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地底两千米 第12章 灰人少年

熄灯后，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好在都是处变不惊的人精，不过一次意外停电，还不足以发展成踩踏事故。

他们有着应对一切突发情况的底气，而这份底气，是他们身后的财富和权势给予的。

过了十几秒，灯光闪了闪，若无其事地亮起。

主持人见缝插针地上台，临时宣布惊喜：在这次停电的过程中，工作人员往台下掷了一颗红宝石。

捡到宝石的宾客，将会成为今晚的幸运嘉宾，获得与任意一名指定巨星合影的资格。

那枚红宝石也可以由客人带走。

不大不小的奖励，既给足了宾客面子，又将一场停电危机消弭于无形。

宾客们不明就里，以为是临时插播的互动节目，纷纷低头寻找红宝石。

主持人摆了摆手，一名工作人员匆匆赶来，趁人多眼杂，将一枚价值十万新币的红宝石丢在了人群边缘。

不久后，将会有一名幸运儿捡到它，而这段小插曲将会成为无足轻重的点缀。

在众宾客满怀兴致地“寻宝”时，莫妮卡和秦为倾已经混入了后台。

拐过一道拐角，前方就是一条几十米长、五六米宽的走廊，金碧辉煌的水晶灯吊于穹顶，脚底下是厚厚的古波斯风羊绒地毯，浅金色树叶纹理，脚踩上去悄无声息。

两侧一模一样的门板延伸开去，门边的标识牌上，用俏丽的洒金花体字写着不同功能的房间名。

道具间、设备间、更衣室、化妆间……

秦为倾很快找到了更衣室，莫妮卡正准备跟着她进去，忽然站定，耳朵动了动。

空气里飘出一股夹杂着福尔马林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充满着贪欲的味道。

她的鼻子和听力一样敏感。

压抑的痛呼声是从……

她的红眸移向走廊尽头。

“莫妮卡。”

秦为倾一只手放在更衣室的门上，浅色木槿花弓道服的长袖垂落，侧头叫她名字。

灰人的救援不在任务范畴内。

重要的是找到拉薇儿，完成指挥官秦为倾发布的任务，这不仅仅是完成任务的需求，也是跟新任指挥官打好关系的契机。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完成了取舍，脚下一转，跟上了指挥官。

“笃，笃笃。”

三声叩门，里面无人应答。

秦为倾推开门，迎面就是一道起缓冲作用的墙壁，墙壁中空，嵌着块巨大的水族箱，箱内用人工造浪机仿了海浪波动，斑斓小巧的热带鱼像碎纸片，柔柔地随水波晃荡，伴着箱底彩灯，令人目眩神迷。

透过水族箱看到更衣室内的景色一片模糊，无形中营造出高级委婉的私密感。

绕过墙壁，更衣室内，宽敞隔间整整齐齐排列，每个隔间都有三四十平米大。

豪华化妆桌椅配有辅助上妆、校准功能，镜子旁镶满打光灯，桌上满满当当摆着未拆封的全套基础洗护，墙角立着挂式烫衣架，就连墙壁上都装了壁挂式衣帽架，几乎媲美一些小明星家中的私人化妆间，足以满足各项需求。

里面如果有人，把手上会滚动红色使用中的字样，无人的则是绿色闲置中字样。

如今更衣室里空无一人，一排绿字安安静静漂浮着，门扉虚掩。

墙角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洋娃娃，也不知是拿来做什么——也许是道具组错放了。

秦为倾匆匆走进更衣室，试探着喊道：

“薇比？”

角落里那堆洋娃娃忽然动了动，其中一个只露出脑袋的小丑缓缓眨眼，从玩偶堆里爬了出来。

无数兔子猫咪公仔从那只小丑身上掉落，待对方抬头，才从那蓝灰色眼瞳看出，居然是换了身疯帽子装扮的艾薇儿。

她连妆容都上好了，脸部涂成全白，只在眼周画了夸张晕染的桃红色眼影，看着疯疯癫癫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化全脸妆，也多亏了3D打印的化妆技术。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把自己藏在这堆玩偶里，还把自己装扮成了疯帽子的模样。

拉薇儿腿脚不便，没了轮椅，懒洋洋地爬出玩偶堆后，便不再动了，侧坐在地上，头上高高的黑礼帽要掉不掉的样子，似乎爬出来只是为了维持坦坦荡荡的社交礼仪：

“你们不去玩吗？今晚有很多明星会来。”

顿了顿，又补充道：

“秦，我告诉过你，今晚不要靠近我，可能有危险。”

秦为倾有些了然，蹲下身，抱着膝盖与她平视：

“你藏在这里，是为了躲避暗杀？”

