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铃师 第2章 02

手机上播放着血腥的砍杀电影，姜楚却带着耳机昏昏欲睡。

突然一阵响铃打断主角的叫喊声，通过耳机线传到她的鼓膜。姜楚皱了皱眉，她按下接听，一个堪比电影女主的高音从那头传来。

“姜楚，你快来！小豪他醒不过来了！”女人带了些哭腔，她说得简洁，要是旁人肯定听得不明不白，但是解铃师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此时的姜楚终于有了些精神，她简单安抚了一两句，随后穿上外套带上铃铛，迅速出门。

门才打开，对面的新邻居就跟专门听响动似的，也开了门，对方依旧是上午那套衣服，问她：“要出去么？”

姜楚不愿和人啰嗦，只嗯了一声，腿就往楼下迈。

今夜风有些大，吹得街道旁的树叶沙沙作响，好似暗处会随时跑出头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将行人咬死。

姜楚站在街口，随手将头发挽成一团，利落地把玉簪插.上，等待提前约好的滴滴车。

车还没来，人却来了，看着面前伸出的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把透明雨伞，姜楚抬眸看向对方，只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今晚天气预报说会下雨，带着吧，别淋湿了。”

姜楚没说话。

“难道你要辜负新邻居的一片好心么？”时悟摩挲着伞把，掀起眼皮望向对方，淡淡微笑。

“滴——滴——”司机开过来停在路边按了两声喇叭，姜楚想起上一次被雨淋湿的时候，她收下伞，道了声谢，快速坐进车里，驶离此地。

时悟看着远去的车子涌入川流不息的车海中，不久一辆全黑的阿斯顿马丁停在他面前，他十分自然地开车门坐进去，什么都不用说，车就朝着那辆网约车开去。

＊

姜楚到达复式公寓楼底，姨妈早已站在那儿等待，她见到姜楚下车，赶忙跑过来，二话不说就领着对方上楼。

由于太急忙，她只穿了件睡衣，在冷风中站这么久导致脸上毫无气血。姜楚看不过去，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姨妈身上。

电梯缓缓上行，厢内她握着对方的手，温声开口：“姨妈你冷静一下，先告诉我小豪为什么会被梦魇困住。”

正常来说，很少有人会被直接困住，大部分人在意识到心中执念越来越深，越来越影响自己的时候，就会找来解铃师解开执念线。就算不找解铃师，也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

然而有一部分人本身就很固执，认为没什么问题，最后导致入睡被梦魇困住，就像沼泽，越挣扎陷得越深。

“我也不知道，今天白天都好好的，晚上我去给他送水果的时候，见他已经睡了也没多想，没想到他居然进入梦魇了。”

周玲越说内心越自责，被姜楚握住的手不止地颤抖。

姜楚见状，轻微蹙眉，换个话题：“还有其他人在吗？”

对方点头，“你舅舅也在这，我一开始……”

“叮咚——”电梯到达十一楼，门自动打开，过道比较黑，阴影处站了一个人。

像是直觉，姜楚感觉到有危险。

周玲走出去，看向阴影处的人，“周辉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让你看着小豪吗？”

舅舅？

姜楚迈出电梯，阴影里的人走过来，感应灯亮起，她这才看清对方，最显眼的就是对方嘴角的皱纹。

“舅舅你怎么不出声。”姜楚压下心里的不安，走到周玲身旁。

周辉随和地笑笑，“这不是担心你们俩吗，小豪目前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三人往家门走去，周玲还是不放心，说话多少带点怪罪的意味：“这还不叫大问题？他都醒不过来了。”

周辉脸上出现尴尬的神色。

进屋后，姜楚岔开话题，让周玲带自己去小豪的房间，不太愉快的谈话随着两人上楼而结束。

房间灯光明亮，床头柜上还摆着那盘水果。

姜楚走近打量着床上人的神色，她头也不转地问周玲：“姨妈，之前在电梯说什么一开始，是什么意思？”

周玲想起之前的谈话：“哦哦，就是我一开始找的你舅舅，但是他也没办法，然后就把你叫来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姜楚摇头，她拿出铃铛，深吸一口气，轻轻摇响。

叮铃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接着她就不动了，连呼吸都随着铃铛声音的减小而消失，如同死物。

＊

耳边传来鸟雀的叫声，阳光从大树枝桠中穿过，纵使如此，依旧刺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看来梦魇不算太糟糕。

姜楚睁开眼，顿时僵住，眼前的书桌，前方的黑板，讲台上讲书如同催眠的老师，以及周围昏昏欲睡的同学，这是……

夏豪的学校？

“现在睡睡睡，我看你们考不上大学的时候还睡不睡得着。”讲台上的老头顶着为数不多的发丝，看向台下的学生，满脸“怒其不争”。

姜楚翻开桌上的书本，在首页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小A？

姜楚：“……”

这种都是指在做梦者的意识里不起眼，不在意，甚至记不住名字的角色，类似路人甲。

她继续翻书，抽屉里的也翻了一遍，没有任何的笔记，连作业本都干干净净的。

目前找不到任何信息，座位都是个人桌，没有同桌，连讲小话都不行。

老头说话声突然消失，姜楚抬起头，打算“听课”，只见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盯着她，两颗眼珠子像是要爆出来似的。

