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步伐凌乱,心慌得又厉害,导致走哪了也不知道,还是身后的春花提醒她,她才缓过神来。
温思月站在墙角一处,攥紧胸前的衣裳,良久才平复情绪。她的眸子朝湖那边望了望,发现无人跟来,总算放心了。
“姑娘,您怎么了?”
“呼,没事,回去吧。”
她深呼一下,脚步虚浮地往静思堂走。夜色很黑,她不确定那人有没有看见她,不过温思月想,即便看见了也无伤大雅,又不是什么难堪的事。
仅过了一晚,温思月就将此事抛到脑后,没放在心上。
她拿着竹篮子,将院子里的茉莉花摘了一大半,又吩咐春花去西边墙角摘些回来,好一起洗好晒干。
午时,去了半天的春花终于回来了,兴高采烈地,还没进门就听见她兴奋地声音。
“姑娘,姑娘。”
温思月伸长脖子瞧了瞧,继而无奈笑笑,“在呢。”
“猜我看见谁了?”
春花跑进来,气还没喘匀就迫不及待问她,她笑着,眸光亮晶晶地,看得温思月不好拒绝,只能跟她玩起猜谜来。
“看见谁了?”她侧过身,瞅了眼春花手中的竹篮子,自然的接过来。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别说,洁白且香,晒干了定然好,没有杂质。
温思月低头瞧得认真,可春花一句话又让她一下抬起头来。
“我看见小将军了,挺拔清隽,那双眼睛好冷漠,可是却很迷人,多看一眼就陷进去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小将军。”
她的神情平淡,情绪无起伏,瞧见春花这幅痴迷的神态还是抽抽嘴角,不是很理解。
温思月不相信地问她:“真的?”
“姑娘,真是。”春花的神情骤然认真起来,趴在她身侧连连点头,“扬州的那些公子哥在小将军跟前,真是不能比,那些人还想要姑娘当妾呢,不知好歹,姑娘合该配小将军这样…”的人。
“胡说什么?”
春花未说完,就被温思月厉声打断,她压下眉眼,卷密的眼睫不停颤动,显得有些紧张,意识到自己太严厉后,她长舒一下,随即解释道:“身在将军府,人多嘴杂,说话做事都要注意,别让人抓把柄了。”
“知道了姑娘,奴婢失言。”春花缩着脖颈,表情低落,无措的站了一会后,拿起桌面的篮子,去了院子里。
温思月拧眉睨着她,真不是她大惊小怪,而是春花这个丫头太口无遮拦,这话要是传出去,又是一番风浪。
哎,她微微摇头,拎着裙摆去院子里跟她一起洗花瓣。
春花沉浸在方才的呵斥中,眼下还未缓过神来,好一会没说话。不过小丫头忘得也快,转眼就笑呵呵地,变脸的速度让她讶异。
洗好花瓣,放在簸箕里晾晒,闲暇之余,春花又说起了小将军。
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好看了,不然也不会让春花念叨。温思月不由得想起昨晚那抹身影,看背影确实如此,只是稍微清瘦些,与她想的不一样。
“小将军明日生辰。”
“哪听来的?”
温思月掀起眼皮,水润的杏眸里满是惊讶,她是一点没听说,母亲那也未提过,想必她也不知道。
“方才听厨房的管事嬷嬷说的,错不了。”
“哦。”她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带了继母和继妹进府,还是临近生辰的日子,小将军怎样的心情,温思月稍稍一想也猜到了。
她沉着心思,晚上用膳也没吃下多少,随意应付两口,就找个借口回了自个院子。
翌日,秦术的生辰宴再低调,温宛如还是知道了,着急忙慌的找她过去。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带着春花过去了。
温宛如似乎有点不安心,温柔的眸子稍显茫然,斟酌许久后,说道:“等会你去瞧瞧,若是醉了,送碗醒酒汤去。”
她去?
温思月抿抿唇,垂下眸子问:“我去是不是不妥?还是让管家去。”
眼下秦万海在西郊大营,不知何时回来,按理说,她们是要表示一下,只是…
此时关系尴尬,她怕去了惹人说闲话。
“没什么不妥,日后都是一家人。”温宛如的语调很平和,许是想清楚了,这会语气轻松不少。
她顿了片刻,而后语重心长道:“再说,以后你嫁人了,少不得要将军府帮衬,小将军那自然要处好,我嘛,他怕是不待见。”
所以有事让她去?
