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植言物语 第8章 第八章

“嬷嬷这是怎么了？”黛玉一脸关心的看着季嬷嬷：“不舒服吗？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先去歇一会儿吧。左右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有墨痕就行。”

看着黛玉脸上那单纯的关心，季嬷嬷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有点晕船吧。”

想起之前在荣国府那个两个婆子门外听到的话，季嬷嬷的心里就极为火大。她一直都知道人心复杂，即使贾敏出身荣国府，也不能保证荣国府人人都欢迎黛玉，真正能打动人的只有利益。然而，她没想到竟然连荣国府两个二等婆子都敢那般明目张胆的辱骂、算计黛玉，甚至……

由此可见，这些年来荣国府已经张狂到什么程度了。

想当年，荣国府可谓是风光无限，可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非常的精明且识时务，深得先帝和上皇的欢心。所以，就算是其同出一门的宁国府遭到厌弃，荣国府也丝毫没有受到牵连，反而越走越高，越来越好。

可看看现在，这种贪婪又愚蠢还颇自以为是的奴才不打死就算了，竟然还能派出来为自己唯一的女儿奔丧。

想到这些，季嬷嬷的心里不禁有些唏嘘：看来贾母是真的老了……

季嬷嬷并不想让两个心思肮脏龌龊的婆子影响到黛玉本来就不大好的情绪。不过是两个没脑子的贪婆子罢了，她虽然不能直接让人死在船上，但宫里折腾人的手段她们恐怕还没见识过。

至于荣国府两个婆子一路上又是吃错东西、又是掉进运河、不是腹泻就是高烧，差点折腾死的事，就不赘诉了。

听到向来刻板得一丝不苟的季嬷嬷竟然直接承认了自己不舒服，黛玉的心里诧异极了。毕竟，季嬷嬷给她的感觉一直都是极为坚强的。就算是身体偶尔有些不舒服，也会挣扎着爬起来。可这会儿……

于是，她赶紧让王嬷嬷回房休息。在王嬷嬷离开后，黛玉索性也称想休息一会儿而直接躺到了床上：墨痕一直在房间里陪着她，她可是怕自己会不小心露出马脚。

“刚刚你们看到季嬷嬷的脸色了吗？”黛玉闭着眼睛，心里悄悄的说：“她的整张脸都黑了，我还从来没见过她被气成这样呢！”

当初，黛玉因为不舍王嬷嬷“离开”而故意和季嬷嬷作对，不肯跟她学规矩，还故意捣乱，也没见她气成这样。甚至，黛玉觉得那时她根本就没和自己生气。

“还能怎么了，”含羞草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被荣国府那两个婆子给气得呗！”

黛玉好奇的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然，黛玉的心里对能够将季嬷嬷气得不舒服的人更加的好奇。

含羞草倒也没卖关子，直接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告诉给了黛玉：原来季嬷嬷去荣国府两个婆子的房间时，她们正在辱骂黛玉，说什么黛玉一个打秋风的却带着这么多的下人，是在充门面；说什么黛玉没有教养，竟然不亲自过去看看她们；说什么黛玉病秧秧的，一看就养不活；甚至还说季嬷嬷跟林如海之间不清不楚的，这次跟着黛玉上京就是想给黛玉当继母……

“绛珠，”显然，含羞草对于季嬷嬷没有直接冲进去撕了那两个婆子极为的不满：“我看那季嬷嬷也不行呀，还不如直接让她回去呢。”

黛玉笑了笑：“季嬷嬷是我的教养嬷嬷，代表的是我，自然不能直接和荣国府的婆子起冲突。再说了，这可是在林家的船上。外人不知情，只会以为是林家在仗势欺人。何况，你们不是早就知道那两个婆子是什么德行，又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呢！不过……”黛玉话锋一转：“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含羞草羞涩的闭合了叶子，却并没有回应黛玉的话。

还是君子兰咋咋呼呼的揭露了答案：“小含含上船的时候在其中一个婆子身上放了一片叶子，自然就能够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了。”

