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致使王妃毁容的真凶水落石出,后厨帮工的一个小侍女因嫉妒王妃身边的鸢尾,想要陷害于她,却不料弄巧成拙。
最终,小侍女被乱棍打死,这件事便也草草做了结尾。
恰好这日也是余悸醺宴请余陵的日子,曲婉儿拿块面帘遮了脸,只露出一双清纯的杏眼,笑得依旧端庄大气,接人待物看不出任何不妥。
彼时余悸醺正待在后院,看着白清为自己白嫩的脸颊擦脂抹粉。他请了戏班子过来助阵,但毫无疑问,白清定是这些人中最亮眼的。
白清涂完了胭脂,便开始描眉,余悸醺却突然上前,握住了他拿笔的手。
白清手一顿,勾唇笑道:“怎么,王爷要帮我描吗?”
余悸醺从后面搂住白清的身子,左手固定他的头部,右手拿着眉笔轻轻从他眉间扫过。
一画画到首,无忧也无愁。
烛火晃悠悠,铜镜模糊地映出二人的面容,上了妆后,白清一双桃花眼被衬得愈发深情款款,韵味十足。
“王爷。”他忽地开口,“古书有言,男子每每会在清晨帮其妻描眉,以示夫妻恩爱。”
“今日王爷帮我描眉,能不能算,我嫁了王爷一次。”
眉笔轻轻软软地从皮肤扫过,带着痒意。
门外却忽地传来敲门声,紧接着,王伯的声音传了进来。
“王爷,大皇子到了,戏班子也都准备好了。”
余悸醺敛了眸,放下眉笔:“白清,该上台了。”
戏台子搭在了王府的花园里,正是初秋,园中飘着桂花的清香,余悸醺顺着石子路到达时,曲婉儿正陪着余陵闲聊。
余陵微抬着头,右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轻轻叩击,他目光倨傲,如同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
“夫君。”曲婉儿第一眼看见了他,起身相迎,余陵却只往这儿瞥了一眼,一副高高在上的主人派头。
“五弟,姗姗来迟啊。”
余悸醺歉意一笑,携着曲婉儿落座,“是小弟的不是,让大哥久等了。”
余陵斜睨了一眼余悸醺:“听闻今日这戏班子,是你花了重金请来的?”
“不错。”余悸醺弯唇笑道,“论看戏这京城有谁比得过大哥,这不特邀大哥来品鉴,看看小弟这钱花得值不值当。”
没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余悸醺这番吹捧显然甚得余陵的心意,他原先便是眼高于顶,眼下更是有些飘飘然了。
“也罢,那本王今日就陪你好生赏鉴赏鉴。
余悸醺偏头给了王伯一个眼神,王伯会意。不一会儿,成群的侍女从两旁上前,将瓜果茶盘一一摆放在石桌上,与此同时,幕布缓缓拉开。
余陵瞥了眼石桌上满满的茶点,笑道:“五弟倒是会享受。”
“这不是托了大哥的福。”
铜锣擦,拨琴弹,气氛烘托到后,角儿便戴着珠翠头面粉墨登场,一字一字吐着既定的台词,唱得倒是比醉花楼的好得多。
唱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余陵有些漫不经心。他右手随着节奏叩击石桌,对于桌上的小点却是碰也不碰。
直到那一句“自我与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一年”一出。
余陵猛地坐直了身子。
伴随着悠扬婉转的洞箫,白清饰演的虞姬随着戏中的侍女缓缓登场。
余陵叩击石桌的手停住了,他睁大眼睛愣愣地望着白清,一会儿后才再次靠回了椅上。
“五弟啊。”余陵状似随意地开口,目光却始终未从白清身上移走,“依本王来看,其他角儿都表现平平,唯有这虞姬,深得本王心意。”
“惭愧惭愧。”余悸醺趁机把手从曲婉儿那儿抽走,“虞姬不是那戏班子里的角儿,不过是小弟先前从醉花楼赎来的男宠。”
“哦?男宠?”余陵双眼微眯,目光**地打量着戏台上的白清。
“怎么?大哥喜欢?”余悸醺瞥了眼台上的白清,却恰好和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那向来薄情的桃花眼里竟透着一丝泪光,被灯光一照,又隐去了。
许是入戏太深。
“大哥喜欢带走便是,不过个戏子,值不了钱。”
在他身旁的曲婉儿闻言怔了一下,却未开口,倒是余陵嗤笑一声:“这么个千娇百媚的人,五弟舍得拱手让人?”
“能让大哥看上,是他的荣幸。”
余陵闻言大笑:“好啊,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五弟,你既舍得,本王便也不客气了!”
两人距戏台的位置不远,又没刻意压制着声音,他们的对话,被台上的白清听得一清二楚。
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只自顾自地唱着自己的戏,手没抖,声音更未曾抖过分毫。
不过是在最后提剑自刎的那刻,从眼角淌下一滴清泪。
项羽高声一句:“妃子————”
锣鼓“咚”地一声响,灯光猛地按下去,戏幕落。
“好!”余陵高举双手,象征性地拍了几掌,“这折《霸王别姬》当真过瘾!”
说罢又转头对另外两人道:“五弟和弟妹怎么看?”
“属实精彩。”曲婉儿低头笑道,“不过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对这些不甚了解,夫君和大哥喜欢便好。”
“看来这银子花得倒是值。”余悸醺笑了笑,“今日天色已晚,大哥不如宿在府中,明日再走。”
“不了,本王府中还有要事处理,比不得你轻松。”余陵往戏台那瞥了眼,“那虞姬……”
“小弟已派下人转告白清,一会儿便可随大哥启程。”
“白清?”余陵顿了一下,随后似是觉得这名字好笑,嗤笑一声,“这名字与他倒不怎么匹配。”
“大哥说的是。”余悸醺应道,“戏子哪谈得了清白。”
送走了余陵,余悸醺象征性地安抚了曲婉儿几句,便将她送回了房间。
曲婉儿带着面纱,露出的眸子温婉又淡漠。她福身告别了余悸醺,一句挽留的话也没说。
回到寝室,余悸醺敛去了眸色,点了灯,从木柜里拿出一包黄皮纸包着的物什,摊开,里头凝着些凝膏,无色无味。
那日他给了白清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便藏在了这里。
火光明明灭灭,“哐当”一声,那药膏被顺手扔入了烧着的火盆里,火舌一闪,顷刻燃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