温思月觉得母亲想得简单了,可眼下情况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先顺着她的想法来,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知道了,等会我去瞧瞧。”
她答应了温宛如,接着在心里叹息一下。
-
暮色降临,星光照亮夜空,一闪一闪,格外漂亮。初夏的夜晚本就凉爽,宴席又设在湖边,微风拂面,更加舒适。
因秦术吩咐不准打扰,所以只留了几个婢女在席间候着,酒过三巡,秦术他们已喝的差不多了。
微醺着倒在一旁,说说笑笑。
“要我说咱们不如去春风楼,美酒美人,多好。”
“确实,哈哈…”
秦术双眸微醺,眼尾泛红,勾着一抹浅笑,慵懒散漫地侧倒着。闻言只是扬起眉梢,又垂下眼睑,仿佛没听到一般。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酒杯,一口饮尽。
他抬起眼皮,眸光沉了沉,一眼就看见远处的一抹粉,裙摆摇曳,露出的半边侧脸白嫩,就算隔着些距离,他都能瞧见眸底的潋滟柔媚。
秦术压下眉骨,冷笑声,然后缓缓抬起一只手,不带情绪地指向她,“你。”
他的声调微扬,响彻在湖边。众人循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站在树后的少女,面露困惑。不知秦术是何意。
温思月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扑通扑通,连她自个都听见了。不过是过来瞧瞧,就被抓个正着,她是想跑的,可是脚下千斤重,她挪不开。
而且,她看见有人朝她走过来,这下她更跑不掉了。
客人在,秦术也在,她不能出糗,再则,母亲再三叮嘱,不可惹怒了秦术,眼下她可不能出错。
温思月揪着衣裳平复情绪,款款而出,她无视那些人的眼光。怯生生地眸子瞥了一眼便郑重俯身,对着上头那道清贵倨傲身影行礼:“兄长万福。”
话没说完,衣襟湿透,酒液顺着发丝狼狈滴下,一只酒壶摇摇晃晃掉落在她脚边。
“愣着做什么,还不给客人倒酒。”
话音落,倒吸凉气的声音微微响起,宴中客人心照不宣,原来将军府新来的继妹,低贱婢女。
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温思月攥紧拳头,咬牙忍受屈辱,可再怎么忍耐也克制不住眼眶酸涩,心口哽咽。她缓了缓,唇色苍白的走过去。
发丝的液体缓缓滴落,她抬起手,擦了擦。
秦术故意为难她,想让她出丑,不可能,她忍着。
温思月在他身旁蹲下,默不吭声地倒了一杯,一抬眸,撞进他黑沉沉的眼底,一刹那,她看清了他眼底复杂的情绪,鄙夷,不屑,甚至还有一丝轻佻的意味在里头。
她咬唇,盈盈的眸子闪了闪,快速低头。
秦术是好看的,轮廓分明,下颚优越,滑动的喉结都在勾人,只是,不是她能看的。
“再倒一杯。”
秦术压着声线说话,上挑的眼尾不停扫向她,心中冷笑,不得不承认,他未来的妹妹着实漂亮。
眼眸清纯又无辜,眼尾微红,此刻氤氲着水汽,惹人怜爱,让人想欺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白嫩的脖颈竟起了一层粉红,瞧着诱人,想咬一口。
她微微倾身,锁骨隐隐绰绰,精致撩人。
可惜,她凝视的眼神太明显,一眼就看出她的意图。
秦术敛眸,微眯着眼,略显醉意,懒散道:“去倒酒。”
她抿抿唇,一言不发就去了。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得秦术心情大好,倒要瞧瞧,想上位的人,能忍受得了此番屈辱苦楚么?
她的身影很小,僵直着背脊,轻薄地衣裳透着蝴蝶骨,显得脆弱。
从始至终,温思月没说一句话,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去倒酒。席间一个来回,一壶酒见底,而她怔在他身侧,不知所措。
秦术起身,摇晃一下身躯,醉意明显,“今日作罢,早些回罢。”
身旁的小厮来扶他,走了几步,秦术回眸望着她,别有深意道:“今晚的酒,还算尽兴。”
温思月心口堵着一口气,出不来下不去,难受地要晕了。偏偏她倔强,眼眶盈满泪水,愣是没哭出来。
她感受到那些人嘲笑的眼神,一阵难堪。
须臾,人都散了,她还站在原地,眼角的泪不停流,眼都肿了才停下来。
回到院子时,春花已经等着,还问她,醒酒汤要不要了?
温思月抽噎,要什么醒酒汤,有人没醉却装醉,不送也罢。
“我要沐浴。”发丝被风吹干,可是酒味却没散。
她低头闻闻,甚至能闻到秦术身上的冷香,黏在她身上还未消散。
“这就去。”
春花见她脸色不佳,不敢多问,提着木桶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