掌,赵云松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我为国,自愿去那魏国受苦,既得回来,为什么继承皇位的不是我!”云松愤道:“他赵翮坐得那龙椅,凭什么我赵云松坐不得?”
自赵翮出生,学术、剑术就远在他之上,以至于父皇的目光都只会在赵翮身上停留,他也想得到父皇的认可,拼了命的去努力,可父皇的目光始终不愿分出一丝给他,后来魏国派兵驻扎在宜国的边境上,父皇日日愁得夜不能寐,是他,是他赵云松站出来提出自愿去魏国当质子,局势才得以缓和。
临行前,他不过十六,怎么会不害怕呢?在魏国那十年如同哈巴狗仰人鼻息,生不如死,魏国皇子以打骂他为乐子,就连太监都敢踩在他头上,若不是他去勾引魏国太子,又怎能活着从那魔窟逃出来?
可哪怕他活着回来,父皇对他态度依旧没变,还防着他,更是立赵翮为太子。
“赵翮有着你没有的好命,他是皇后生的嫡子,你呢?一个废妃生的庶子,”沈骆瞥了他一眼,“况且你能让魏国太子放你回来,你就不可能坐上那皇位。”
“你也是这样想的?”赵云松忽然从袖中掏出匕首,抵在沈骆颈上,忽然放声大笑,那双眼逐渐癫狂起来,“既然不愿为我所用,留着你又有什么用。”
沈骆没有反抗,握住他的手腕一用力,脖颈上瞬间冒出一串血珠,脸上是笑的,白玉面容让人觉得阴测,“来,杀了我。”
赵云松的手逐渐颤抖,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以至于刀都拿不稳,“你疯了!”
不,还不能杀了沈骆,沈骆若是死了,沈家独剩个沈祟又有什么用,有勇无谋,房玄顾忌的沈骆没了,自然会杀了赵翮,再杀了他,自立为王,房玄才不怕有人不服,一个不服杀一个,两个不服杀一双。
他无论多么想赵翮死,都不可能让外人坐上那个位置。
“哪怕赵翮无能,我都不会让他死,也不会让他舒舒服服的坐在那皇位上,更不会让你坐上去。”沈骆接住那掉落的匕首,便毫不留情地捅进赵云松的腹部,脸上的笑意越深,刀子越深处,他一字一句道:“我父母是怎么死的?殿下忘了?这笔帐我会一个一个找你们算的。”
那年赵云松逃回宜国,便将各个国愿意出兵攻打魏国的消息告诉了武烨帝,而后拿着圣旨让沈父沈母率兵出征,但他不知,宜国年年要给魏国进贡马匹、粮草,哪还有多余的粮草支撑他们去打这么一场仗。
兵力不足三万,没粮,将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途中不少小国临时反悔投降,而他赵云松却固执己见,不让沈父沈母撤军,若不是沈父沈母以命守住城门,宜国的城池早被魏国的铁骑踏平。
武烨帝自以为将知晓这件事的人都杀光了,就能瞒住众人,还妄想让沈家的人继续为他的孩子卖命,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沈骆想查,总能查到蛛丝马迹。
扶桑将受伤的赵云松拖至后门,丢了出去,看着沈骆的伤口,欲言又止,“公子,您的伤…”
沈骆抬手摸了一下,看着指尖上一抹红,声音冷冽,不掺一丝情绪道:“不碍事,差你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扶桑恭敬道:“我夜里潜入高府,无意间发现一个密道,如您所料,里头全是银钱。”
如今国库拨下的银钱压根不够养活军营,房玄必然是不会让他们手握重兵还过得舒坦,恨不得一个铜板都不给,但赵翮不行,他如今全靠沈家不站队,这才勉强能压着房玄,钱他能拨,但数额却不能是正常数,只能少。
高家的钱库不少,随便一个钱库都能养活军营一年,他得想个办法让高家自愿将钱拿出来。
冬末的天还是暗得快,天色昏暗,沈骆依旧坐在亭中,四周的幔帘随风飘动,湖中的鱼儿是不是跳出水面发出声响。
就在风止时,沈骆拿起赵云松遗落的那把匕首丢了过去,刀子正正扎在树中,躲在树后的那人意识到自己被发现,转过身刚想逃,才发现身后的扶桑。
来之前方衍又换了一张脸,他是故意被发现的,扶桑将他的手臂拧至背后,压到了沈骆面前。
方衍扭动着身体,不断哀着,“啊…痛…就不能轻点吗?”