“是，也不是。”拉薇儿抬手正了正帽子，抬眼，灰蓝色眼眸显得云淡风轻，“和我的爱丽丝先生闹了些不愉快，想一个人待着。”

秦为倾显然明白她的爱丽丝先生指的是谁，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贴心提醒：

“更衣室里没有监控，你待在这里很危险——保镖呢？”

拉薇儿点了点耳朵上挂着的无线通讯，米粒大小，做成耳钉形状：“一切尽在掌握。”

说着指了指一旁的更衣室。

埋伏在那里。

“好吧，既然你想要一个人待着——”

秦为倾话说一半，微型耳机里忽然传来拉尔简单明了的通讯：

“检测到中央舞台下方附着起爆物质，型号不明，建议尽快排除，位置已标出。另外，‘人质’位置已确定，后台走廊尽头，杂物间，同样已标出。”

秦为倾听完他的报告，看向拉薇儿，顺畅接上自己刚才的话：

“——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弯下腰，将拉薇儿轻松打横抱起，放回玩偶堆里，又用公仔堆在她身上，伪造了可以让她安静一个人待着的现场。

即使是想要暗杀她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无法从她那张涂得惨白的脸上看出，这人就是任务目标——有骨骼识别系统的拉尔除外。

拉薇儿向她颔首表示感谢，优雅闭上了眼，如同一个沉睡的疯帽子。

……

刚走出更衣室，秦为倾就嗅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

现在舞会正进行到**阶段，所有的表演者都化好了妆，在等待室里候着。

酒店内部正在装修，目前要从后台到等待室，得先下楼，再上楼，且没有电梯，比较麻烦。因此，去了等待室的表演者们，就不会再费劲回来了。

这也导致现在的后台几乎空无一人。

秦为倾刚刚走进更衣室的时候，还没闻到这么惨烈的气味，这不过才过了不到五分钟——

走廊的尽头，就出现了一条拖拽状的血迹，混杂着零散碎肉。

血迹指向最深处的房间。

拉尔适时地在耳机里报告：

“有个灰人人质，刚才从闲置房间里爬出来了，现在躲在杂物间。如果你们不去救他，他很快就会被人找到，毕竟他光是爬过去就竭尽全力了，可没心思把地上的血迹拖——”

莫妮卡冷淡地打断他：“现在的最优先事项，是排除炸弹。”

林司青在频道里重重叹了口气：

“交给指挥官定夺。”

秦为倾的面前摆着两条路。

眼前可见的，刺激视觉感官的惨烈鲜红血迹，尽头处有个奄奄一息的同胞。

舞台上虚无缥缈的、不知何时会被引爆的、型号不明的炸弹。

秦为倾只思考了三秒，就问莫妮卡：“会拆弹吗？”

“不会。”

“兵分两路，你带着人质先走，去监控室找拉尔，他会给你指路。”

莫妮卡担心指挥官没有自保能力，但还是下意识服从了，脚跟轻轻一碰：“是。”

转身往血迹延伸的方向跑去。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秦为倾不会选择分兵。

这太冒险了，更何况舞会上还有身份不明的刺杀者。他们现在的行动已经脱离了委托范畴，严格意义上来讲，属于私人行动，即使事后可以补上以秦为倾为委托人的任务书，至少目前为止，她都得不到任何外界支持。

秦为倾回到入口处的时候，群聚于此的男女都已散了。

两名工作人员看到她是从后台走出来的，微微怔愣，但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躬身行礼。

秦为倾神色如常地走过去，直奔舞台。

而另一边，莫妮卡谨慎地避开了可能会粘在鞋上的血迹，杵在了杂物间门口，垂眸看着从门缝里缓缓渗出的鲜红液体，脑中飞速运转：

从血的颜色来看，铁定伤到了大动脉，现在人应该已经快死了。如果带上对方，很可能在抵达拉尔身边之前就会咽气。

血很难止住，一路过去会留下大片痕迹，增加暴露风险。

如今要刺杀拉薇儿和川上爱丽丝的人还在暗处，自己这边暴露，反而会方便那些人浑水摸鱼。

她的手摸上腰间毒药针剂，心想，也许能给对方一个痛快，事成之后再把尸体带回地下安葬。

手上用力，门扉豁然洞开，走廊灯光倾泻而入，莫妮卡的阴影笼住杂物间里一张走投无路的脸。

那名灰人少年靠坐在印有“黑岛商会KUROSHIMA”的物流纸箱上，如困兽般狠狠瞪着来人，喘息时胸腔宛如风箱，手上还握着一把手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