黛玉吓了一跳，被子下的手骤然捏紧：“小含含，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以后可不许再做这样的事了。你的叶子可是很珍贵的。她们哪里值得你这样做。”

“没关系的。”含羞草害羞的道：“反正那片叶子也要掉了，对我没影响的。”

“那也不行。”黛玉难得霸道的说：“以后你要是再做这样的事，我、我就把你送回扬州，再也不理你了。”

含羞草紧张极了，生怕被黛玉送回扬州：“以后我再也不敢了，绛珠，你别不理我。”

“这样才乖。”黛玉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接着又郑重的叮嘱道：“不只是小含含，还有芍药、兰花、君君，你们都不许做这样的事。我们是朋友，我不允许你们这么伤害自己。”

黛玉的话令一众草木的心里都感到了难言的温暖。同时，它们和黛玉的关系也更加的亲密了。

虽然黛玉觉得自己并不困，可最终还是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看着黛玉真的睡着了，本来一直以叽叽喳喳的草木们也不再说话了。原本很“热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船上的日子很无聊，可因为有着草木的陪伴，黛玉竟然也不觉得无趣，脸上的笑容渐渐多了。而且同时她每天早晚都会在甲板上走走，身体也越发的健康了。

这也令病得下不来床的荣国府两个婆子心里忿忿不平至极：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就是皮实……

另一方面，京城的荣国府，黛玉的外祖母，荣国府的老太君已经得到了黛玉将要进京的消息。

“心肝儿，”贾母搂着自己的心头肉，也是整个荣国府的凤凰蛋，衔玉而生的贾宝玉，亲密的道：“很快就要有一个妹妹来陪你玩了，你高兴不高兴？”

一身大红衣袍的贾宝玉亲密的依偎在贾母怀里，听到贾母的话兴奋的一拍手：“我知道了。老祖宗说得是云妹妹。是不是云妹妹要来看我了？我要把我刚刚做的胭脂送给她。云妹妹最喜欢我做的胭脂了。”

按常理来说，贾敏去世，贾宝玉身为她的侄子，是需要为她服九个月的大功的。可是，荣国府却没有人提醒过他这件事。因此，他每天还是穿着的那灿烂富贵的大红衣裳。[注1]

而贾敏的另一个侄子，荣国府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继承人，贾琏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这九个月的大功要怎么办。可看到贾宝玉每天大红来大红去的，自己也就不在意了起来，丝毫没有为贾敏服大功的意思。

“宝玉想云儿啦？”贾母笑着揉了揉宝的脑袋：“那过两天老祖宗就把云儿接过来陪你玩，好不好？不过，这会儿老祖宗说的可不是云儿。老祖宗啊，说的是你另一个妹妹。她啊，是你姑妈的女儿。你姑妈不是前段日子刚刚去了……”提到贾敏的死，贾母的脸色微微的阴沉了下来。

“老祖宗！”贾宝玉被贾母阴沉的脸色吓得哆嗦了一下。他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贾母的袖子，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提到那个远在扬州的已经死了的姑妈，向来和善的老祖宗会露出这样吓人的表情。

贾宝玉的拉扯令贾母回过神。她连忙安抚的拍了拍前者的手：“你姑妈去了，这个妹妹没人养。老祖宗就将她接来了。等到她来了，再让她好好的陪着你玩儿，好不好？”

“我知道老祖宗说的是谁。”贾宝玉一脸得意的道：“姑妈家的妹妹姓林，是林妹妹。凑巧的是，这个妹妹也是个玉儿。”

“对，”贾母轻轻的点了点贾宝玉的鼻子，亲昵的道：“就是林妹妹，她也是个玉儿。宝玉，以后就让林妹妹陪着你玩，好不好？”

贾母看着这个自己最疼爱同时也寄予了厚望的孙子，想到自己给两个玉儿凑成一对的念头，心中得意不已：贾宝玉是她的心头肉，更是她重塑荣国府辉煌的希望，可惜却不能名正言顺的继承荣国府。