沈骆喝了一口茶,盯着他玩味的笑着:“没冻死,你居然还敢来?”
方衍一想到这,恨得牙痒痒,但表面上又不能浮现出一丝不满,“我说了,我是爱慕公子…为了见您,我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去买了这张新面,您喜欢吗?”说完,还故作娇羞的朝沈骆眨眼。
扶桑使了点劲,方衍吃痛的侧过脑袋瞪了他一眼。
沈骆眉毛微挑,低沉的嗓音中包含了些许笑意:“这么想留在我身边?怎么都可以?”
方衍听完,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笑着说:“让我留在公子身边,哪怕是死,我丢愿意。”
扶桑忍不住开口:“公子,此人身上疑点众多…”
话没说完,便被沈骆抬手打断,“行,府中还缺个洒扫的人,你去吧。”
“啊?”方衍有些懵。
沈骆眯着眼,“你不愿意?”
“没有没有,我愿意,我愿意。”方衍急忙解释,随后小声嘀咕着,“还以为要去暖床。”
沈骆的耳朵尖,自然是听见了,但他也只是笑笑,他哪会不知道方衍接近他是心怀鬼胎,但这府中实在无趣得很,多个乐子倒是挺有意思。
扶桑带着方衍在府中拐过七八个弯,总算到了一个偏僻的屋子门口,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语气不善,“你就住这里。”
方衍看了眼屋檐上的瓦片,都是缺胳膊少腿的,门的角都已经腐朽,门框是松动的,风一吹过,还会发出“嘎嘎嘎”的声音,他知道,这个人是故意让他住这里的,毕竟邻间屋子都是空的,并没有人住。
“我好歹是你主子留下的,不说住好点,最起码能住人吧。”方衍叉着腰说。
扶桑并没有搭理方衍,因为他确实是故意的。
方衍忍不住朝扶桑的背影竖起中指,贱嗖嗖道:“等哪天你公子被我的魅力迷倒,你看我怎么吹枕边风。”
扶桑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猛的回头,迅速走到方衍面前,一拳打在了他脸旁的墙上,“休要胡言乱语。”
方衍不在怕,“有本事打我啊,你看我去不去告状。”
扶桑和方衍压根没法沟通,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做的,脸居然比城墙还厚,一点都不知道廉耻心。
方衍住了下来,天都没亮,就被老嬷嬷的大嗓子喊起,带着他去了那晚的亭子,“你,把这里扫干净才能吃饭。”
方衍指着自己,不可置信,“我?我一个人?”
老嬷嬷冷声道:“不然呢,记得把湖中的落叶也捞干净。”
这湖很大,光是湖岸上都有两个兰若庭那么大,更别提捞落叶了。
就这么干了三天,方衍的腰就没好过,老嬷嬷故意刁难他,给的扫帚和抄网都很短,不弯着腰压根扫不了地,捞不了叶子。
晌午,方衍忙完手中的活,打算将沈府转一圈,熟悉熟悉,要是哪天沈骆突然脑子抽风,要杀了他,起码逃跑还有路线。
拿着扫帚一路洋装扫地,就这样混到了一个类似前堂的地方,屋外站着两排士兵,刚凑近,便被士兵拦住,那人摆摆手一副赶猫的架势,“去,去,去,这里是你能来的?”
方衍晃了晃手中的扫帚,“我是来扫地的。”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来这。”士兵伸手推了他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