对方嘴巴突然张开，嘴角像是活生生撕裂般，带着些血丝延伸到耳根，说是血口大盆也不为过。

这是夏豪意识里的物理老头。

“小A，你在那翻箱倒柜干什么，是不是没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老头愤怒地说着，一股恶臭袭来。

姜楚感觉自己的鼻腔遭到了袭击。

她不慌不忙地开口：“老师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好，我本来想把它记下，成为我的座右铭，但是笔不在了，所以我才到处翻翻找找。”

一阵沉默后，老头如沐春风地笑起来，眼睛和嘴巴又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

”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借旁边同学的不就好了。快坐下吧。”

姜楚利落坐下，还不忘说句谢谢老师。

讲课继续，她转身朝身后的同学借了支笔，由于她的座位在前排，所以借笔的同时还可以观察一下大致人员。

身后的同学是个长相明艳的女生，浓密的长睫毛，圆润的鼻尖，红樱桃似的嘴唇以及……夸张的胸部。

这也是夏豪意识里女生。

“喏，笔。”女生不甚在意，她把黑笔递过去，拂了拂肩上的波浪长发，瞥了姜楚一眼又移开。

只是在姜楚要拿到笔的时候，对方又将笔放在桌子上，让她自己拿，像是怕被人碰到一样。

有洁癖？

道声谢后，她回身，敷衍地在书上乱写。

刚刚她看了几眼身后的布局，夏豪果然在其中，他的座位在角落，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头一直低着，身上的肉时不时颤颤。

台上老头的手突然肿胀得奇大无比，他一巴掌拍在黑板上，发出“嘭！”的的声响，如果声音有实体，那姜楚早就被掀翻了。

趴在书桌上的学生们这才睡眼惺忪，一脸怨气地看向老头，唯独角落边的夏豪充耳不闻，依旧低着头。

老头怒气十足，他的眼睛又回到要爆出来的状态，这次他不再是嘴撕裂，而是头撕裂，整颗头颅像被人生生拔下来似的，脖子断裂血肉模糊地连接着与头颅的血管，接着这个头就飘去了夏豪的方向，血淋淋地出现在他的后面。

血滴在夏豪的后背，他幽幽地开口说：“夏豪，你在看什么……”

所有学生动作一直地转头盯着当事人，沉默地看着这个小插曲。

夏豪一个激灵，从抽屉里仰起头坐直身体，顺势就把手机塞到里面，“没什么老师。”

老头终于裂开他的嘴，大吼道：“像你这样的学生，得过且过，除了玩就是玩！能有什么本事！滚出去！在外面站着！”

夏豪心里怨恨，但不得不起身往外走，还十分顺脚地踢倒了教室后面的凳子，嘴里喃喃：“臭老头！祝你死全家！”

臭老头没听到，他的身体从讲台上走下来，头又飘回脖子上方，最后融合在一起，看不出一点撕裂的痕迹。

他弯腰在抽屉里摩挲，最后找出夏豪的手机，由于设置了密码他无法打开，只看见屏幕上出现的新消息。

乖宝：【我哥哥来了，那我们先不说啦。】

老头返回台上，嘴里还在念叨：“一群小□□，还想谈恋爱，书读明白了吗！”

小插曲结束，所以的学生又悄无声息地将头扭回来，继续上课。

姜楚纵观全程，没发表意见。

倒是身后的女生小声嘀咕着：“死老头，关你屁事！”

终于下课铃响起，但老头仍然占了五分钟收尾，美其名曰要把中间浪费的补回来，他喝了一口茶，在第七分钟的时候结束课程。

老头夹着教案端着茶杯离开教室，夏豪的手机也在其中，最后被锁在办公室的柜子里。

下一节是体育课，大家陆陆续续地往操场去，夏豪从走廊回到教室，他站在自己位置上满脸愤恨，接着一拳捶在书桌上。

估计是因为被老头罚站，手机还被没收了。

几个玩得好的围在他身边，也是一脸不平，姜楚后桌的女生也在其中，对方手指卷着头发，神情不屑。

没过多久，一群人就出了教室去操场集合了。

此时的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姜楚转身翻开后桌的书页，看到了对方的名字：黄琪。

她合上书，摆正书本的位置，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外头走廊学生们闹成一片，教室里却出奇安静，好似隔绝了外界的声音。一阵脚步声突然从门外传进来，姜楚扭头看去，一个身材笔直，额头碎发遮住眼睛的男生走了进来。

明明是一副俊俏长相，但给姜楚的感觉是死寂的，如同在阴暗潮湿处生长的藓类植物。

她起身离开教室往楼下走，不再留意对方。

梦魇里的事总是千奇百怪的，比如上课老师可以实现“分头行动”，体育老师下.身可以长出好几只腿，现在他正领着这个班的人在操场跑步。

由于班形散乱，姜楚默默跑到夏豪的小团体后面，她听到几个人正在讨论着把没收的手机偷回来。

突然，她踩到了对方的脚后跟，前面的人停下脚步，转过来用不善的眼神盯着她，“你踩我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