说起来，当初若不是贾赦倒霉，嫡妻的家族犯事惹了先帝的厌弃，现在这府里也轮不到贾政称老爷。众所周知，贾政虽然是这府里的“老爷”，却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荣国府真正的老爷应该是那个没出息的贾赦。

虽然贾母更希望荣国府的爵位将来落到贾宝玉的身上，可她却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奢望：上皇和当今就算再厌恶贾赦，也不会随意乱了朝廷的规制。更何况，贾赦还有贾琏这个嫡子以及贾琮那个庶子，这爵位怎么也落不到贾宝玉的头上。

所以，贾母想让贾宝玉得到荣国府，就只能另谋他法：给贾宝玉找一个强有力的联姻对象，从而加重他身上的砝码。可贾宝玉只是一个从五品小官的嫡次子，实在很难找到出身、品性都与之相配的豪门贵女。

在贾宝玉少有的选择中，黛玉自然是最好的那个：她的父亲林如海是前途无限的巡盐御史，而林如海却只有黛玉这一个女儿。这样的出身也算是配得上贾宝玉了。再说了，林家几代单传，积累的财富将来还不都是黛玉的？若是贾宝玉娶了黛玉，那么这些财富不也就是贾宝玉的？

同时，林如海也会全力支持自己的女婿，他的人脉也都会是贾宝玉的。

这样，贾宝玉才会有继承荣国府的希望。

至于贾琏，则会继续在这府里管事。兄弟齐心，荣国府的辉煌自然也是指日可待。

“好啊，好啊，”贾宝玉自然不知道贾母的这些谋算，不过听到那从来没有见过的林妹妹很快就会来到府里陪他玩，他还是很开心的：“我要陪着林妹妹一起玩。”

想到姑妈去世了，黛玉就没人养了，贾宝玉便觉得有些心疼：“林妹妹也真是可怜，都没什么亲人了。老祖宗，以后这里就是林妹妹的家了，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林妹妹的。”

贾母愣住了。她完全不明白贾宝玉是怎么得出黛玉没有亲人了的结论的。不过听到贾宝玉的话，她的心里却是非常欣慰的，欣慰于贾宝玉那无人可及的善良：“那宝玉以后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另一个玉儿啊！”

“嗯。”贾宝玉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林妹妹的。老祖宗，我这就回去给林妹妹准备最好的胭脂，到时候送给她。”贾宝玉站起身，一边蹦蹦跳跳的往外走，一边叮嘱道：“对了，老祖宗，你可别忘了把云妹妹接过来陪我玩啊！”

一旁的王熙凤眨了眨眼睛，本来她是想问问贾母要不要给黛玉准备院子和素服的，可是一转头却看到了王夫人那阴沉得好像能滴得出水的脸色。看着王夫人的脸色，王熙凤抿了抿嘴，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

黛玉自然不知道贾母的打算，也不知道贾宝玉精心为她准备的却极为不合适的“礼物”。这段日子，她不是跟着季嬷嬷学规矩，就是跟着芍药、君子兰等聊天说笑，每天早晚则是带着墨痕在甲板上散步。

而林府的下人以及船上的船夫已经知道了黛玉的习惯，每到这个时候都会躲起来，以免打扰到黛玉。

“墨痕，”黛玉突然一手拉住墨痕的胳膊，一手指着不远处的水面，惊慌的道：“你快看，那里是不是有人？”

注1：出自《中国历史文化百科——礼仪》服丧与丧服篇：大功，它是男子为姐妹、姑母、堂兄弟、未嫁的堂姐妹、女子为娘家兄弟、丈夫的祖父母、伯叔父母、公婆为嫡子之妻的丧服。服期九个月。

小剧场：

贾宝玉：我要做最好的胭脂给林妹妹送给林妹妹

史湘云：这里面还有我的事呢

薛宝钗：我也要上京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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